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常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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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顧昭暉送去長壽殿養, 顧衡並沒有特意壓製消息。當天上午做的決定,中午就傳遍了晉王府。
    聽聞顧衡把顧昭暉送去長壽殿撫養的消息,朱氏氣得摔了一地瓷器,她一番謀算竟是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姑祖母息怒, ”朱常洵風采翩然地走進來, 對一地碎瓷視若無睹,他從戰戰兢兢的奉茶侍女手上接過那個兔毫盞, 溫聲奉給朱氏,“喝杯茶消消氣。”
    “常洵啊, ”見是朱常洵,朱氏一歎, 揮退左右侍女,與朱常洵恨聲道, “與其便宜了曹氏,不如毀了顧昭暉。”現在的朱家能撐起門庭的也就朱常洵了, 是以朱氏的打算並不瞞著朱常洵。
    朱常洵坐到朱氏身旁, 搖頭道,“姑祖母不可,王爺已經疑心, 您此時宜靜不宜動,籠絡人心,靜待時機方為上策。”
    “也是, 我若是除了顧昭暉, 顧昭明的地位就更難撼動了, 畢竟王爺隻有兩個兒子了,”朱氏剛才是氣上頭了,冷靜下來就發現她除掉顧昭暉除了使得王爺離心,對自己並無好處。
    朱氏沒有發現她說到顧衡隻有兩個兒子時太過篤定的語氣讓朱常洵的眼神閃了閃,朱常洵笑道,“兒子多了就不金貴,姑祖母何不為王爺覓幾個良家女子,開枝散葉?”
    “嗬,”朱氏笑笑沒有回答,轉而提起了朱玉姿的婚事,“你姑姑是嫁不成世子了,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
    朱常洵琢磨著朱氏那個輕笑,聽到朱氏的擔憂微微一笑,“前些日子朔北節度使李家使人來說合,有意為他家長子娶姑母為繼弦。”
    “朔北?”朱氏沉吟道,“那可是苦寒之地啊。”
    “是以常洵不敢答應,來問姑祖母意見。”朱常洵長長的眼睫微垂,安靜地等朱氏考慮。
    “我記得李家也是胡人?”朱氏記起朱玉姿甚是厭惡胡人。
    “是,”朱常洵點頭,“李家願以千匹良馬為聘。”朱常洵沒有說的是李家私下裏還許了每年十車精鐵礦,隻為了跟朱家換一批製鐵器的秘方和匠人,朱玉姿的河套馬場隻是添頭。
    這可是很重的一份聘禮了,雖然李家此舉也有貪圖朱玉姿嫁妝裏的河套馬場之嫌。朱氏一時拿不定主意,“且讓我想想。”
    “此事不急,姑祖母還是問問姑母的想法吧,”朱常洵說著有些擔憂,“隻是叔祖父似乎想要將姑母許給靖遠侯為妻。”
    “混賬!”朱氏不免罵了一句,“且不說那個靖遠侯克死了八個妻子,他是個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了,你叔祖父是鬼迷了心竅了?”
    被罵的人是長輩,朱常洵不好說什麽,臉上帶著難堪的表情道,“似乎是靖遠侯許了一個庶女給叔祖父為妾。”
    朱氏一哽,被自家無恥的兄長氣得說不出話來。
    隔著直欞隔扇門,朱玉姿悄悄直起了身,她咬著唇,端著手裏已經變得溫熱的酒釀湯圓,消無聲息地出了正殿。
    守在廊下的吉祥看了一眼朱玉姿手裏原封不動的湯圓,輕聲問,“三娘子,王妃還生氣呢?”
    朱玉姿與吉祥交好,聽她這麽問勉強一笑,“姑母沒有胃口。”說完匆匆離去。
    “朱三娘子今天臉色似乎不太好啊,”另一個當值的侍女議論道。
    “別亂說話,”吉祥衝那個侍女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什麽玩意,才得臉兩天就抖起來充老大了。那個侍女不服,還待開口,忽而看見東鄉公世子走了出來,忙低下了頭請安。
    朱常洵一貫是和煦的,他點頭微笑,風度翩翩舉步而過。
    這才是世家出身的郎君啊,被朱常洵溫和的目光掃過,年輕的侍女們都紅了臉,隻可惜東鄉公世子年紀還小,等到他長大,她們也都老了,沒了飛上枝頭的機會。
    朱常洵出了長春殿,徑自往校場去尋顧衡,聽說晉王帶湖陽縣主去校場挑馬了。他與這個頗得晉王歡心的表妹還沒見過麵呢。
    顧容安從曹氏那裏被興致勃勃的顧衡拉來校場挑馬,本來她是很高興的,然而看見顧衡讓她挑的馬,她就懵掉了,全是矮腳小母馬!
