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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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年龍舟賽都有太過擁擠或是看客太過激動發生的落水事件, 原本是稀鬆平常的事,但發生在晉王府就令人意外了,畢竟是晉地掌權者的府邸,來客不說小心翼翼, 也是處處留心的, 喝彩歡呼都不敢徹底放聲,就怕給晉王留了個壞印象。
    所以誰那麽輕狂, 居然激動得掉下了水?
    “去看看,”顧衡吩咐李順。騷動的源頭在樓的另一側, 湖上鼓聲未停,樓上樓下都還有不明狀況的人在喝彩, 在樓北麵的人一時也弄不清楚發生了何事。
    李順領命,去了片刻, 微喘著跑了回來,“落水的隻是個侍女, 然湖陽縣主受傷了。”
    顧衡還未說話, 曹氏已急忙追問,“安安怎會受傷,可叫了大夫?”
    “奴婢去時, 大郎君和大夫人已抱著縣主去找良醫了,聽說是侍女摔倒潑了熱茶在縣主身上,”李順斟酌著語氣, 小心道, “此事約莫不是意外。”
    曹氏一聽顧容安被熱茶燙了, 又聽說這件事不是意外,頓時爆發了,“王爺,你可要為安安做主啊!”
    說著抹著淚哭起來。她想著大郎和蓉娘已經帶著去找大夫了,自己急慌慌趕去,除了添亂也沒什麽作用,不如求著王爺把事情真相揪出來。
    顧衡知道李順不是個信口開河的人,他這麽說必然是有把握的,肅容道,“去查。”
    “王爺,”聽了顧衡嚴肅的兩字,曹氏哭聲小了些,可憐兮兮地拉著顧衡的衣袖,等顧衡低頭看她了,曹氏又沒那個膽子了,急忙鬆手,“謝王爺。”
    曹氏這些日子養得白胖了,人也圓潤富態了,容顏回春了,這樣傻兮兮地哭,倒也不算刺眼睛。顧衡心裏一歎,拉了曹氏袖子,帶著她去看事發現場。
    朱氏落後一步,她扭頭看一眼跟在身後的朱玉姿,看她眼神閃躲,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這個蠢貨,暗裏動手都不跟她商量,朱氏氣急,隨後跟上去。
    “姑母,”朱玉姿低聲喊,她也急啊,按她設想,應該是陸氏落水,怎麽陸氏居然沒事呢?
    “閉嘴,”朱氏低斥。等她看到西樓那空缺了的欄杆,連罵朱玉姿的心都沒有了,在欄杆上做手腳,是不是傻啊?
    一水兒的朱漆彩畫欄杆,節前剛刷的新漆,說年久失修,誰信!
    顧大郎一家已經走了,宋欣宜的奶娘抱著宋欣宜愣愣站在一旁,看見朱玉姿來了忙抱著宋欣宜,戰戰兢兢地站到朱玉姿身後。
    趙奶娘這舉動,引來顧衡淡淡的一瞥。
    朱玉姿不由攥緊了手裏的帕子,她感覺心跳都停了一瞬。怎麽就給陸氏逃過了呢?害得她白白擔心受怕。若是陸氏從這麽高的地方摔下去,肚子裏的胎兒哪還保得住,再加上水裏的布置……可偏偏沒成!
    救人的護衛已經安排下去了,然而樓下水深,湖邊又長了蓮葉水藻,一時半會兒撈不到人。等了半晌,李順才是回來。
    “回王爺,那奴婢已經撈上來了,”李順帶來最新進展,他低著頭,“死了。”
    死了!曹氏嚇了一跳,臉都白了,她沒想到居然會死人!然而想想安安受了傷,她的心又硬了起來。央求顧衡,“王爺,您一定要好生查呀!”
    晉王府裏處心積慮對付顧大郎一家的人,除了王妃隻有柳夫人,顧衡看了朱氏一眼,淡淡吩咐李順,“著審理所去查。”
    不是自己下的手,朱氏心裏沒底,叫顧衡那一眼看得心虛。好在那個侍女死了,要查頗得廢些功夫,她也能趁著機會把事情圓了。
    眼看暫時是沒有結果了,顧衡和曹氏都沒心思停留,匆忙去看顧容安。
    好端端的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且不說死人晦氣,不小心撞見了王府內鬥,也是令人鬱悶了。等顧衡領著曹氏一走,眾人也紛紛向朱氏告辭。
    等到外人都散去,朱氏臉上的笑消失了。一行人匆匆回了長春殿,姑侄倆進了內室,朱氏反手一巴掌打在了朱玉姿臉上,“蠢貨!”
