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有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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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樂從沒想過這世上竟還能有這樣的地方,暗淡的迷醉的燈光下,男男女女縱情聲色,空氣中充斥著各種香水和酒的味道,稍不注意,便有哪個女妖來勾了你的魂。
    呸呸呸,不是女妖,隻是那婀娜的身段,跟妖精似的。
    冰塊墜入玻璃杯,叮當作響。摟著腰走過去的一男一女看起來異常登對,他們嫻熟地跟周圍人打著招呼,那風騷的男人還在朝吧台後帥氣的調酒師小姐姐拋媚眼。
    桓樂很不幸地處在這個媚眼的拋物線上,但他身後靈活,一下就躲到了岑深身後,而後仗著自己略勝一籌的身高,湊在岑深耳邊說:“阿岑,我們真的要在這裏玩嗎?”
    “嗯。”岑深淡淡地應了一聲,徑自走到角落的位置坐下,要了兩杯龍舌蘭。
    桓樂寸步不離,就連坐也一定要坐在他身邊。岑深看著充滿著好奇和驚愕的眼睛,仿佛看到了誤入盤絲洞的唐僧。
    唐僧好像也是唐朝人,真巧。
    “哇,阿岑,這裏真的好不一樣啊。”桓樂嘖嘖稱奇,他雖見識過許多玩樂之事,可從沒看到過這樣的。
    岑深遲遲沒有回答他,他便轉頭去看,隻見此時的岑深已經換了一個略顯慵懶的舒服姿勢仰靠在了沙發上,手中玻璃杯漫不經心地晃著,燈光模糊了他臉上的病色,看似最不融於此的人,卻是最適合這裏的。
    這樣的岑深,明明是冷的,可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灼人的吸引力。桓樂忍不住問:“阿岑,你以前常來這兒嗎?”
    岑深:“很驚訝?”
    桓:“阿貴也來嗎?”
    “他倒是想來。”岑深嗤笑一聲,笑聲流落在風裏,輕飄飄的,像細小的羽毛搔刮著桓樂的耳朵。他明明笑著,卻又冷漠疏離,仰頭喝下一口酒,喉結滾動,無言的撩人。
    桓樂怔怔地看著他。
    這時,一道輕柔的聲音響起,兩個長頭發的姑娘靠在對麵的沙發背上,含笑看著他們:“兩位帥哥,可以坐這兒嗎?”
    岑深抬眸看了她們一眼,沒點頭,卻也沒拒絕。
    對方權當他默認了,笑盈盈的剛想坐下,桓樂卻在此時把酒杯往前一推,淩厲的目光看著對方,眉梢微挑,唇角勾笑:“抱歉,兩位小姐,這裏我先占了。”
    那兩姑娘保持著半坐的姿勢麵麵相覷,似乎沒料到這樣的發展,但她們也不是非要坐在這裏,既然帥哥不解風情,那她們也不會多留。
    待兩人離開,桓樂看著獨自喝酒的岑深,忍不住問:“阿岑喜歡這樣的嗎?”
    岑深挑眉:“什麽樣的?”
    桓樂說不出來,支支吾吾地在胸前比劃了兩下。他看得分明,那兩位姑娘胸都很大,但他可是個有教養的人,怎能輕易對人家姑娘評頭論足。
    岑深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麽樣的,或者說這個問題從來不在他的思考範圍之內。
    他來這樣熱鬧的場所也從來不是為了交友,那段時間他隻是覺得很煩躁,急需抒解。比起鄰裏之間互相保持著一定距離的西子胡同,這個看似熱鬧非凡、呼朋引伴的場所,在岑深看來更冷漠。
    但這樣的冷漠讓他感到舒適,迷醉的燈光下遮掩的醜態,也盡可大方顯露。
    誰也不會在意,誰又會在意呢?
