77.久別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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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星沉略感疑惑:“誰?”
丘幕遮指了指他手中的白阿劍。
楚星沉:“你是說阿白?”
丘幕遮:“你忘記之前在江邊城外, 墨紅和我們說的那些話了?”
楚星沉:“忘了。”
丘幕遮見他的表情似乎是真忘了,抬手輕敲了他一下,道:“年輕人的記性啊,還不如我這個老人家。”
楚星沉嘟噥道:“我隻要記得師叔說過的話就好。”
丘幕遮假裝沒聽到,咳了咳:“墨紅說他和阿白相識於幾千年前,還說阿白小時候總是打他, 害他一見到阿白就腿軟想跑。啊呀——”他忽地睜大眼,指著白阿劍道, “發光了。”
楚星沉低頭去看, 白阿劍果然自動發出了光芒, 隻是這光芒不是往日的銀色, 而是青色。
“…………”
丘幕遮:“哈哈,阿白臉都青了,墨紅怕不是滿嘴跑火車吧?”
楚星沉輕撫劍柄, 道:“師叔怕是忘了, 如果阿白真的有辦法,我為了給師叔聚殘魂收集十大神器時, 早就該找到墨紅了。”
此言一出,丘幕遮立刻沉默了。
還說別人記性不好, 他才是真·渣記性!
這時, 白阿劍突然震動起來, 楚星沉將劍在身前舉起, 然後鬆開了手。
白阿劍懸浮於空中, 緩緩旋轉, 接著劍化人形,一個麵容俊秀的白衣青年出現在楚星沉麵前,喊了聲:“公子。”
楚星沉點點頭。
丘幕遮不死心:“阿白,真的連你都沒辦法找到墨紅嗎?”
阿白道:“或許現在有辦法了。”
丘幕遮驚喜道:“什麽辦法?”
阿白本想直接去握丘幕遮的手腕,瞟了眼楚星沉,決定還是作罷,隻恭恭敬敬道:“請丘仙師把手伸出來。”
丘幕遮不明所以地伸出手。
阿白道:“這金絲手環,是當年師傅打造的一對法器,一隻送了墨紅,一隻送了我。墨紅將金絲手環套在你手上,是為了方便追蹤你。當年師傅除了教我們追蹤之術,還偷偷教了我反追蹤之術,隻要有了墨紅的手環,我可以試著反向追查他的行蹤。”
丘幕遮鼓掌道:“好極了!不過,為什麽是‘偷偷’教你?”
“…………”
阿白:“以前墨紅總是太調皮,三天在家修習四天在外闖禍,將金絲手環套在我手上,每天查我的行蹤,卻不肯套上我的手環,讓我知道他去了哪裏。師傅讓我管好他,所以才偷偷教了我反追蹤之術。”
好一個墨紅,當真是鬼靈精怪。
至於阿白口中的“師傅”,則是修真界首屈一指的鑄劍大師楊玖,在原作中隻出現過寥寥數筆。
三千年前,楊玖作為劍道第一人,成功渡劫飛升。這貨大概是日子過得太瀟灑太幸福了,有一天突然腦抽,覺得無窮無盡的壽命也沒什麽意思,遂決定墮天。有多少人窮其一生飛升而不得,楊玖飛了升了,卻反而羨慕起那些下界的凡人,矯情得讓人想照他腦門狂抽。墮天其實非常痛苦,其肉體上的痛苦好比被扒皮抽筋,還是沒打麻醉沒暈倒,在清醒無比的情況下被扒皮抽筋的那種!
所以說,楊玖此人,隻能用一個字來形容——作!
但作歸作,他還是做了點好事,那就是在完全墮天之前,用自己的全部靈力打造了兩件曠世神兵——白阿劍和紅魔劍。
不過鑄完了劍,墮完了天,他也徹底成了一個普通人。幾多辛苦,幾多兜轉,又回到了原點。
世人都對他這種行為表示出了極大的嘲諷和不理解,並送他外號“楊天傻”。天生的傻x,天上的傻x,怎麽解釋都可以,反正絕壁是傻x就對了。這姓楊的傻x曾大費周章,給自己找了塊鳥不拉屎的墓地,甚至讓自己的徒弟大老遠從忘川河搞了兩株曼珠沙華插在土坡上,算是野地荒墳裏唯一的景致。
據說,楊傻x死的時候還挺心滿意足,臉上掛著微笑,比他在天上的任何時候都要高興。
阿白將兩隻手攏起,虛虛覆蓋在丘幕遮的手腕上,嘴裏碎碎念著丘幕遮聽不懂的語調奇怪的口訣。
“找到了!”
