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阿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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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樂不知道自己又哪裏惹人嫌了,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他覺得有點委屈。
    岑深不讓他叫他“阿岑”,他就偏要叫。
    從理論上來說,他是大唐人,大唐距今已有一千多年,他可比岑深大多了。不是“小岑”,而是“阿岑”,已經非常棒了。
    親昵之中透著一股關愛。
    岑深最終放棄了掙紮,因為桓樂被紅線綁過兩次後,已經對這招免疫了。他甚至能主動伸手,問:“你要綁我嗎阿岑?”
    岑深忽然就失去了綁他的興趣,你滾吧,愛咋咋地。
    翌日,睡得四仰八叉的桓樂從沙發上掉了下來,撲通一聲震得阿貴的水缸都顫了顫。岑深平靜地走過他,好像完全沒有看到地上的可疑生物,冷漠得傷人。
    桓樂抱著被子呆坐了一會兒,揉了把亂糟糟的頭發,恍恍惚惚想起來自己在哪兒。一回頭看見坐在工作台前的岑深,一骨碌爬起來,跑過去問:“阿岑,我們今天還出門嗎?”
    岑深:“是我,不是我們。”
    桓樂:“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
    “這件事跟我也有關係,而且我還射了你一箭,我得跟你去。”
    這個“射了你一箭”怎麽怪怪的?
    岑深無奈:“我今天不出門。”
    桓樂這才在椅子上坐下,問:“為什麽?”
    哪有什麽為什麽,那當然是因為我認識的和能找到的匠師就這麽多啊。
    岑深麵無表情的無視了桓樂的問題,打開電腦登錄妖怪論壇,所用賬號正是粉色頭發說的那個“c”。
    如果現實生活中找不到人幫忙,那麽他就必須要求助網絡了。可網絡具有太大的不確定性,那可是柳七留下的陣法圖,越是珍貴、越是擁有危險性的東西,就越會引來麻煩。
    這時,一個名字進入了他的視線——傅西棠。
    住在北街的傅先生,是跟鬼匠柳七齊名的人物,甚至於他的整體造詣還在柳七之上。柳七技藝高超,但他好走極端,名聲不好。傅先生卻是一代大妖,聲望極高,而中國跨入新世紀以來最成功也最出色的一件法器,正是他親自設計的那輛北國專列。
    如果有傅先生幫忙,柳七的陣法圖或許可以補全。但這種雲端之上的人物,豈是岑深這種小妖能夠輕易接觸得到的?
    更何況,這一位幾十年前就出了國,至今未歸。
    最有希望的一條捷徑被堵死了,其他的路還走得通嗎?
    岑深將圖紙掃描到電腦裏,卻遲遲沒有按下發送鍵。他還在猶豫,這樣做是否妥當,可當他的目光觸及到桓樂時,又有了別的思量。
    桓樂的家人還在等他回去吧。
    “想回家嗎?”他忽然問。
    “當然想啊。”桓樂點點頭,又道:“等到你把小繡球修好了,就能回去了吧?對了,你要跟我一起回去看看嗎?大唐可好玩了,東西二市一百零八坊,什麽都有。不過你放心,我們可不像電視裏演的那樣動不動就下跪,你來玩兒,我帶你七天周遊長安城!”
    少年高昂的興致特別有感染力,讓岑深也不由想象了一下那樣歡樂的畫麵,不過他還是搖頭,道:“我不去,你自己走。”
    桓樂想了想,答:“那我會回來看你的。”
    岑深:“你是不是傻啊?”
    我來看你你居然說我傻???
    桓樂轉身就走,表情委屈,但是走得氣勢洶洶。兀自走出工作室,穿過遊廊,走過青石板,打開大門。
    “喲,樂樂今天這麽早啊。”隔壁的王奶奶正好從菜市場回來,笑著跟桓樂打招呼。
    “早啊。”桓樂揚手對她露出一個微笑,然後轉身又回去了。
    他再次走過青石板、穿過遊廊,氣勢洶洶地走進工作室,對著岑深的背影宣布:“我一定還會回來的。”
    岑深:“…………”
    你走了有十秒鍾嗎?拜托你走遠一點好嗎?
    “哈哈哈哈哈哈……”阿貴在水缸裏發出一陣爆笑,他真是看得太樂了,自從這個桓樂的少俠來了以後,生活充滿了歡樂。
    桓樂,歡樂,這名字起得真好。
    “樂樂少俠,我看好你。記得以後回了大唐,多帶點珠寶首飾過來,你家肯定很有錢對不對?隨隨便便裝滿一個首飾盒就好了,你拿過來,我們就能換一個大房子了!”阿貴眼珠子一轉,又開始忽悠。
    “大房子有多大?”桓樂倒是真上心了。
    “三四百平吧,大別野呢。”
    “才三四百?!”