    岑深仰頭把杯中的酒飲盡,又續滿,蒼白的臉上泛起紅暈,卻仍不如那雙沾著酒液的唇來得嫣紅。可紅潤隻是假象,他舔過唇上的幹裂處,略有刺痛。
    “不喝?”他抬眸看著桓樂。
    “我……”桓樂覺得喉嚨有些發緊。
    “怕了?”岑深輕嗤,一仰頭又半杯酒下肚,散漫地靠在沙發上,頭微微歪著,過長的頭發半遮眼眶,露出纖細的脖頸。
    桓樂這才發覺他今天穿著v領的衣服,薄薄的春衫遮不住他精瘦的鎖骨。他的皮膚很白,哪怕是在這樣昏暗的燈光下,還是顯而易見的白,讓人忍不住想衣服遮住的地方會是……
    桓樂為自己的想法一驚,握著玻璃杯的手驀地收緊,而後猛地把酒全幹了。
    岑深半睜著眼睛看他,極其敷衍地拍了拍手。
    桓樂再度看向他時,臉頰紅潤,但岑深隻以為這是喝酒喝得,說:“你可以自己去玩。”
    “不。”桓樂忽然也惜字如金起來。
    “隨你。”岑深懶得再管。
    兩人一直坐到十點半,期間喝了很多杯酒,又拒絕了很多搭訕的人。當然,這都是桓樂出麵拒絕的,有時甚至不等對方走近,便用眼神將之逼退。
    今夜的桓樂,格外強硬。
    “別喝了,對胃不好。”他轉頭搶下岑深的酒杯,眼神又不著痕跡地從對方的唇上掃過。
    岑深雖然還能喝,但沒有反抗。他其實已經很久沒有來過這種地方了,今天也隻不過是哪根筋沒搭對,想要讓桓樂來借酒澆愁而已。
    兩人又坐了一會兒,便結了賬起身離開。然而兩人剛走到吧台,斜裏忽然伸出一隻手,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岑深?”對方的聲音滿含驚訝。
    桓樂順著岑深的視線看過去,發現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二十七八的模樣,說不上有多帥氣,但勝在周正陽剛,而且從頭到尾仿佛都寫著四個字——我很有錢。
    岑深麵無表情,他似乎花了幾秒鍾時間才記起對方是誰,但卻沒理會,直接邁步離開。
    “別急著走啊。”那人見狀,連忙伸手抓他的胳膊。可誰想胳膊沒抓著,自己的手腕卻被人抓住了。
    他臉上的笑意漸散,挑眉看向岑深身後的人。上下打量一眼,他驀地又笑了,意味深長地壓低了聲音跟岑深說:“原來你喜歡這一款的,小狼狗,嗯?”
    桓樂還以為自己的真身被區區一個人類看穿了,手上不由用力。男人吃痛,可就在此時,岑深壓住桓樂的手,冷聲道:“放手。”
    那一瞬間,桓樂是真委屈上了。可再委屈,也還是聽了岑深的話。
    岑深直接把他拉到了身後,抬眸直麵男人,聲音比剛才更冷:“程齊,嘴巴放幹淨點。”
    程齊揉著手腕投降:“好好好,我這不是開玩笑麽?話說你這小朋友手勁夠大啊,剛才我差點以為自己骨頭都要斷了。”
    桓樂挑眉,骨子裏的桀驁蹭蹭蹭往外冒:“動手動腳,合該斷了。”
    “你小子脾氣不小啊。”程齊隱含挑釁,但目光卻一直在岑深身上,道:“好久沒見了,一起喝一杯吧?算我為上次的冒犯賠罪,大家交個朋友,怎麽樣?”
    話音落下,跟在程齊身旁的幾個男男女女也跟著起哄,非要岑深跟他們一起喝酒。
    麻煩。
    岑深蹙眉,剛剛沒有喝醉的大腦現在也開始脹痛起來,他為什麽後來不願意再來這裏喝酒了,就是因為荷爾蒙過盛的傻逼太多。
    桓樂就更不能忍了,直截了當:“他沒空。”
    程齊正看他不順眼,語氣不善:“關你什麽事?”