丘幕遮和楚星沉異口同聲道:“在哪?”
阿白道:“九幽山。”
九幽荒山,草木凋敝,本該是綠草如茵的時節,荒山山頭卻是遍地枯黃,一片淒清。
此地正是楊玖葬身之處。
三人麵前,有兩座磚石壘砌的墳墓,左邊一座,石碑上刻著“楊玖之墓”,右邊一座,石碑上則刻著“楊十一之墓”。兩座小土包上,的確插著兩朵曼珠沙華,花瓣抽條漫卷,紅得妖冶,勾出天地間唯一的亮色。
丘幕遮疑惑道:“這位楊十一是何方英雄?”
阿白道:“十一姨是師傅在路邊撿到,後來一並帶去求仙問道的師妹。”
哦,原來是位女俠!
楚星沉問:“楊十一沒能和楊玖一起渡劫飛升嗎?”
丘幕遮道:“還是說,楊十一也墮天了?”
阿白道:“十一姨打從娘胎裏出來,就帶了惡疾,修煉時力不從心,靈丹妙藥也根治不了。師傅渡劫飛升的前一天,十一姨假借遊獵之名偷偷走了,一個人死在了這九幽山。師傅墮天後,一直隱居在這片山頭,看見了嗎,就住在那裏。”他遙遙一指,不遠處山頭,果然有一座臨空搭建的小木屋,“後來師傅死了,命我們將他和十一姨葬在一起,這是他們小時候的家,也是他們永遠安息之地。”
丘幕遮輕輕道:“所以這裏也是你和墨紅的家?”
阿白笑了下:“算是吧。”
楚星沉環顧周圍:“可是墨紅在哪?”
阿白道:“就在這附近。”
丘幕遮道:“他不肯出來見我們,還是說,他還是怕你!”
阿白苦笑著搖搖頭。
丘幕遮走過去,兩人靠得很近,他拍拍阿白的肩膀,突然,一把匕首從他袖中滑出,他握住劍柄,陡然將匕首插進阿白的胸膛!
阿白難以置信地瞪視丘幕遮和楚星沉,隻聽一陣哈哈嬉笑,兩人竟變成了黑帽黑袍的模樣,嘲諷道:“白阿劍也不過如此嘛。”
鮮血浸染白衣,比直視陽光還要刺眼,阿白表情扭曲地捂住傷口,痛苦地彎下腰。
一道紅影淩空飛來,腳踩兩個黑衣人的肩膀,廣袖一扇,直接將二人拍飛出去數丈。
輕盈的身姿落到阿白身邊,墨紅氣得跳腳:“你怎麽這麽沒用?!”
阿白快要跪坐到地上,似乎連抬頭看墨紅的力氣都沒了。
“喂!你還能不能行了?你可是神劍啊!”墨紅嘴巴上不饒人,額頭卻開始冒汗,見阿白望都沒望他一眼,他猶豫了一下,把手伸過去,嘟嘟噥噥的,“都幾千年過去了,你怎麽還是沒長進,每次都要我……”
他愕然怔住,因為阿白捉住了他纖細的手腕,微微笑道:“抓到你了。”
這時,不遠處的兩個黑衣人也變回了丘幕遮和楚星沉的樣子,兩人相視一笑:“還是這招管用。”
墨紅被阿白扣住手腕,掙了幾下沒掙開,氣急敗壞道:“你們竟然耍我!”
丘幕遮眯起眼笑:“一開始我沒抱太大希望呢,畢竟這種拙劣的伎倆……沒想到你關心則亂,自己乖乖上鉤了。”
墨紅惱羞成怒:“什麽關心則亂!我才不關心這個家夥!我隻是覺得他丟了師傅的臉麵!”他突然把臉轉向阿白,“放開我!”
阿白果真把手放開了,反正現在他們三麵圍攻,墨紅也跑不掉。
結果墨紅的手一得到自由,就雙臂展開,掐住阿白的脖子,死命晃啊晃啊晃,邊晃還邊叫嚷:“你竟然騙我!害我被他們嘲笑!師傅臨終前讓你好好照顧我,你就這麽照顧我的嗎?!”