    一個個長得肥圓矮胖,大眼睛濕漉漉萌萌噠,當寵物養倒是不錯。
    可她明明想要的是高頭大馬,不說日行千裏的寶馬,至少日行五百裏也要有吧,這些小馬跑十裏地會不會累死啊?
    浪費了美/美地睡中午覺的時間來挑寵物馬,顧容安很不開心。
    顧衡自己倒是挑得高興,一會兒抬抬馬蹄子,一會兒掰開小馬的嘴巴看牙齒,顯得極其專業。
    “祖父,安安要的是大馬,這些小馬一點也不威風。”顧容安不樂意地扯著顧衡的袖子撒嬌。
    真是小孩子,隻知道大馬威風,顧衡縱容地笑笑,“你還小呢,等你長大了這些也成大馬了。”
    “可是這些馬,現在看著就不威風,長大了也不像會變得威風的樣子,”顧容安很懷疑祖父是拿普通馬給她湊數,因為這些小馬裏頭沒有一匹長得腿長腰細,全是矮肥圓。當然都很漂亮就是了。
    “縣主這些小馬都是大宛良種,品相不差,長大後必是良駒。”帶著馬來給顧衡挑選的西域胡商說著一口流利的官話,大力讚美他帶來的馬。
    聽了這話,上輩子從沒有碰過馬,什麽也不懂的顧容安感覺自己傻乎乎丟了臉,閉上了嘴,她還是乖乖等祖父給她挑一匹好了。
    “這匹白馬不錯,”顧衡親自給顧容安挑了一匹純白的溫順小母馬。
    顧容安看看溫順地舔著顧衡手裏麥芽糖的小白馬,覺得不是很滿意,左右一看,相中了一匹小紅馬,伸手一指,“我要那個。”
    顧衡其實早就看到了那匹出色的小紅馬,隻是這馬眼中野性難訓,怕是不適合嬌滴滴的小娘子。
    “那匹馬有點凶,”顧衡攔住了蹦跳著要去摸馬的顧容安,好生勸她,“安安還是選一匹乖一點的馬。”
    可是顧容安越看那匹小馬越愛,一身油光水滑的火紅皮毛,在日光下紅得像一團燃燒的火,它昂著頭,站在馬群邊緣,一副“你們這群傻馬,老子不稀得跟你們玩”的表情,從外貌到性格無一不戳中顧容安的心。
    “我就要它了,”顧容安從荷包裏掏出一塊核桃酥,小心舉著步子走到小紅馬跟前,伸出手去。
    胡商著急想攔,“王爺那匹小馬甚是野性,愛踢人!”這是一匹暴躁的小母馬,一點也不像別的小母馬安靜溫順,萬一這畜生踢了湖陽縣主就不好了,他一整個商隊怕不得扣在晉王府。
    顧衡一手握在腰間的腰刀上,保持一個隨時暴起殺馬救人的姿勢,抬手止住了想要過去的胡商,“等等。”
    胡商急得額頭冒汗,王爺怎麽就不急呢!他焦急看去,卻見那匹除了吃草,其餘時候誰也不睬的小紅馬居然低下了頭,伸出舌頭去舔湖陽縣主手裏的糖。
    嘿,真是稀奇了!往常喂它麥芽糖也不吃啊?