    “你想知道嗎?”桓樂壓抑了許久的紈絝精神在蠢蠢欲動,他給了一個餘光詢問岑深,見岑深毫無阻攔,心裏便有數了。
    他今天要是被這麽一個現代小屁孩騎在頭上,那簡直無顏麵對大唐父老。
    程齊倒也好奇這麽一個毛還沒長齊的小子能有什麽底氣跟他叫板,言語裏帶上了一絲輕蔑:“好奇,我很好奇啊,不如你教教我,我請他喝酒,他媽關你什麽事兒?”
    “哦。”桓樂微微一笑,抬手便抓住程齊的衣領,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檔口,一把將他舉到了吧台上。
    端的是輕鬆寫意,仿佛在健身房舉鐵。
    於是,所有人齊刷刷地看著站在吧台上的程齊,一臉懵逼。
    程齊也是一臉懵逼。
    三秒鍾後,他漲紅了臉憋出一句話:“你有病吧?!”
    這一嗓子聲音夠大,把原先沒湊熱鬧的那些人也吸引了過來——一米八幾的大高個站在吧台上,楞個惹眼。
    他連忙想下來,可周圍已經站滿了人,情急之下他幹脆跳到了吧台裏,隔著吧台氣急敗壞地跟桓樂對峙。
    可畢竟隔了個吧台,他又能幹什麽呢?
    桓樂雙手抱臂,往前一步把岑深遮得嚴嚴實實,挑釁反問:“我讓他不要陪你喝酒,又關你什麽事?”
    “你!”
    “他沒空,不認識你,離他遠點兒。”
    語畢,桓樂抓起岑深的手就往外走,大步流星,毫不遲疑。
    一直到走出酒吧,桓樂都沒有鬆開岑深的手。他悶頭走啊走,想著等岑深掙紮的時候他再放手,為此心跳得厲害,可等了半天,岑深都沒有任何掙紮的舉動。
    他遲疑著停下來回頭看,就見岑深正憋著笑,一秒、兩秒、三秒,終於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
    岑深的手還被桓樂牽著,但他似乎並未察覺,笑著笑著,蹲在了地上。
    桓樂也急忙蹲下去,見他眉眼彎彎格外漂亮,一笑之功竟讓他覺得星辰璀璨,不由心生歡喜,可又不免有些怨氣地問:“阿岑你笑什麽?”
    岑深搖搖頭,沒說話。
    桓樂嘟噥:“我可是忍住了沒有打架,沒有給你惹麻煩的……”
    岑深依舊沒說話,也不再笑了,隻是眼角還殘留著些許笑意。
    桓樂有一個大膽的猜測:“阿岑你醉了嗎?”
    岑深搖頭,但還是沒說話。
    桓樂的膽子又大了點,湊近岑深仔細瞧著,從他迷蒙的眼睛看到鼻子,再從鼻子看到薄唇,反複確定自己的心動到底是為哪般。
    最終隻得出一個結論來——月夜看美人,越看越美。
    “看夠了嗎?”岑深忽然出聲,嚇了桓樂一跳。
    “阿岑?”桓樂以為自己的小心思被發現了。
    “想死嗎?”岑深的聲音冷得掉渣。
    “我、我……”桓樂著急解釋,岑深卻又把臉埋在膝蓋上,不動了。
    “阿岑?”桓樂戰戰兢兢:“你到底喝醉了沒有?”
    馬路對麵,急匆匆從酒吧裏逃出來的程齊連小夥伴也丟下了,一路氣急敗壞地低聲咒罵,卻不小心撞上了垃圾桶。
    “操!”他真是要被活活氣死,正想抬腳踹桶,就瞥見馬路對麵蹲著兩個真正的罪魁禍首。這兩人還麵對麵的蹲,還手牽手,仿佛幼稚園小朋友觀察螞蟻搬家。
    “神經病!”
    他萬分懷疑自己怎麽看上岑深的,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