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兔死狐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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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連雲楚麵上不帶絲毫表情,隻瞧著柳瑤華默不作聲。
    柳瑤華險些撫額喟歎,實在不願與蕭貴妃正麵相對,身上汗漬醃過傷口,火辣辣的疼,卻還要應付今日不肯善罷甘休的蕭貴妃:“貴妃姐姐可別拿妹妹玩笑啊,這日頭實在毒辣,臣妾身子也果真不適,還請娘娘體諒。”
    蕭貴妃眼含不屑,仍要笑語:“哦,本宮想起來了,聽說昨夜裏瑾凝夫人發了好大的脾氣,將寧妃妹妹你給打傷了?哎呀,這都是自己親姊妹,何苦骨肉相bi,相煎何太急。”
    柳瑤華隱下不耐,本欲開口,卻被赫連雲楚攔住話題:“瑾凝夫人如今已經被貶為柳昭儀,怎麽,百花宮離著流華宮那麽近,貴妃沒得了消息?”
    貴妃訝然:“臣、臣妾還不知……”
    “朕瞧著貴妃似乎喜歡太後這裏,難道也想著搬去漣漪小築涼快涼快,嗯……這主意倒是不錯,要不貴妃與寧妃換一換住處吧,也省的寧妃住著漣漪小築嫌小,貴妃偏生又總愛往此處跑!”赫連雲楚笑意漸深,炎炎午日陽光下,還叫人如同身處冰窟一般。
    蕭貴妃急道:“那怎麽行,那bi仄之地豈是人能住的……臣妾可是貴妃!”話出口,貴妃就覺宣楚帝臉色不對,最後一句話隻敢嘀咕出聲。
    赫連雲楚眸色漸深:“哦,貴妃也知道那處小極!”卻是不知又想起什麽,竟然微微愣神。
    柳瑤華不適,對他們兩人道:“臣妾恭送皇上與貴妃出行,臣妾這就告退。”
    宣楚帝晃神,笑道:“嗯,朕正好想起來,邊疆今年多戰亂,南方雨水少,糧食產量貧瘠,蕭宏籌新官上任,嗯,此事確該他出些力!”說著,兀自輕笑,也不理會蕭貴妃突變的臉色,竟是扔下兩女率先回宮擬寫聖旨去了!
    蕭貴妃愕然望著消失遠處的儀仗,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恨恨望了眼柳瑤華,竟是臉色有些發白,也不與柳瑤華多做口舌之爭,帶了宮人匆匆離去。
    邊上候著的白芷不解,等人都走後才問道:“蕭貴妃這是怎麽了,大張旗鼓的來,嚇得奴婢以為她又要對娘娘您如何呢,誰知道,皇上說了幾句話,反倒偃旗息鼓了!”
    柳瑤華淡笑:“這是因為……蕭家要大出血了!”旋即又是輕歎——皇上,好像又把黑鍋推到了她身上?!
    看蕭貴妃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眼神,柳瑤華不由去想象瑾凝夫人,哦,不對,該是柳昭儀見到自己,會是如何的吵鬧了!
    回來漣漪小築,因白日事紛擾,身上傷口被汗水打濕,連藥膏都被蹭掉,渾身火辣辣的疼,司琴連忙幫柳瑤華重新上藥,口中道:“太醫說娘娘身上的口子不宜碰水,這幾日裏天氣又熱的很,娘娘少不得要忍一忍了。”
    柳瑤華素衣淡容,慵懶疲憊地臥於貴妃榻,聞言“嗯”一聲,似睡未睡。
    司琴心中有事,未曾察覺柳瑤華的疲乏,口中道:“好在住在這裏,涼爽宜人,主子也能舒服些。”
    柳瑤華懶懶迷蒙地打著嗬欠,眼睛不情願地睜開一道縫隙,對司琴今日的呱噪很是不解,水樣的眸光微顫,眉頭輕蹙,那副純真嬌柔的模樣,好似輕靈仙子,渾然不知世間險惡的純真無辜,自有一股迷人心竅的憨然嬌態:“司書呢?怎的就剩了你一個?你身上也有傷,傷好之前,叫半夏丁香幾個在屋裏伺候幾日也無妨。”
    司琴忙道:“司書去了內務府,辦娘娘交代的差事去了。”
    柳瑤華說了幾句話,困頓之意消弭一些,見司琴麵帶心事,便問道:“可是本宮出去這一會兒,發生了什麽事?”
