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拜訪

字數:10403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本宮超凶 !
    天光微亮, 含香閣裏的人就忙碌起來。
    明明昨日就已經檢查過了,柳夫人還是不放心地揭開一個個箱子,檢視著裏頭給兒子準備的東西是否齊全,小衣裳、玩具、愛吃的零嘴……看著看著忍不住紅了眼眶。
    “夫人, ”添香看得不忍, 輕輕扶住了柳夫人的手臂。柳夫人失貞,三郎君又被送走, 含香閣前途莫測。添香心生戚戚,若是柳夫人倒了, 也不知道她們這些人將何去何從。
    “都裝好了,”柳夫人認命地合上了箱子的蓋子, 總歸曹夫人是個好人,她可以放心托付。若是給了王妃, 她死不瞑目。
    “走吧,”柳夫人帶上一塊遮麵的白色麵紗, 當先走了出去。並不敢多看奶娘抱著的兒子一眼, 她怕看了就舍不得了。
    院子裏紅袖披著發,穿著素白的裏衣跪在屋簷下請罪。柳夫人一出門就看見了她。
    “夫人求您幫幫奴婢,奴婢不想被送給東鄉公。”紅袖看見柳夫人出來了, 急忙叩首,哭泣著求道。
    柳夫人視而不見,添香卻怒了, “這個賤婢怎麽在, 還不把她拉走!”害了夫人不說, 居然還有臉來找夫人求情,莫不當夫人是個好欺負的!
    立刻就有人去拉扯紅袖。紅袖慌亂地驚叫起來,“夫人看在我們多年的情份上,還請夫人再幫我一次!”
    “閉嘴!”柳夫人惱恨地喝了一聲,扭頭看兒子還睡得穩穩的,放了心,低頭看著狼狽哭泣的紅袖,“多年的情分,你害我的時候怎麽不想著情分?若不是東鄉公要你,你以為你現在還能跟我說話?”
    紅袖哭得滿臉淚痕,“我錯了,求夫人饒了我吧。”
    “做夢!”柳夫人又恨又氣,抬腳就走。
    紅袖知道求饒無用了,幹脆破罐子破摔,一股腦把心裏的不滿發泄出來,恨聲道,“柳綠腰,你以為你又是什麽好人,都是一起從教坊出來的姐妹,你翻身做了夫人,就把我當奴婢使喚,活該你落得這個下場!”
    柳夫人不怒反笑,回頭看恨毒地看著她的紅袖,隻說了一句,“我真後悔。”後悔養了個白眼狼,枉她一心想給當作妹妹養的紅袖找個好人家嫁出去,哪知人家自有打算。
    看著柳夫人毫不留戀遠去的背影,紅袖趴伏在地上,後悔地哭了起來。
    “快別哭了,小娘子得了好去處,可要高興才是。”來領人的婆子笑嗬嗬地拉著紅袖起來。
    紅袖滿心淒惶,她被王妃許諾的前程迷了眼,以為能搭上世子這顆大樹,哪知世子不為所動,害她把餘生都賠了進去,那個東鄉公荒淫暴戾,哪是好去處。
    —————————————
    長壽殿柳夫人還沒有來過,以前是荒蕪著,後來住了曹氏,她就更沒有心思來看看了。
    第一次進來,柳夫人被新翻著泥土的院子驚了一下,曹夫人這般被王爺看重,為何她的院子是這個模樣?除了泥地的院子,長壽殿還是建得很氣派的,規製與長春殿一般,黛黑的琉璃九脊頂,漢白玉須彌座,雕龍畫鳳的朱漆圓柱,簷角鴟吻高高翹起。
    長春殿該有的,長壽殿都有了。柳夫人放了心,兒子跟著曹夫人,定然比跟著她更好。
    “夫人來了,請走這邊,”鄭媽媽到院子裏來迎柳夫人,和氣有禮引著她往旁邊幹淨的青石路走。
    鄭媽媽平常的態度令柳夫人心裏舒服了些,自從出事以來,旁人見了她總是帶著隱晦的打量和同情,就連身邊伺候的人也變得小心翼翼。不過是被瘋狗咬了一口,她還在教坊裏的時候,什麽樣的齷齪沒見過,她還不至於為了這個去死。
