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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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期一振所來到的這個本丸,著實是個奇怪的地方。
    一期知道,自己是為了“守護曆史”而被賦予了形體、被召喚至世間的。然而,這個本丸卻處於一種無序的狀態,似乎連“主君”都不存在,就更別提組織出陣等任務了。
    如此一來,他隻能在本丸裏虛耗時光,百無聊賴地暫居著。
    來到本丸的刀劍並不多,大家很有默契地保持著深居簡出的作息。偶爾,一期甚至會覺得這一片房屋裏,隻剩下了自己在呼吸著。極端的寂靜,總是令人有些困擾的。
    一期一振有許多弟弟——那些名為“藤四郎”的短刀們。但是,這所本丸裏隻有三柄吉光所鑄的短刀,且他們的性格也像是被本丸所感染一般,變得極為安靜。
    終於有一天,一期決定結束這種無所事事的生活。
    他扣開了三日月宗近的房門,對著這位悠悠喝茶、姿態閑適的太刀說道:“我來到本丸之後也休息的足夠久了,請派遣任務給我吧。”
    三日月的手指在茶煙中晃了晃,口中道:“沒有任務噢。”
    “怎麽會?”一期保持著跪姿,疑惑道,“三日月殿,我們可是為了守護曆史而被召喚的。”
    “啊……曆史。”三日月彎彎的眼眸微微睜開了,那如藍黑夜幕一般的眸子裏,流露出暗暗的鋒芒來,“曆史並不重要。你來的第一天,我就敬告過了,請遵從本心。”
    一期微愕。
    這又是什麽意思?
    不保護曆史,反而放任曆史被時間溯行軍任意修改嗎?
    這樣的所作所為,和那些暗墮了的刀劍也並無區別了,簡直是荒唐。
    一期一振還想解釋一句,走廊上忽然傳來了加州清光的聲音:“三日月殿,主君找你喔。”待加州走近了,察覺到一期一振的存在,加州才察覺到自己失言了,匆匆改了口,“啊,是,是那個孩子……說是要請教一些學習的問題。”
    說罷,很有敵意地望了一眼一期一振。
    這句話雖然簡短,卻讓一期獲悉了一個訊息:這座本丸,是有主君的。
    加州清光很快離開了,不願多透露一言。然而,一期卻把這件事記下了。
    ***
    傍晚時分,一期一振踏上了通往內院的走廊。
    他的想法很簡單——既然三日月不肯理會他,那他就去直接見主君。主君一定在本丸裏,隻要將內院的房間一間間搜尋過來,必然能夠見到她。
    夏日傍晚時的蟬鳴冗長枯燥,一聲聲的,令人心底微煩。夕陽斜斜投落,被屋簷分割成細長的形狀,一直落入走廊的內側。一期一振走過一間間房間,試圖尋找到主君的所居。
    左右二側的房屋都已搜尋過了,並無收獲。眼前的道路,隻剩下中道最筆直的那一條。
    當一期一振要繼續向前時,卻有一個人攔住了他。
    “一期,前麵不可以去噢。”
    一期抬頭,卻發現是鶴丸國永伸手攔住了他。
    “鶴丸殿,其他人都是可以隨意出入這裏的。”一期認真強調,“我親眼看到加州清光、五虎退與三日月宗近從這裏經過。為什麽隻有我不可以?”
    “是的,隻有你不可以。”鶴丸燦金的瞳眸中,有一抹奇怪的笑意,“因為一期和我們不一樣嘛。”
    一期一振有些想不通,到底是哪裏不一樣。
    “主君住在這裏吧?”一期說,“我想見見主君。”
    “不——行——喲——”鶴丸推了推一期的肩膀,令他慢慢向後退去,“主君已經累了,不想見任何人。”
    就在一期一振被推至拐角後之時,阿定的身影在走廊上出現了。她手持一本書,與三日月結伴而行。聽見有人在念著“主君”,她便停下了腳步,遠遠地問道:“鶴丸殿下,是有人宣召我嗎?”
