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作一首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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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貴深深的為桓樂的撩漢手段所折服, 終於承認不是少俠的操作太騷,而是自己太沒有見識。
所以他決定洗心革麵,向樂樂少俠好好學習,看能不能也找一隻女龜談戀愛。
“這個難度太大了。”桓樂無情的拒絕了他, 他一邊忙著哄岑深開心,一邊還要努力賺錢, 真的沒有空。
他上網查了很多在家裏就能賺錢的法子, 但很多看起來都不靠譜。還有什麽遊戲主播、美妝博主什麽的, 他仔細想了想,他好像隻能直播吃飯。
這個他最在行了。
思來想去,桓樂決定賣字為生。夫子和娘親都誇過他,說他雖然文章作不好,可寫得一手好字。正巧岑深的工作室裏就有毛筆和宣紙,連前期準備都省了。
於是桓樂就用他那個“長安羈旅客”的賬號上傳他自己的大作, 並把昵稱改成了“賣字少年”, 萬分期待著第一個客人的到來。
結果沒有人理他。
阿貴看不下去了, “粉絲數9,裏頭還有5個是僵屍粉,你這做的哪門子生意呢?你不如讓小深深給你撥款,去買個號好了。”
桓樂拒絕得斬釘截鐵:“我不要, 我要靠我的真才實學。”
“那等你賣出去, 黃花菜都涼了。”阿貴睜著綠豆眼觀摩桓樂的賬號, 忽然輕咦一聲, “這喬楓眠粉絲很多啊, 你讓他幫你轉一下唄。”
桓樂遙想著喬楓眠那自帶嘲諷的笑臉,又搖搖頭,“那還不如直接喊他一聲嬸嬸,讓他給我包個大紅包呢。”
阿貴斜眼:“你們這什麽亂七八糟的親戚關係?”
“總之這不靠譜。”
“那就換個靠譜的,我跟你說,你下次發圖的時候加一張自拍,準行。”
桓樂歪著腦袋,不明所以:“為什麽?”
阿貴:“因為你好看唄。”
聞言,桓樂若有所思,思考了好一會兒,忽然變得神色嚴肅。他驀地站起來,大步走到岑深旁邊,把手搭在他的肩上,道:“我是不會出賣我的色相的。”
語畢,他又轉頭看向岑深,說:“阿岑,我隻給你看。”
岑深無語的沉默了一會兒,答一聲:“謝謝。”
桓樂很滿意的點點頭,而後又湊過去笑眯眯地說:“那你親我一下好不好?”
岑深:“那你還是去賺錢吧。”
阿貴:“哈哈哈哈哈哈!”
桓樂把阿貴揍了一頓。
阿貴氣死:“你就隻敢揍我一隻龜,算什麽英雄好漢!”
桓樂挑眉:“阿岑揍我,我揍你,沒毛病。”
“操。”
“不要講髒話,這是文明的現代。”
阿貴莫名其妙被桓樂一個古代人教育了一通,內心飄過的吐槽彈幕連起來大概可以圍繞地球一圈。
是時候了。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
“啪嗒。”阿貴一腳踩翻了裝著墨水的小瓷碟。
“我的字!”桓樂立刻搶救,但仍逃脫不了宣紙被墨水浸染的命運。說時遲那時快,阿貴叫來在院子裏溜達的影妖小弟,抬著他直線出逃。
可區區幾個影妖,怎麽能逃脫得了桓樂的掌心呢?
桓樂隻是隨手一揮,一道無形的結界就攔在了工作室門口。影妖們刹不住車,抬著阿貴就撞了上去,撞了個人仰馬翻。不光影妖們散落一地,就是阿貴都骨碌碌滾出老遠。
“哎喲我的老腰……”阿貴躲在殼裏呻·吟。
“你一隻龜哪兒來的腰?”桓樂把他撿起來,惡狠狠道:“今晚我就要喝甲魚湯。”
“別、別別啊!”阿貴眼珠子一轉,餘光瞥到地上被他弄髒了的字,訕笑道:“哈哈哈哈樂樂少俠,沒想到你也喜歡李白啊,我也喜歡李白,你看我們還是同好呢……”
誰知桓樂不買賬,“李白?誰是李白?我告訴你你別給我岔開話題。”
“不是吧樂樂少俠,你身為一個大唐妖,連李白是誰都不知道?”
“怎麽,他很出名嗎?”
桓樂仔細想了想,忽然間想起來了,他好像在翻閱唐史的時候看到過這個名字。隻是他對詩詞歌賦這些東西並不太感興趣,所以印象不深。
阿貴又道:“興許你那時候李白還沒有出現,不過你既然不認得他,怎麽會寫他的詩?”
他的詩?
桓樂狐疑地看向地上的字,疑惑道:“這明明是宋梨的詩,怎麽又成李白的了?”