    可三郎是王爺的兒子,他不能有一個帶著汙點的母親。柳夫人想到了年幼的兒子,一顆心變得柔軟。
    等她見了曹氏,就更加的放心了。
    曹氏昨天得了柳夫人含香閣遞來的話,知道今天柳夫人要親自來送顧昭暉。將心比心,曹氏覺得柳夫人肯定是不願意的,她怕柳夫人鬧事,急忙把兒媳婦陸氏叫來撐場子。
    所以顧容安也就跟著來了。
    麵對柳夫人,一家三口三個女人臉上是如出一轍的熱情和歡迎,平常得像是柳夫人隻是來串個門。
    “快坐,嚐嚐我這兒的早飯,麵片胡辣湯,”曹氏沒提顧昭暉,招呼著柳夫人坐下,請她吃鄉下做法的早飯。
    曹氏愛吃的麵片胡辣湯是麵團子揪成小片,擱骨頭湯裏煮,放胡椒芫荽老醋,配著炒香的小黃豆和碎肉沫,加切丁豆幹等等凡是能夠找得到的配菜,囫圇一碗,用大海碗裝了,她一次能吃倆大碗。
    長壽殿的材料更豐富,滿滿的放了各色切丁的食材,端出來就是糊塗一碗,也分不清都放了什麽。看著很豐盛就是了。
    柳夫人看見那個比她的臉還大的碗,麵上的微笑有些僵硬,她多年為了保持容貌身段和修習舞藝,從沒有吃過超過一個茶盞的飯量。曹夫人親手端給她的這一碗,她能吃兩天。
    可聞著確實香啊,反正她都要死了,也不必在意身段了。在曹夫人慈祥憐愛的目光下,柳夫人終是揭開了麵紗,伸出一雙纖細如蔥根的手,接過了沉甸甸的碗,小心地喝了一口熱湯。豬骨冬筍的湯底,潔白如奶湯,鮮香酸辣,令人開胃。柳夫人拿著勺子,不知不覺就吃了半碗。
    “好吃吧,”曹氏憐愛地看著柳夫人,身子骨那麽纖細,還是個小姑娘呢。她沒有問柳夫人臉上的傷怎麽來的,人總有不想提及的難處,既然她用麵紗遮了,視若不見才是最好的辦法。
    “謝夫人,很好吃,”柳夫人不好意思地擦擦嘴角,她很驚訝,自己竟然能吃掉這麽多東西。
    陸氏和顧容安也放下了勺子,把吃得幹幹淨淨的碗交給侍女收拾。柳夫人看見別人光禿禿的碗底,再看自己剩了大半碗的湯麵,越發覺得不好意思,怎能剩這麽多呢?
    瞧瞧,沒有什麽人是一碗麵片胡辣湯搞不定的,一碗不行就換個菜!曹氏看著嬌軟的柳夫人很是欣慰,熱切地請柳夫人再常常長壽殿的點心。
    看著在曹氏的美食攻勢下,變得嬌軟易推倒的柳夫人,顧容安覺得阿婆真是厲害,自己一個人就搞得定柳夫人了,根本不用叫阿娘來幫忙。
    她有點同情地望一眼揉著肚子的柳夫人,開心地往荷包裏裝核桃酥,等會兒給小紅帶去,沒吃夠糖,小紅可是要發脾氣的。
    “我實是吃不下了,”柳夫人被曹氏一頓猛塞,差點忘記了正事,連忙打斷了曹氏勸她再吃點心的話,握住曹氏的手,“夫人,往後暉兒就托付給您了。”
    手被嬌滴滴的柳夫人捉著,曹氏不敢使勁兒掙開,她注視著柳夫人水盈盈的眼睛誠懇道,“你不要擔心,暉兒我先幫你照看幾天,等王爺消了氣,我跟他求求情,孩子總是生母帶著好。”
    曹夫人真是好人。柳夫人想起自己曾經對曹夫人的鄙夷,羞愧地紅了眼睛。她站起身來,慎重地對曹氏跪倒一拜,“多謝夫人費心了,暉兒托付給您我放心。”
    這怎麽就哭上了呢?曹氏連忙站起來扶人,為難地看看陸氏。
    “柳夫人且放寬心,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陸氏從柳夫人的神情話音裏猜出來柳夫人許是存了死誌,提點她道,“王爺隻有大郎和三郎二子,夫人莫要稱了旁人的心。”
    柳夫人苦笑,“沒得讓我帶累了暉兒。”
    “王爺雅量非常,夫人何必自尋煩惱?”陸氏扶著柳夫人坐下,語重心長地,“難道夫人不想看著三郎娶妻生子?”