    聲音很柔美,像是輕拂過蓮塘的風。
    一期微微愣了一下,立刻想要向前走去。可鶴丸卻用蠻力將他推得更後,藏得嚴實,還一邊笑嘻嘻地回過頭去,對那不知形貌的女子答道:“沒有人啦,沒有噢。”
    “鶴丸殿下……”一期的脾氣是極好的,可此刻他也有些惱了。他握緊腰邊的佩刀,鑽過鶴丸的臂下,想要朝聲音的發源地走去。
    然而,走廊上已經空空如也了。方才那悅耳的女聲,似乎隻是一場空夢。
    一期又朝前追了幾步,依舊沒有見得任何人,心底不由有幾分失落。
    “別難過啦。”身後的鶴丸來拍他的肩,語氣有一種親昵。鶴丸湊到一期身旁,淡金的眸半闔,口中道,“我敢保證,如果你見過她,將來隻會更失落。”
    說罷,鶴丸就離去了。
    ***
    這一天晚上,是阿定與燭台切約定好再會的時間。
    雖然在夢境之中定下了這樣的約定,可阿定本人卻是一無所知的。她隻是如平常一般洗漱、躺下,再合上眼睛。入睡前,還不忘小聲默背了一遍今天所學習的東西。
    在入睡之前,她忽然想到了今天所聽到的那個聲音。
    ——“主君住在這裏吧?我想見見主君。”
    那個人是誰呢?
    明明是個陌生的、素未謀麵的人,可她卻覺得那個人一定與她有著某種聯係。
    是那天所遇到的、有著水藍色短發的付喪神嗎?
    啊……
    那個人,也想見她呢。
    這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了吧。
    等到睡熟之後,她靈魂深處的另外一個自我便覺醒了。
    數日沒有進食的、饑腸轆轆的阿定,複又起了身。她捏著梳子,悄然往外走去,想要去見那個名為燭台切的男子。然而,在中道上,卻有人早已候著了。
    月色淺淡,男子的影子投落在地板上,細細長長的。他靠著牆,腳百無聊賴地勾著地麵。待聽見阿定的腳步聲,男子便自言自語道:“誒——?還真的赴約了呢。那天在光坊房間外聽到的,原來不是我的幻覺啊。”
    阿定猶疑了一下,仰起頭來。
    是鶴丸國永。
    鶴丸挑起唇角,走近她,問道:“主君,你是準備去見燭台切光忠嗎?”
    阿定望著他,眨了眨眼,冶豔的麵龐上有了惑人的笑。她緩緩向前走了一步,與鶴丸保持著寸步之隔,微微踮起腳尖來去夠他的麵龐:“……我是來見你的。”她用手指撫摸著鶴丸的麵頰,聲音輕柔。
    鶴丸輕輕地“謔”了一聲,扣住她的手掌,問道:“不是騙我的吧?”
    “怎麽會呢?”阿定歪過頭,語氣仿佛被為難的無辜,“您想梳頭嗎?少爺。不梳頭的話,可是會死的喲。”
    “少爺?這可是很有趣的稱呼呢。”鶴丸打量著與白日模樣大相徑庭的阿定,一副興味十足的模樣,“沒想到看起來純良柔弱的主君,竟然有這樣的一麵,還真是令人大吃一驚。”
    阿定的眼簾顫了顫。“……您不喜歡我嗎?”她的手指滑落下來,揪住鶴丸的衣擺,低聲道,“不願意給我一個……與您血脈相連的孩子嗎?”
    女子受傷的模樣,真是令人垂憐。
    鶴丸的眸子,危險地半闔起來。他用自己的身軀將女子逼迫到牆角,以雙臂禁錮住她,以玩笑的口吻說道:“我當然願意滿足您的要求,主君。但是,我和光坊不一樣,我是個貪心的男人喲。”
    “怎樣的貪心?”阿定問。
    “如果要了我的話,那以後,主君不準和其他付喪神們共度夜晚。”鶴丸的嘴角揚得很高,笑意透著一分促狹,“無論是光坊也好,還是三日月也罷,都不準。”
    “可以呀。”阿定答應得很輕鬆。她攀住鶴丸的雙肩,在他耳邊輕輕喃喃道,“我是很忠貞的女子,少爺,我是不會背叛您對我的愛的。……請讓我為您梳頭吧?”
    鶴丸忍不住輕笑出了聲。
    旋即,他打橫抱起這容貌豔麗的女子,輕鬆地朝自己的房間走去。未幾步,他便在主君的額上落下一個吻,輕快地說道:“這是契約。從現在開始,主君是屬於我的東西了喲。”
    ***
    夜色已深,燭台切光忠在庭院裏等候已久。
    然而,與他約定好了的主君並沒有出現。他反複徘徊了一陣子,在心底暗暗猜測,是不是那位貌似純良柔善的主君又欺騙了他。
    庭院的池塘裏,倒映出夜幕中的月亮與他英俊的麵容。魚尾搖曳而過,帶起的漣漪暈開了燭台切微微陰暗的容顏。
    ——被一個小女孩玩弄於掌心之間了呢。
    ——這可真是丟人啊。
    他勾起脊背,以手背半捂住了麵孔。旋即,他很快恢複了沉穩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