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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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千家似圍棋局, 十二街如種菜畦。
臨平府是涼州境五大府城之一, 屋宇鱗次櫛比,商鋪層層林立,來往行人摩肩擦踵,川流不息, 此間繁榮別說是縣鎮, 即使是普通的散州都不及它一半的昌盛。
巍峨堅固的城牆高高聳立在眼前,蘇錦樓一行人遙望這座龐然大物, 久久佇立無法回神。
“後生,回神啦!”趕車的馬夫扯著嗓子大喊,“哈哈,這臨平府的城樓威武吧……所有外鄉人隻要是第一次到了臨平,幾乎都會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這府城就如此氣勢恢宏了, 也不知那傳說中的大慶都城汴京是個什麽模樣。”
“大叔, ”蘇錦樓歪頭看著趕車的中年漢子,滿臉笑容, “你要是想知道汴京城長啥樣,自己去看看不就得了嘛, 憑空想象哪裏比得上親自去看的強?”
車夫搖頭, “你這後生, 存心取笑我不是?我受雇於東家, 東家讓我往哪走我就得往哪走, 哪能是我想去哪就去哪的?”
蘇錦樓曬然一笑, 很是沒心沒肺,“哎呀,這個簡單,你就和東家請辭唄,到時候你想去哪就去哪,別說汴京,就算走遍整個大慶王朝也不會有人說你的。”
車夫聞聽此言很沒好氣的看了蘇錦樓一眼,“到時候我是自由了,可我一家老小吃什麽喝什麽?你這後生頭腦簡單說話輕巧,一看就是個不知過日子辛苦的。”
剛才那話本來就是蘇錦樓的玩笑話,人家為了生計奔波勞碌,怎麽可能丟下一家老小獨自出去遊曆,他很不雅的攤手聳肩,“我還年輕嘛,要學的多了去了。”
車夫感慨的說道,“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像你們這樣趕考的書生幾乎沒幾人為生計發愁過,什麽事全都有家人給你們擔著,讓你們無後顧之憂專心致誌的進學,就算是為了家人的這份辛苦,你們也該努力才是。”
在場的四人均若有所思,顯然車夫這話讓他們心生感觸。
“老楊!”遠處一個四五十歲,滿臉橫肉的黝黑漢子大聲喊道,“又在勸人努力呐!每次都要來這麽一出,快比得上學院裏的老夫子了吧……也不怕人家書生嫌棄你囉嗦。”
“嘿!”車夫挑了挑眉,半咧著嘴笑,顯然和此人關係頗為親近,麵對調侃毫不客氣的反擊回去,“我和人家書生閑聊兩句,關你啥事,你非要禿呼嚕嘴貿然插話,我要是書院裏的夫子,頭一個就要拿戒尺教訓你這個不懂禮儀的老李頭。”
“哈哈,說你胖你還喘上了,”老李頭用手指著車夫,一臉挪揄之色,“你想當夫子?先把你自個兒的名字練好吧。”
被人揭短,車夫也不介意,隻小聲嘀咕著,“老李頭悶不厚道,說人不揭短,你倒好,哪壺不開提哪壺,掃興。”
又對蘇錦樓四人說道,“隻能把你們送到這了,你們自己拿著路引進府城吧,我在這裏恭祝你們學業有成,金榜題名。”
四人均拱手相謝,“承您吉言,多謝!”
幾人持路引很快就進了府城,一路上討論學問,交流彼此的心得,不知不覺就拉進了幾人的關係,加上他們都是從宜章縣考上來的學子,比之其他縣城的考生,四人之間更為相熟一些,於是四人結伴在同一家客棧裏投宿。
臨近府試開考,臨平府隸下各縣城的考生絡繹不絕的趕了過來,使得這個原本繁華似錦的府城平添了許多文人氣息,大街小巷酒樓茶肆,到處都是談論此次府試的盛況。
尤其是幾個名聲顯著的學子,所受追捧更為卓絕,上至文人墨客,下到販夫走卒,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更有那好事者開設了賭盤,將頗具盛名的考生名號刻於木牌之上,讓別人拿銀子押注。
此舉本質雖仍是賭博,但與府試功名掛鉤,似乎提升了不少檔次,使其不流於俗,引得平頭百姓,過往遊商,甚至有部分考生都爭相參與。
蘇錦樓並未打聽參加此次府試的考生情況,但每天總有些小道消息流落於酒樓裏的各個角落,這不,蘇錦樓四人正在大堂裏吃飯,鄰桌的兩個漢字陡然大聲爭論了起來。
“啪!”一國字臉,續有兩撇小胡子的男子火氣十足的將手中筷子置於桌上,“白鶴書院是臨平府數一數二的書院,甄殷又是白鶴書院裏最為卓爾不群的學子,此次府案首非甄殷莫屬。”
“非也,非也!”一旁身著褐色衣衫的長臉男子,慢條斯理的從袖中掏出一塊布巾擦了擦嘴,而後言道,“那甄殷確實有高世之智,又滿腹經綸,天資卓絕,非一般人能比,但天下能人異士多不勝數,此次府試案首到底花落誰家,誰也說不準。”
蘇錦樓聞言差點笑出聲來,這人可真逗,做戲做的這麽不走心,準是那個叫甄殷的銀子給少了。
此人明麵上反駁國字臉男子的話,實際上卻是似貶實褒,又是高世之智,又是滿腹經綸,不遺餘力的追捧那個叫甄殷的學子,做的這麽明顯,一看就是甄殷找來的托。