    她自然是想的,柳夫人看看繈褓中睡得臉蛋兒紅撲撲的兒子,流露出不舍。
    “你想看孩子隻管來,”曹氏一點也不介意自己幫人養兒子,還真心為柳夫人打算,“我年紀大了,總有照看不周全的時候,你時常過來看看才好。”
    被曹氏和陸氏圍著一頓說教,柳夫人糊裏糊塗出了長壽殿,捧著撐得鼓鼓的肚子,發現自己一點也不想死了。她大好年華還有好多年好活呢,就算沒了王爺寵愛,跟緊曹夫人,也不會過苦日子。三郎總歸是王爺的兒子,再差又能差到哪裏去。
    柳夫人走後不久,睡得香噴噴的顧昭暉醒了過來,睜大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找了一圈,沒看見自己的母親,粉紅的小嘴巴一癟,張口哇地大哭起來。
    曹氏、陸氏、顧容安連番上陣都沒能哄好,看不見自己的母親,奶娘的奶水也不管用了,顧昭暉哭得直打嗝,小聲喊阿娘。
    “快去把柳夫人叫回來!”曹氏拍著大腿,火燒火燎地喊人去叫柳夫人。
    她心裏冒出個念頭,不養了!等會就去跟王爺說,還是還給柳夫人吧。
    顧昭暉終究是沒有被柳夫人領回去,反而是柳夫人幹脆在長壽殿住了下來,母子倆算是賴上長壽殿了。
    不過顧昭暉是真的可愛,長得漂亮,又聰明,不哭的時候真是把人的心都萌化了。曹氏和陸氏還擔心顧容安吃醋不高興,哪知顧容安喜歡這個小叔叔喜歡得不得了,有什麽好吃好玩的總是記得給顧昭暉帶一份,隻要有空就往長壽殿跑,兩個小孩子迅速玩到了一塊。
    ————————————————————
    又過了幾日,顧大郎臉上的紅癬終於消了,耽擱了許久的拜訪計劃終能成行。
    正巧是風和日麗的天氣,顧大郎帶著妻子女兒出了晉王府。他們是要去拜訪王家,為了感謝王修之救了顧容安。
    王修之的父親王鑫隻是個七品的都軍頭,家住晉陽城南,乃是龍魚混雜之地。晉王府的馬車駛過來,引得許多人遠遠站著看稀奇。
    王鑫從前天知道晉王世子要來,就焦慮上了,吩咐妻子打掃幹淨房屋院子,還四處找人采買美酒佳釀,又買了幾頭小羊,請了一個善於做羊肉的大廚來家。
    當天清早,王鑫就領著妻兒站在大門口翹首以待,不敢妄想攀上世子的高枝,總不能把人給得罪了。
    王家的家宅不大,但是官製,在一片低矮的民房裏,卻也顯得鶴立雞群。
    “世子,那就是王家了,”為顧大郎帶路的侍衛指著前方的黑漆如意門道。
    顧大郎抬頭看見門上王宅二字,點點頭,看見一個穿著褐色胡服的七尺大漢虎步行來,忙翻身下馬。
    “見過世子,”王鑫離顧大郎三尺遠就住了腳,抱拳行禮。
    顧大郎箭步上前,握住王鑫的手,“王兄不必客氣,是我打擾了。”
    王鑫沒想到長得一點也不平易近人的世子,作派居然如此平易近人,感激道,“世子大駕光臨,未曾遠迎,卑職惶恐。”
    “誒,”顧大郎拉著王鑫的手,懇切道,“上回令郎救了小女,未來得及親見王兄致謝,還望王兄莫要怪我失禮才是。”
    “沒有沒有,犬子隻是舉手之勞,當不得世子親自來謝,”王鑫連連搖頭,況且晉王府已經送了幾車謝禮來了,送得他們一家都心虛。兒子隻是按住了湖陽縣主沒讓她掉下去而已,多大的事啊,值得這般再三來謝。
    “不不不,令郎是我女兒救命恩人,我們一家感激不盡啊,”顧大郎是誠心實意的,他不敢想萬一安安掉下去會是什麽結果,她那麽小個人。
    “你們還要在門口說多久?”陸氏領著顧容安下了馬車,沒好氣地看顧大郎一眼,再這樣客套下去,日頭當午了都說不完。
    顧大郎嘿嘿笑著住了嘴。陸氏看見微笑著的王夫人,她露出燦爛的笑容,攜了王夫人的手,與王夫人手挽著手進門了。
    顧容安被奶娘抱著,低頭看看走在一旁的小王修之,也露出個明亮的笑,脆生生喊,“王家阿兄。”她很是感激那天王修之及時抓住了她,不然掉下去保準沒命。
    “妹妹,”長得乖巧白淨的小王修之彎著黑亮的眼睛,羞澀地笑了,一抿嘴露出左腮邊一個淺淺的酒窩。看得顧容安心裏直呼可愛。後來那個威嚴英武的王將軍竟然也有這般羞澀清秀的時候,果然人年少時就是黑曆史的製造期啊,到後來,誰知道王將軍居然有酒窩?