    司琴忙說:“沒有,主子出去的時候,咱們這處風平浪靜的。”
    “那是什麽事讓咱們司琴姑娘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柳瑤華抬頭好笑,眸光如虹,流光熠熠的,透著笑意與通透。
    司琴猶豫再三,終究問道:“主子,蓮歌掌侍背叛您在先,存了不該有的心思,又害了侍畫一條命……就這麽派去花房的話,怕是不足以震懾別有用心之人。”
    柳瑤華頭微微偏著,一半的頭發散落下來,發絲隨著微風輕揚,平添了幾分雅逸,神態間除去慵懶隨xing,似還有一份不羈,聞言輕輕一笑,笑聲清脆如夜鶯淺唱:“是啊,這種事,怕擱在別的宮裏,早就打死了事了。”
    司琴也有擔憂:“隻是,這事兒也委實難辦些。還有瑾凝夫人,不,是柳昭儀那裏……娘娘,皇上如此作為,尚書大人那兒……”
    柳瑤華輕聲一歎:“本宮也未曾想到,竟是棋局未開,棋子未落便被殺個片甲不留,這位皇上興許不是外間講的那麽沒腦子的……”
    柳瑤華聲音很輕似在呢喃,司琴未曾聽清。
    柳瑤華道:“依著太後的意思,是希望本宮……讓姐姐徹底不得翻身的。”
    司琴一驚:“竟、竟是……”
    柳瑤華輕輕點頭,有些無力,卻是眸色深深,清醒而深邃,沉聲道:“可是,本宮偏不能如太後所想,不管是不是皇上故意借著本宮的手,以最小的代價斥責瑾凝夫人,本宮都隻能做到如此地步,不然……瑾凝夫人落馬之時,怕是本宮也休想活命了!”
    瑾凝夫人倒了黴,那柳家能好到哪裏去?怕那時,便是皇帝收回大權,絞殺柳氏朋黨之際,那她最為柳家女兒,還能活命麽?
    司琴卻是似懂非懂:“那蓮歌掌侍那裏?”
    “她害死一條人命,就想著如此輕易揭過,也未免太拿侍畫性命當兒戲?本宮曾經答應幫她出宮與家人團聚,可卻未能實現她夙願——本宮實在愧對侍畫,蓮歌卻以他人的性命與願望,來為自己的願望鋪路,叫本宮越發的寒心。”
    司琴不解:“那為何主子隻是發派蓮歌掌侍去花房受罰,又無別的要求?”
    柳瑤華玉手輕抬,攏了攏飛散的青絲:“誰說本宮無要求?當著皇上的麵,叫本宮如何說的出口,未免落得個小人行徑,毒婦心腸,也隻好先叫蓮歌抱有一線希望了。”旋即,柳瑤華眸色轉冷,痛色中帶著些殘忍,幽幽道:“去跟花房的管事說一聲,蓮歌既然是本宮身邊過去的,自然要好生‘照顧’——皇上既然說了,蓮歌若是將花種結苞開花便允其早日出宮,那就叫花房管事送她些煮過的種子吧!並代本宮傳她一句話:本宮許她,何日種子發芽,何日便可離宮!”
    她奪了侍畫的性命,讓侍畫一抹孤魂與家人永隔,那就讓她的餘生日日與花草為伴,權當做為其贖罪吧!柳瑤華輕輕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