    朱玉姿不敢辯駁,捂著臉眼神遊移。
    朱氏打完還是得幫侄女收拾爛攤子,“那奴婢怎麽死的?”
    “是隨著龍舟來的水鬼,”朱玉姿低聲道,“現在人應該已經跟著船隊走了,查不到的。”她本來就打算殺了那個奴婢滅口,就連那個水鬼,出去後也有人收拾了。
    “可都處理幹淨了?”朱氏猶不放心,“你沒留下什麽東西吧?”
    朱玉姿猶豫著,“隻有在欄杆做手腳的匠人,是王府司造所的人,我花了百金,人不好動。”
    “是王府的人就好辦,”朱氏心中一動,有了個主意。
    姑侄倆商量完畢,朱氏使了心腹去安排後續,兩人這才帶了禮品,急急忙忙去泰和殿看顧容安。
    顧容安是被滾燙的茶水潑的,哪怕隔著衣裳,左肩依然紅彤彤地起了一溜水泡,看著可憐極了。她臉上也濺了一滴,恰恰好在左眼角,因為皮膚太嫩,也紅了一塊,起了個亮亮的水泡。
    她是一路嗷嗷哭著被顧大郎抱回來的。
    護理過後,塗過良醫所特製燙傷膏,顧容安覺得舒服了些,漸漸止住了哭聲。剛才太疼了,忍不住,她哭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阿娘我的臉是不是變醜了,”顧容安大眼睛含著一泡淚,躺在顧大郎的懷裏,問陸氏。比起來自然是身上更痛,但她比較關心自己的臉,塗了黑乎乎的藥膏,感覺涼絲絲的,也不知道會不會毀容。
    “不會不會,安安最漂亮了,”陸氏聽著女兒哭得沙啞的聲音,心疼極了,眼圈紅紅地,又不敢當著女兒的麵掉眼淚,怕女兒往壞處想。
    “安安塗了藥,過幾天就好了,還是漂漂亮亮的。”顧大郎猶在後怕。若不是王家小子及時撲過去按住了安安,安安就要掉下樓去了。當時那個侍女忽然摔倒,他隻來得及護住了陸氏,沒能顧得上安安。
    他應該直接去撞那個侍女的,這樣安安就不會受傷了,這麽想著顧大郎越發歉疚,啪嘰掉了一顆大大的淚珠。
    眼淚恰巧落在顧容安手背上,顧容安都驚呆了,她有點愧疚地拍拍顧大郎的手臂,“阿耶,安安不怕了。”
    落水這件事除了那個侍女,大概也隻有顧容安說得清楚了。
    他們一家去看賽龍舟,果然如朱玉姿所說的,沒有人敢擠他們,紛紛讓路。朱玉姿見他們來了,興奮地招手請他們一家過去。因著還要維係表麵上的和睦,他們一家就過去了,朱玉姿便悄聲跟陸氏說她要去更衣,請求幫忙看看宋欣宜。
    宋欣宜自有奶娘,說是照看,也不麻煩。陸氏不好拒絕就答應了,大庭廣眾下,想來朱玉姿也不會拿自己的女兒做筏子。於是一家人站在了朱玉姿留下的空位上。
    過後想來,那處的欄杆,定然是朱玉姿搞的鬼了。陸氏和顧大郎一合計,對朱玉姿越發忌憚,竟然連自己的女兒都舍得拋出來設陷阱。
    他們剛站了一會,就有一位極為秀麗的年輕婦人牽著一個七八歲的男童來找陸氏。
    兩人打了個照麵,都激動起來。
    這位夫人居然是陸氏曾經情同姐妹的侍女!那位王夫人長相秀美,說話和聲細氣,原本是被後母賣入陸家的奴婢。她比陸氏年長幾歲,服侍了陸氏幾年後,青梅竹馬的同鄉找來。陸氏幫忙給王夫人改了戶籍,送她出嫁,一別就是近十年。
    分別多年,兩人自是有說不完的話。顧容安咬著帕子,看著對麵的王修之發了呆,再三確定自己剛剛沒有耳鳴,這個看起來白淨瘦弱的男孩子,真的是那個王修之!