    被妻子兒女拋下的兩個大男人對視一眼,覺得彼此親近不少,相視一笑,並肩跟在後麵進了大門。
    王家的家宅不大,隻是個二進的院子,進門一個前庭,繞過一個福氣臨門的一字影壁,就是正房的院子了。院子青磚鋪得整齊,左邊圍著個小花圃種了一架葡萄,已掛了碧綠的葡萄串子,右邊靠牆放了一個兵器架子,上頭擺著刀槍劍戟。看得出主人很是愛惜,兵器都擦得鋥光瓦亮,雪白的刀刃在日光下閃著光。
    顧大郎一看就挪不開眼睛了,他剛開始跟著王府的練兵教頭學騎射,目前都在紮馬步打基礎,實打實的開了刃的武器還沒摸過呢。
    “世子喜歡這個?”王鑫沒有錯過顧大郎眼中爆發出的精光,覺得世子真乃性情中人,豪爽地指著兵器架道,“世子喜歡哪個,隨便挑。”
    顧大郎不好意思地,“我隻是想看看。”這些保養得光鮮亮麗的兵器定然是王都軍頭的愛物,他怎能奪人所好呢,借機摸摸過個幹癮就罷了。
    隻是想看看,王鑫就更大方了,熱情地邀顧大郎看他的愛刀,“這是我慣常用的,已經跟了我十年了。”
    王鑫拿起來在手裏挽了一個漂亮的刀花,熱情地遞給顧大郎然他試一試。
    這是一把寬背方頭的手刀,刀長四尺,寬一尺,精鋼製的手柄上纏著紅綢,配著雪白耀目的刀鋒,格外的驚豔。看王鑫舞得那般輕易,顧大郎毫無防備地單手接刀,然後哐當一聲,刀頭墜地,抬都抬不起來。
    王鑫嚇了一跳,好險沒有傷到世子,他急忙幫忙接過了刀,反手擱在刀架上,關切地問顧大郎,“世子您無事吧?”
    顧大郎俊臉漲得通紅,他沒想到這把刀有那麽重,把手腕給閃到了。隻是男人不能丟麵子,顧大郎背起手,寬大的袖子遮住揉手腕的動作,“無事,王兄不必擔心,我們還是進屋詳談吧。”
    好好好,沒問題。王鑫害怕世子再看架上的武器了,剩下的個個都比這把手刀重啊。連忙領著顧大郎進屋子。
    陸氏和王夫人已經坐著喝茶了,沒看見屋子外頭驚險的一幕,卻聽見了兵器響聲,陸氏最是了解顧大郎,王家這麽多兵器,顧大郎沒道理不去摸,見他一進來就問,“剛剛好大一聲響,大郎你沒事吧?”
    “就是看了看王兄的珍藏,能有何事。”顧大郎衝王鑫一使眼色。
    王鑫是個老實人,嘿嘿笑著有點尷尬,“沒啥沒啥。”
    王夫人搖搖頭,丈夫說個謊都說不好。
    “此番打擾是為了感謝修之對安安的救命之恩,”顧大郎坐下後就急著岔開話題。
    “世子太過客氣了,之前已經送了兩次謝禮了,”王鑫覺得晉王府的謝禮已經遠遠超出了想象,他當了十幾二十年的兵,都沒攢下這麽厚的家底兒。今天世子一家親自登門,又帶了許多東西,越想越是受之有愧。
    “這有什麽,安安是我們夫妻的命根子,我們感激不盡。”顧大郎豪邁地一拍王鑫的肩膀,“王兄以後你我就兄弟相稱,若是不嫌棄,我想認修之為義子。”
    “這……”王鑫驚呆了,他扭頭看看媳婦。
    “娘子?”王夫人也覺得世子這份謝禮太大。
    陸氏笑笑,招手讓奶娘放下顧容安,摸著顧容安的腦袋對她道,“往後王家阿兄就是安安的阿兄了,安安高興不高興?”
    “高興,安安就想要一個阿兄來疼我呢。”顧容安真心實意地,她眨巴著大眼睛,長長的睫毛卷翹如蝶翼,清澈透明的琥珀色眼睛像寶石一樣透亮,甜滋滋脆生生地對著王修之喊,“阿兄!”