阿貴也被他搞糊塗了,“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這不就是李白的《俠客行》麽?連我一隻龜都知道。”
“不不不。”桓樂連連搖頭,眼神裏滿是世界觀被顛覆的錯愕,“我不認識李白,那宋梨也不可能認識李白,可這句詩明明是從宋梨口中念出來的,我親耳聽到的。”
“你確定?”岑深也看過來。
“我確定。”桓樂回答得很快。這段時間以來,桓樂從未放棄過尋找鬼宴的真相,他把能想起來的片段反反複複過了好幾遍,非常確定這句詩的由來。
那就是在他們開始喝酒之後,宋梨一時興起吟出來的。桓樂覺得這句詩特別酷,喝到興起,還跟塔裏的一個劍客鬼比劃了一段。
“事情就是這樣。”桓了一遍,“我敢斷定,宋梨絕不是李白。”
阿貴便問:“你之前不是說,那個宋梨在鬼宴之後就離開長安了嗎?他究竟去了哪裏?”
桓樂搖搖頭,隨即又拿出手機仔細查了查李白的資料。越是看,他的眉頭就蹙得越深——毫無疑問李白是一個人類曆史上絕無僅有的偉大詩人,他能作一首《俠客行》,也能作千千萬萬首《俠客行》。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如此卓然灑脫的詩句,幾乎被刻上了他的烙印。
可宋梨呢?
他又為何會提前知道這一句本該在許多年後才出現的詩?
“是柳七!”桓樂一下子想通了關鍵,“在那個時候,如果有誰知道這一句詩,那一定是從現代回去的柳七!”
岑深點頭,“你還記得宋梨說出這句詩後,發生了什麽嗎?或者,他有什麽表情變化?”
“這……”桓樂仔細回憶起來,他記得宋梨吟詩的時候是站在欄杆邊的,對著紅紗搖曳的天井,在一片歡聲笑語裏,吟得充滿了豪情壯誌。
樓上樓下,都在喝彩。
宋梨許是也喝醉了,張開雙手,激動得滿臉通紅。
桓樂那時還想,他終於做出一首他想要的詩了,於是他拿著酒杯上前祝賀。可就在他即將把手搭在宋梨肩膀上時,幾個醉鬼又過來拉著他一起去喝酒。
幾人推推搡搡的,杯中晃出的酒液差點潑了桓樂一身。
那個時候,他看到宋梨的臉了嗎?
桓樂又有點想不起來了,那麽細節的東西,還是在有點醉酒的情況下,更難想起來。想著想著,他幹脆坐到了地上,支著下巴又想了一會兒,抬頭問:“阿岑,在你眼中,你聽了我對於宋梨的描述後,你覺得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岑深:“不著調、不靠譜、瘋瘋癲癲。”
“這麽差嗎?”
“但你要說他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也可以。”
“理想主義者?”桓樂品評著這個現代詞匯,仔細想著關於宋梨的一切,想著那個總是瘋瘋癲癲、嚷嚷著要作一首詩的書生,驀地,瞪大了眼睛。
“我想起來了,那幾個酒鬼把我拉走的時候,他正好回過頭來。我看到他在哭,眼淚嘩嘩的就下來了。”
桓樂再次對自己的記憶產生了懷疑,“我當時還以為他是喜極而泣,可現在想想,他的眼神裏分明是震驚和絕望。”
甚至是歇斯底裏。
“那他先前的喜悅,是真的喜悅嗎?”岑深又問。
先前的喜悅是真的喜悅嗎?桓樂重複著岑深的這個問題,那個激動的滿臉通紅的宋梨,是真的嗎?
桓樂有些糾結的撓了撓頭,他現在不太敢全然相信自己的記憶,可這宋梨的前後反差著實怪異。
阿貴滿不在乎的道:“那就是他腦子不夠清醒,吟了別人的詩,以為是自己作的,開心過頭了唄。”
桓法很有意思,不禁對阿貴刮目相看,“你那說說,他為什麽會下意識地吟出別人的詩呢?”
阿貴反問:“剛才不是說柳七告訴他的嗎?”
“柳七為什麽要告訴他?”
“這我哪知道。”
桓樂也不知道,這宋梨怎麽又和柳七扯上了關係。但如此一來,他之前一直在尋找的關係性,就初步浮出水麵了。
正如他們曾經猜測的一樣,鬼宴那件事牽扯到的人,或多或少都跟柳七有關。柳七就是這個關係性。
這時,岑深忽然問:“你不是在匠師協會買過一個琉璃塔?”
桓樂點頭,“是啊,那是買來給我娘賀壽的。”
“你能買,別人也能買。”
“你是說……也許宋梨也在匠師協會買過東西?”
岑深一句話,宛如醍醐灌頂。
桓樂激動的站起來,來回在屋裏踱步,“我確定我從匠師協會買過東西,這是我與他之間的交集。夫子跟他是朋友,也有可能從他那裏拿到過什麽,還有宋梨,還有平兒!”
走著走著,他又頓住,轉頭看著岑深,“可宋梨買了什麽呢?那就是一個為詩而生的瘋子,他買了那首《俠客行》麽?可你們知道的《俠客行》仍然歸屬於李白,可見宋梨並沒有把它據為己有。他想作詩,想作自己的詩,那是偷竊,他不會做的。”
桓樂不禁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在南榴橋附近叫住他的宋梨,他在一片燈火璀璨裏,興奮的告訴桓樂——
“我要寫的詩,一定是獨一無二、奇絕無比的!”
他可以為了虛無縹緲的靈感去闖鬼宴,如此瘋狂的人,為何會在最後露出那樣揪心的表情?
思及此,桓樂看向地上的那幅字,他難道……是被別人無法企及的才情給殺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