    桓樂吃驚地回頭去看岑深,又轉過來看阿貴,對於現代的房產愈發看不明白了。三四百隻有他家一個小院子那麽大,但是聽阿貴的語氣,這在現代已經很大很大了。
    他認真思考了一會兒,說:“那我多帶點。”
    娘親有很多首飾,大姐也有,隻要他賣個乖,求她們賞點就成了。
    岑深看著他倆跟個大傻子似的做白日夢就覺得腦殼疼,打開抽屜摸出十塊錢來丟向桓樂:“去買瓶醬油。”
    桓樂眼疾手快地接住:“醬油我知道!”
    “那還不去?”
    “那我走啦。”
    醬油少年高高興興地去打醬油了,岑深看向阿貴,問:“想好怎麽解釋了嗎?”
    阿貴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伸出爪子扣著水缸玻璃,說:“那你保證不會打我啊。”
    “不保證。”
    “……那你打輕一點啊。”
    岑深瞬間失去了大烏龜的興趣,又轉頭看論壇去。
    阿貴連忙挽回:“別啊別啊,你看著我我跟你說話呢!”
    岑深:“說。”
    阿貴欲哭無淚,覺得自己作為一個老妖怪的尊嚴都沒有了。
    “我是知道一點小繡球的用途,但我發誓我隻知道它能穿越時空這麽一個大概而已,也並不知道它會直接引起時空亂流那麽危險,柳七用了它那麽多次,我以為是安全的。否則我根本不會讓你去試啊,你死了對我有什麽好處,我在西安根本爬都爬不回來!”
    這最後一句倒是真的,讓阿貴以自己的腳程往回爬,恐怕等岑深的屍體化成灰都爬不到北京。
    “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岑深問。
    “那當然是因為、因為……我怕你追問啊。我為什麽會知道它的用途,我跟柳七究竟有什麽關係,你不想知道嗎?”阿貴急得漲紅了臉,雖然他皮膚太黑以至於完全看不出來。
    岑深愣住,沒料到會是這麽一個答案,他微微蹙眉,道:“我從沒逼問過你。”
    阿貴身上有很多謎團,岑深心知肚明。可他不喜歡別人入侵他的世界,以己度人之下,也從不願意去打探別人的隱私。
    對阿貴是這樣,對桓樂也是這樣。
    他撿到阿貴已經十年了,從沒有多問過一句,但他以為有些事不必知道,也不會影響他們之間的關係。
    阿貴看他的臉色,心道糟糕,連忙又解釋道:“對我來說,你比小繡球更重要,真的!我這次絕對絕對沒有騙人,你可千萬別亂想啊!”
    “我想什麽?”岑深平靜反問。
    可他越平靜,阿貴心裏就越忐忑。岑深的心思真的太難猜了,而他更害怕自己的解釋會傷到他。
    阿貴遲遲沒有回答,工作室裏再度陷入沉默。
    岑深看著像是接受了這個解釋,又轉回去繼續鑽研陣法圖。他決定了,把這個殘缺的陣法圖遮去最重要的法力回轉陣紋,再放到網上,這樣就能在最大程度避免陣法圖落入心思不正之人手上。
    反正,他隻想要知道跟這個陣法圖有關的資料而已,有印象的自然會主動找上門來。
    阿貴苦惱著,不知該如何是好。哪怕岑深順著他的話追問下去,他也有話可講,好過現在一籌莫展。
    工作室的氣氛不可避免的走向沉凝,為此,阿貴萬分期待著大唐少年的歸來。可令人奇怪的是,已經過去快一個小時了,桓樂還沒有回來。
    便利店就在胡同口不遠處,以桓樂的腳程,十分鍾就可以走一個來回。
    “桓。
    岑深沒反應。
    “他不會出什麽事了吧?”阿貴繼續說。
    岑深依舊沒反應。
    阿貴尋思著桓樂身手不差,又生長在天地元力極其充沛的唐朝,法力高強,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於是就把心放回了肚子裏。
    可又一個小時過去,桓樂依舊沒回來。
    “啊!”阿貴探出水麵,清了清嗓子:“我們親愛的大唐少年樂樂,他不會在二十一世紀的胡同裏迷路了吧!可憐的樂樂,他甚至沒有手機!”
    岑深:“……”
    “不行,我還是去找找吧。”說著,阿貴費勁了九牛二虎之力從水缸裏爬出來,然後再慢吞吞、慢吞吞地往外爬,一邊爬一邊給自己鼓勁:“沒關係,天黑之前我一定可以爬出大門的。”
    岑深默默地看他爬了十分鍾,最終忍無可忍地站起來,把他丟回了水缸。
    “撲通”一聲,阿貴入水。
    又“砰”的一聲,岑深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