    小王修之有些靦腆,卻很認真的答應了,“哎,妹妹。”
    “好好,你們看這兄妹倆多幹脆,”顧大郎歡喜地笑起來。
    王氏夫婦對望一眼,認了這個自己遞過來的高枝。
    這天在王家吃的飯菜很合顧大郎和顧容安的心意,王家請來的大廚烤了一個巨大的古樓子,用一個簸箕大的盤子抬了上來。麵皮烤得酥脆,浸透了肉汁,吃一口合著噴香的羊肉嚼著香得不得了。又有一整隻烤全羊,直接邊烤邊吃,羊肚子裏還裝了一隻鵝,那鵝也很是美味。
    王家粗獷大氣的飯食令人吃得都豪邁了,顧大郎豪氣地跟著王鑫幹掉了一壇子酒,兩人稱兄道弟,到了最後顧大郎上馬車都是王鑫抗的。
    “阿兄,下回請你來我家玩啊。”顧容安從車窗裏探出頭來,對站在車下的王修之招手。上輩子聽聞王將軍守城三月,最後糧草斷絕,力竭而亡,顧容安對這樣的英雄人物甚是欽佩。宋欣宜卻在丈夫守城之際就急忙逃到了鄴國,最後連守孝都沒有為王修之守。
    她當時偏心宋欣宜,因為宋欣宜總是埋怨王修之不解風情,叫人害怕。她雖然敬佩王修之,卻也不願意強迫宋欣宜為王修之守孝。現在想來,她真是愚蠢,宋欣宜那麽自私自利的人,她竟然以為她是個好妹妹。所以這輩子她會關照好王修之的,就不要讓宋欣宜那個惡毒的女人糟蹋他了。
    小王修之也揮揮手,青澀的笑了。他有妹妹了呢,真好。
    “安安很喜歡阿兄啊?”陸氏給躺在她腿上的顧大郎擦著汗,一邊柔聲問顧容安。
    “嗯哪,這樣安安就不是大姐姐了,有阿兄疼!”顧容安童言童語地晃著小腦袋。她也很鬱悶啊,這一輩兒她是長女,身為姐姐上輩子沒少讓著妹妹們,可在外頭她的名聲總是驕縱刁蠻。哼,她這輩子才不要做個謙讓的好姐姐了呢,就當個刁蠻霸道的人又如何?
    “那安安不喜歡有弟弟妹妹嗎?”陸氏摸摸自己的肚子,四個月的肚子開始顯懷了,她穿著高腰的月白襦裙,站著的時候不顯,坐下來就看得到凸出來的小腹了。
    “我隻喜歡阿娘生的弟弟妹妹,”顧容安乖巧地蹭過去,靠在陸氏的手臂上,“那些又不是親生的!”
    陸氏笑出聲來,“安安真是個寶貝。”
    顧容安得意的彎彎眼睛,她自然是個寶貝。
    這時剛過正午,城南的集市正熱鬧著。顧容安好奇地掀著車簾一角往外頭看,城南雜亂,街上賣什麽的都有,隨風飄來小食的香氣又有牲畜的異味,各種滋味混雜。
    顧容安皺著眉,舍不得熱鬧,又嫌棄味道,正打算放下車簾,忽然看見街邊跪了一排穿得破爛卻洗得幹淨的小孩子,頭上都擦著草標。
    顧容安精神一振,她指著外頭叫陸氏來看,“阿娘,那些小孩子好可憐!他們是做什麽的?”
    陸氏湊到窗邊一看,原來是賣身的孩子,她無意隱瞞顧容安,為顧容安解釋,“那些是家裏貧窮過不下去了的孩子,他們隻好賣身為奴,減輕家裏的負擔,自己也能活下去。”
    顧容安目露憐憫,“阿娘我們家有錢了,買了他們吧。正好我一個小孩子去學騎馬,沒有伴兒。”
    陸氏叫顧容安一提醒,心中一動,答應了。
    這天母女倆在城南買了一串五六歲七八歲的小孩子回去,顧大郎下車時清醒了些,被跟在車後的一串孩子嚇了一跳,還以為遇上了集體討飯的。
    知道是母女倆發善心,顧大郎這才拍著胸口,“幸好我們家現在有錢了,這麽多人可不得吃窮了!”
    過了兩天,又到了顧容安跟朱常洵學習騎馬的日子,朱常洵看著一個學生變成了九個學生,頭疼地捂住了頭。
    他是多想不開才會收了一個有恐騎馬症的學生,又連帶著八個拖油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