丘幕遮&楚星沉:“…………”
阿白快讓墨紅搖成了撥浪鼓,終於忍不住將他兩隻手往兩邊掰開,道:“發泄完了嗎?”
墨紅長袖一甩道:“哼。”
“解氣了嗎?”
“哼。”
“解氣了就聽我說正事。”
“哼哼。”
阿白將他們此行的目的一說,墨紅果斷拒絕:“我不去!就算我們兩個是十大神器裏並列第一的,對付其餘七大神器,還是有很大風險,我為什麽要冒生命危險去血海峽穀?三界怎麽樣,跟我有什麽關係?管他誰是天下的主人,我照吃照喝照玩不誤。”
阿白嚴厲道:“墨紅,你是上古神劍的劍靈,怎麽能說這種話!”
墨紅冷眼掃他,抱臂不說話。
阿白道:“在師傅的墓前,你說這些,是想讓他老人家寒心嗎?”
墨紅總算有些動容,嘟了嘟嘴,道:“師傅死了,現在輪到你來管我了嗎?”
阿白道:“我不管你。你如果不是心甘情願,紅魔劍就沒辦法發揮最大的威力。你若不去,就算了。”
他扭頭就走,墨紅在後麵叫:“喂!你去哪?”
“血海峽穀。”
墨紅凶巴巴道:“我不許你去!”
阿白平靜道:“我不管你,你也別來管我,從此以後,我們兩個不再是師兄弟,各走各路,你想怎麽玩就怎麽玩。過去千年都沒相聚過,以後永遠,也不必再相聚了。”
墨紅跺腳,紅了鼻子又紅了眼:“你竟然說這種話!你也知道我們有幾千年沒見了,一見麵,你就騙我,騙我不算,還說這種薄情寡義的話!我討厭死你了!”
阿白嘴唇輕顫,臉有些發白:“不知道誰薄情寡義。”
墨紅快將下唇咬出了血,他沉默良久,忽然大步朝前走,直走到阿白身前,一字一字道:“要是這次福大命大沒有死,你要好好補償我,我想吃什麽你要立刻給我買,我想去哪裏你要立刻跟我去,還有……”他忽然拽過丘幕遮的手腕,想把那支金絲手環捋下來,“這手環也要一直戴著!”
他捋了半天,手環竟然沒有捋下來,他後退,怔怔道:“怎麽回事?”
楚星沉向阿白看了一眼,阿白會意,道:“這金絲手環之所以連你自己都取不下來,是因為,紅魔劍已經認了丘仙師為主人。”
然後把楚家滅門那晚發生的事與墨紅說了遍。
“你當年受損的靈力雖然已經恢複,但記憶卻沒有。可是師傅說過的話你應該也還記得,劍一旦認定了自己的主人,金絲手環就會成為一種信物,是無法從劍主身上取下來的。墨紅,你現在,已經是丘仙師的劍靈了。”
墨紅仍是呆呆的,似乎一時半刻還難以接受。
丘幕遮拍拍他的頭頂,眯眼笑道:“這樣多好,以後啊,就能你去哪裏,阿白就去哪裏了。他想跑,也跑不掉了。”
墨紅臉頰微紅,白了他一眼,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滾!”
於是乎,丘幕遮順順當當地背上了紅魔劍,他笑著對楚星沉道:“你看,我也是有劍的人了。”
他抬起另一隻手撫過楊玖的墓碑,最下麵有一行小字,應該是楊玖的墓誌銘。
“你看。”他朝那行小字揚了揚下巴。
楚星沉心中一動。他伸手碰了碰丘幕遮,兩人的小指勾在一起,扯過來扯過去。楚星沉貼近丘幕遮,壓低聲笑:“以後,師叔去哪裏,我就去哪裏,我想跑,也跑不掉了。師叔正是認定了一輩子和我在一起,才會這麽跟墨紅說的吧?”
他本來笑語盈盈,說到“一輩子”三個字,忽然有些怔忡,勾住丘幕遮的手指也情不自禁鬆開。
丘幕遮心髒一緊,他看到楚星沉的眸光微閃,如同幽深無垠的大海,而那大海深處,卻是一片寒冰徹骨的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