    顧容安覺得自己心情好生複雜。她覺得她明白上輩子為什麽王修之待她格外溫和了,原來是因為王夫人與阿娘的關係。
    尷尬,她還以為是王修之愛慕她呢。都是自我迷戀過度惹的禍啊。
    麵對著前妹夫好奇而溫和地投來的目光,顧容安覺得很不自在,然而頭頂上兩位多年不見的故舊親熱地說著話,暫時沒有分開的意思。
    顧容安隻好左顧右盼,就是不看王修之。也幸好她四處亂看了,發現了人群中那個端著描金朱漆茶盤,慢慢走過來的侍女。那侍女端著茶盤的手微微發顫,眼神卻時不時落在陸氏身上。
    她莫名覺得不對,盯著那侍女不敢鬆懈,是以當看見她身子一歪,向著陸氏撲過來時,她猛地撞了過去,雙手在侍女腿上穴位一按。
    瞬間那個侍女身上的力道就卸了下來,她摔在侍女身上時,不由想,幸好劉裕教她的竅門還是有用的。
    然後就是滾燙的水潑了下來,她隻來得及藏住了臉,跟著欄杆斷裂,侍女先掉了下去,她好懸被撲過來的王修之按住了,沒有滾下去。
    “不怕了就乖乖喝藥,”陸氏現在都還在後怕,覺得心跳加快。她有心教訓顧容安幾句,看她可憐兮兮的樣子,又舍不得。她現在雖然還搞不清楚安安為什麽突然摔倒,但也明白今天的事情是被人設計了。安安是為她當了災。
    “我不要勺子喂,我自己喝。”顧容安看見陸氏舉著勺子喂過來,搖頭不幹。為了傷口長好不留疤,她當然會乖乖喝藥,可是用勺子喝,不是折磨人麽。
    陸氏完全沒脾氣,幫忙舉著碗,看顧容安咕嘟咕嘟喝光了藥,吐著舌頭喊,“快給我個糖!”
    顧衡和曹氏一進門就聽見顧容安中氣十足的聲音,嗓子是啞了,聽精神不錯。顧衡皺著的眉毛略略鬆開,身側一陣風刮過,曹氏就越過他跑進去了。
    “安安,我的心肝兒肉喲,”曹氏嘴裏喊著心肝,顛顛兒跑過去,一看顧容安糊了滿肩膀的藥膏,那眼淚珠子刷刷的掉,“我可憐的安安呐。”
    阿婆一哭,誰都怕,顧容安連忙表示,“阿婆安安不疼了,你別哭啊。”
    “怎麽會不疼,”曹氏心疼地伸出手,又不知道能摸哪裏,可憐她漂漂亮亮的孫女哦,小臉蛋塗了那麽大一塊膏藥,莫不是毀容了?往後可怎麽找婆家,曹氏越想越難過,抽抽噎噎地哭起來,“王爺,你一定要為安安做主啊。”
    顧容安傷在肩背,隻是穿了右半邊的衣裳,露在外麵的左肩背塗了厚厚的膏藥,黑糊糊一片。她不能仰臥,隻能側趴在顧衡懷裏,真是可憐極了。偏生她還這般懂事,笑著哄曹氏,明明自己眼睛還紅腫著。
    “安安疼就別忍著,有祖父在呢。”顧衡慈愛地摸摸顧容安的頭。有的人怕是覺得自己年紀越大越心軟了,就忘了他的手段了。
    “祖父,”顧容安忍了許久的眼淚答吧落下來,“安安疼。”
    真是哭得所有人都心酸,這麽小的孩子,就受了這麽大的罪。
    朱氏來得晚,看見顧衡挨著曹氏坐在顧容安床前,陸氏圍坐在旁邊的凳子上,加上床上抱著顧容安的顧大郎和他懷裏的顧容安,一家五口,真是好一派和睦場景。
    她心裏頭不痛快,覺得自己的地位遭受了侵犯,一開口就是,“安安傷得怎麽樣了,唉,小孩子就是淘氣。”
    顧容安聽見了,好委屈,“安安不是淘氣。”
    她怯怯地小聲說,“我看見那個姐姐想把茶水往阿娘身上潑,所以我就推了她一下。”
    所有人都一愣,沒想到顧容安會這麽說。
    顧容安跟著哇地哭起來,“安安不是故意的!是她壞!”
    曹氏氣急,溫順的她頭一回這麽罵人,“活該殺千刀的,作惡的人要下十八層地獄!”
    “姐姐,人死為大,”朱氏溫聲勸,“許是安安人小不懂事,看錯了呢。”
    “你是說安安說謊麽?”曹氏站起來瞪著朱氏。
    曹氏站起來比朱氏高了半個頭,氣勢上就壓倒了嬌弱的朱氏。在曹氏的厲眼瞪視下,朱氏不由後退一步,強笑道,“小孩子許是聽了誰的話……”
    朱氏一句話沒有說完,迎麵被曹氏扇了一巴掌。
    曹氏力氣大,朱氏被打得整個人都是懵的,一摸,臉都腫了。
    “舉頭三尺有神明,我曹元娘一生未做虧心事!”曹氏瞪著朱氏,斬金截鐵地,“我打你活該!”
    顧容安驚訝地張著嘴,很想歡呼一聲,阿婆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