    “這個糖是不是很好吃,”顧容安看著小紅馬清澈的眼睛,努力表達友好。
    小紅馬哈地一聲輕叫,歡快地搖了搖尾巴,大眼睛盯著顧容安,意思是還想來一塊。
    “好好,這就給你,”顧容安又拿出一塊核桃酥,放到張開的掌心裏。小紅馬立刻伸出舌頭舔走了。
    哈哈,好癢。顧容安笑著,大著膽子摸了摸小紅馬的頭,茸毛柔軟順滑,手感棒棒噠。
    小紅馬不適地甩甩頭,似乎很不習慣被人撫摸。在胡商提心吊膽的注視下,被核桃酥收服了的小紅馬並沒有發脾氣踢人。
    “我給你吃糖,你跟我走好不好,”顧容安豪氣地倒出小荷包裏所有的核桃酥,滿滿捧在手上卻沒有伸到小紅馬跟前,而是轉身走了一步。
    她回頭看看小紅馬,小紅馬用蹄子踹踹地麵,很是不情願地往前走了一步。
    顧容安大喜,捧著糖回了顧衡身邊,小紅馬也噠噠跟了過來,不過它的目光是落在顧容安手裏的核桃酥上的。
    “我給你取個名字叫小紅吧,”顧容安順了小紅馬的心意伸出一隻手去喂糖,另一手沉迷於擼馬毛。
    小紅馬專心吃著糖,沒空反對這個土掉渣的名字。倒是顧衡覺得好好一匹寶馬,叫小紅辱沒了,給顧容安提議,“叫小紅不太威風,不如叫紅玉吧。”
    顧容安抬頭無語地看了祖父一眼,低下頭,“還不如小紅呢。”
    顧衡覺得自己是被小孫女鄙視了,當著外人的麵有點尷尬啊,他當作沒聽到,又去看馬。裏頭除了小母馬,還有幾匹被騸過的小公馬,品相也是極好的。顧衡不免腹誹胡商們的精明,大宛良馬運進關來賣,公馬都是騸過的,做不得種馬。要買好馬還是得靠這些胡商們。
    唉,若是有個塞外的馬場就好了。草原上養的馬,總比關內的馬好。顧衡甚是遺憾。
    顧容安心滿意足地摸著小紅,從今以後她也是有寶馬的人了,隻差學會騎馬了。等她學會了騎馬,揚鞭策馬,不知道有多快意呢。顧容安做著十年後打馬過長街的美夢,抬頭卻看見有人騎著一匹白得耀眼的高頭駿馬,風馳電騁地向著馬棚而來。
    那匹馬甚是神駿,就連不懂馬的顧容安也看出來了白馬的不凡。她看一眼還是個矮肥圓的小紅,誠心祈禱,小紅長大了一定要變成高美俊啊!要求不高,跟這匹大白馬一樣就好啦。
    騎手顯然騎術精湛,快馬奔至他們跟前方一拉韁繩,白馬輕嘶一聲,輕巧地站住了。馬上的人輕靈地翻身下馬,落地抬首,明快地笑道,“聽說姑祖父要為表妹挑馬,常洵也來湊個熱鬧。”
    “常洵騎術精進了,”顧衡拍拍朱常洵的肩,眼中滿是讚賞。
    朱常洵笑容爽朗,“姑祖父不要笑常洵班門弄斧就好。”
    顧容安站在顧衡身後,把朱常洵打量了一番,見他臉如春花,俊美修目,長得十分俊秀,穿著寶藍箭袖的翻領胡服,腰係革帶,顯得蜂腰長腿,挺拔玉立,年歲雖小,卻也可以遇見他長成後的不凡風采了。
    上輩子她跟這個朱常洵不熟,甚至沒見過幾麵,每次見麵的場景也都不太愉快,她當年還疑惑怎麽朱常洵見她老是帶著諷刺似的,現在她終於想明白了原來是諷刺她傻。
    對朱常洵,顧容安最深的印象是宋欣宜和顧容瑁逃到鄴國後,姐弟倆時不時咬牙切齒地把朱常洵罵上一番。蓋因朱常洵開了城關,引契丹騎兵入晉,導致晉國一敗塗地而亡國。朱常洵自己卻是在契丹的扶持下,當了個晉南王。
    眼下這個未來的大奸臣一臉的溫良,笑容暖暖地喊顧容安,“安安表妹,我是你常洵表兄。”
    “表兄好,”顧容安也乖巧地叫人。防火防盜防表兄,要想不亡國,是不是得提早把這個隱患滅掉呢?
    顧衡看著長得玉竹一樣修長秀麗的朱常洵,忽然有了個主意,“常洵,你安安表妹要學騎馬,你若有空就教教她,不求有你五成,學到三分也就夠小娘子用的了。”
    哎嘿,正愁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叫安安騎馬呢,撞上門來的勞力不用白不用。
    顧容安眨巴著眼睛,看看同樣有些愣神的朱常洵,好期待他說一句,我沒空。
    然而朱常洵隻是微微一愣,就愉快地接下了這個任務。
    顧容安也隻好假裝高興地點了頭。她有些鬧不明白,祖父莫不是在修複他們一家與朱家的關係?明明都撕破臉,就差圖窮匕見了。
    看來朱家與祖父還有她不知道的利益牽扯。要想徹底動搖王妃的地位,還有得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