這幾天,這樣的戲碼不知看了多少,今天這個說某某是曠世奇才,明天那個說誰誰學富五車一覽成誦,聽的蘇錦樓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這古人真會玩,還沒考試呢,就先玩起輿論遊戲了,找幾個托在酒樓茶肆這些人來人往之地吹噓一番,名聲自然很快就會打出去,若是有幸傳到考官耳中得到另眼相待,就不愁不能榜上有名。
試想一下,若是有兩份答卷難以分出高下,但一個考生是默默無聞之輩,另一個則是美名遠揚之人,礙於言論,考官八成會選有名的那個學子,這樣一來,將名聲傳於民間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府試開考的前一天,臨平府城中已經有了五個生而知之五步成詩的不世之才,八個博古通今堪比當世大儒的曠世奇才,十個出口成章下筆成文的八鬥之才,就在蘇錦樓暗搓搓的期待半道殺出個半歲能走,一歲作詩,三歲通識古今之文的鬼才時,一條消息陡然橫空出世,使得臨平府上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江州。
長樂王自縊而亡了。
長賓是光帝的第三子,除了太子周文顯,他是光帝膝下長大成人的兒子中年紀最長的,也是最受光帝寵愛的一子。
長樂王,長樂無極,無憂無慮,單就封號而言,光帝對此子的期許可見一斑,再看他的分藩之地,江州,江州是大慶有名的富庶之地,自古以來就有魚米之鄉的美名,那裏土地肥沃,雨水充沛,氣候溫暖宜人,居於大慶疆土內境,無邊疆夷族騷擾之憂,光帝將江州賜予長樂王做藩地,明顯是為了讓他享福去的。
據消息稱,長樂王府的長史向光帝告密,說長樂王有謀反之意,先前就有言,大慶朝除了太子以外其餘五個皇子均被分封為藩王,為製肘藩王權利過大,設有長史一職,由皇帝親自任命派遣至藩王身邊實行監督職責,明麵監督實為監視。
藩王明知道長史是幹什麽的,但卻不能輕易動他,更甚至還要捧著敬著,因為長史是天子的眼線,有直達天聽的權利,若是惹了長史不快,長史直接就可在光帝麵前給藩王小鞋穿。
但這並不意味著長史在藩王府可以耀武揚威無所顧忌,不管怎麽說,藩王是皇帝親子,就算犯再大的錯也該皇帝老兒自己去管,若是長史太過囂張惹得藩王動怒,一個衝動直接給人一刀,皇帝也不會因為區區一個長史氣的把親兒子給剮了,長史死了也是白死。
長樂王府長史告密,光帝立馬發下昭令讓周文賓回京自辯,可還未等到使臣進入江州,長樂王自縊而亡的消息就傳了出來,使臣到長樂王府看到的就是周文賓的遺體,以及哭成一團的妻妾孩子。
光帝聞言傷心欲絕,隨即龍顏大怒,他將此事一切的起因歸結到了長史蔡文洪的身上,若不是長史誣陷長樂王謀反,他又豈會發出詔令,致使長樂王不堪受辱自縊而亡?於是下令將蔡文洪淩遲處死,株連蔡氏九族。
陶真見周圍人都在議論長樂王一事,隨口問道,“蘇兄,此事你怎麽看?”
蘇錦樓垂眸,全神貫注的盯著手中杯盞,似是要看出一朵花來,聞聽陶真的詢問他頓了一下,“皇家之事豈是我等升鬥小民看的明白的?還是不要妄議的好。”
“唉?”同桌的宋明不以為然道,“蘇兄此言差矣,我們隻是說說而已又沒做什麽違法之事,再說事無不可對人言,皇家之事就是天下之事,我們是大慶朝的子民,對此事議論兩句又有何不可?”
蘇錦樓微笑臉,“嗬嗬!”你個棒槌!我都說了別亂說話,你還越說越得勁了。
這是封建王朝時期,講究的是家天下,你還真以為言論自由想說啥就能說啥?就不怕有皇家暗衛之類的人員隱在人群中搜集情報?雖說天高皇帝遠,人家也不會和一個平民百姓計較,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禍從口出病從口入,古往今來有多少人因為失言,終生鬱鬱不得誌,更甚至丟掉性命連累宗族的亦有先例。
長樂王自縊一事擺明了是光帝不信任兒子所造成的後果,就算光帝把罪責推到長史頭上,但此事追根究底還是光帝之錯,說的不好聽點,就是光帝逼死了自己的兒子。
而且這事從頭至尾透著詭異,先不說長史拿出什麽證據向光帝告密,單就周文賓自縊這一行為就有些不對勁,長樂王性喜奢好美人,耽於享樂沉溺美色,這樣的人一般不會有自殺的勇氣,再說光帝對他頗為寵愛,隻是喚他回京問一問,並未定其罪責。
在這種罪責未定情況不明的前提下,迷戀於聲色犬馬中的長樂王竟然想不開的自縊了,這其中的隱情深不可究,而且此事還連累了光帝的名聲,把光帝一起拖下了水,其中的暗流湧動,波雲詭譎,令人細極思恐。
自出了棠柳鎮,一路行至宜章縣再到臨平府,先有山匪敢囂張的跑到官道上劫財,如今又聞長樂王有謀反之嫌最後自縊,種種事端都透著些許蹊蹺,蘇錦樓總感覺大慶朝並不像表麵這樣平靜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