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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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妃能有什麽表情, 王妃自然是沒有表情的。
    朱氏坐在椅子上,看著眼前的丈夫和侄女,隻覺得荒謬,他們能麽能?
    “玉兒的事, 就勞你費心安排了。”顧衡自知理虧, 不好多做停留,留下這句話, 一杯茶都沒喝完,匆匆就走了。
    姑侄倆送走顧衡, 朱氏轉身就給了朱玉姿一耳光,“賤人。”
    這一巴掌朱玉姿並沒有躲, 反而扯著嘴角笑了。朱氏氣得伸手又要打。朱玉姿一把抓住朱氏的手,“姑母方才那一巴掌是我該的, 可你要再打我,我就不認了。”
    聽了這話朱氏目光恨恨地, “你居然勾引你的姑父?”
    嗬, 朱玉姿嗤笑一聲,扔開了朱氏的手,她理理身上的衣裳, 施施然坐下了,“姑母,你也別恨我, 我這樣也是為了我們朱家呀, 與其拉攏一個野種, 不如我自己生一個朱家血脈的世子。”
    朱氏目光閃爍,也在一旁坐下來。這個蠢貨也不想想,如果顧衡身體正常,這麽多年為何隻有三個兒子?當年她剛懷上顧昭陽,顧衡就在一次剿匪中受了傷。當時那個大夫把顧衡的傷勢瞞得緊,她擔心丈夫,使了大價錢才從大夫那裏知道顧衡是傷了腎氣,往後難有子嗣了。
    後來她的陽兒生下來是男孩,夫妻倆俱都十分高興,把兒子看得猶如眼珠子。往後顧衡有再多的姬妾,朱氏也不著急,她有顧衡唯一的兒子,就立於不敗之地。哪知難有子嗣,終究不是不能有子嗣,十幾年後還是有個柳氏懷上了,還生了個健壯的男孩。
    顧昭陽死後,柳氏仗著顧昭暉很是風光了一陣子,與朱氏針鋒相對。所以當顧衡提起鄉下還有原配妻子和長子,朱氏也就順水推舟,提議去接回曹氏和顧大郎。她本想著鄉下來的老婦和村夫必然好拿捏,到時候把守寡回家的朱玉姿嫁給顧大郎,王府的繼承人總會有朱家的血脈,哪知全然不是她所設想的。
    顧大郎有個感情深厚的妻子,偏偏陸氏身懷有孕,朱氏深知顧衡對子嗣的看重,所以打算等陸氏生產後再動手。誰知道一個不留神,朱玉姿這個蠢貨就心急下手,成了也就罷了,依著顧衡的心思,必然按過不提。陸氏沒事,顧衡在心裏卻是記了她們一筆。
    朱玉姿再要嫁給顧大郎就難了,所以她和朱常洵才是起了心思把朱玉姿嫁去朔北。一來為朱家拉來個強援,二來發配朱玉姿也可軟化與曹氏顧大郎的矛盾。
    “你有這個想法,為何不先對我說?”朱氏語氣平靜下來。事已至此,總不能把朱玉姿推出去。
    能跟你說麽?朱玉姿想到偷聽到的消息,她的好家人已經打算把她賣第二次了。朔北是比鎮北還要荒涼苦寒的地方,自來民風彪悍,多出匪徒。想來那個李家胡奴,又是個粗莽漢子。她為何不能自己挑個溫柔的夫君?
    原本顧大郎是個不錯的人選,可惜他油鹽不進,朱玉姿等不及,幹脆去偶遇了幾次顧衡。顧衡不是楞子顧大郎,頭一回就從朱玉姿欲語還羞的表情裏覺出了問題,兩人來往幾日後,水到渠成,成就了好事。
    朱玉姿想起晉王的溫柔體貼,不由紅了臉,她以前就覺得晉王英俊不凡,還曾期待過自己將來的夫君也要如晉王一般威儀棣棣,俊美端方。可惜她第一次出嫁,就是一場利益聯姻。她曾經是恨過把她嫁去鎮北的晉王的,可現在,她不恨了。
    朱氏一看朱玉姿少女懷春的樣子,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她勾起嘴角,拍拍朱玉姿的手,“事已至此,你就安心侍奉王爺,早日有孕才好。”隻是不知道她這個侄女能不能有柳夫人的好運氣了。
    “謝謝王妃,”朱玉姿眼睛一閃,改口不再叫朱氏姑母。
    等到晚上,為恭賀朱玉姿舉辦的宴席,所有的人都來了。
    顧衡不愧是能從底層小兵爬上一地藩王的人物,席間神色如常,談笑風生。
    曹氏就沒這個功力了總是忍不住瞟一眼滿麵桃花粉的朱玉姿,又看一眼春風得意的顧衡,覺得滿身不自在。姑父偷侄女,這樣的事,擱在他們鄉下,不得被人戳脊梁骨罵死。可阿柳說了,本朝之前有個皇帝不僅偷了皇後的姐姐,還偷了姐姐的親女兒。她還知道那個老被人罵的害得皇帝被拉下馬的妃子,是皇帝的兒媳。
    嘿喲,這個亂喏。
    “恭賀玉夫人了,”柳夫人坐在朱玉姿的下首,舉起酒杯恭賀朱玉姿。她可是誠心實意的,王妃不痛快,她就痛快了。幸好她沒有想不開自盡,否則哪還能看到這種熱鬧。
    “阿柳客氣。”朱玉姿看著穿著一身低調豆綠素衣依然貌美如花的柳夫人,心裏有些酸,舉杯喝了酒,放下袖子,不由把手落在小腹上,不知她什麽時候才能有孕呢?
    顧衡看見穿得素淡,連頭發上都隻戴著一枚玉簪子的柳夫人,心有憐惜,“柳兒你看著清減了。”
    她哪裏清減了,明明以前的衣裳都瘦了好嗎?柳夫人腹誹,新做的衣裳都寬了一寸了。可晉王說她清減了,她就是清減了,柳夫人柔弱低笑,“謝王爺關懷,妾自知罪過深重,每日齋戒誦經,為王爺祈福。”
    曹氏被柳夫人如此不要臉的扭曲事實給鎮住了,阿柳哪裏齋戒了,當然隻要吃素都算,那確實是齋戒了,可阿柳每天三頓正餐,水果點心不斷,養得臉都圓了!
    唉,王爺也是個睜眼說瞎話的。
    睜眼說瞎話的王爺憐愛地看著柳夫人,“柳兒務要保重身體,暉兒還要你幫著元娘照看。”
    這是正式許了她跟著曹夫人一起照看兒子了!柳夫人心情激動,眼睛一眨落下一滴清淚,楚楚動人,“王爺,柳兒記下了。”
    “王爺,阿玉的住處我安排在了沉香殿,你覺得可好?”眼看柳夫人輕鬆博得顧衡憐惜,朱氏首先坐不住,忙拿了瑣事打岔。
    如果不是朱玉姿亂來,擾亂了她的計劃,她哪會臨時改變主意,設計柳夫人與顧大郎,而是直接給柳夫人找一個奸夫,再借著顧衡難有子嗣的由頭,將顧昭暉打成野種。哼,柳夫人哪還能坐在這裏邀寵?
    都是朱玉姿這個蠢貨!朱氏隱晦地瞪了一臉嬌羞的朱玉姿一眼,除了一張臉能夠看,腦子裏全是草。
    “阿玉覺得呢?”顧衡含笑的目光落在朱玉姿身上,“沉香殿小巧精致,內裏遍植海棠,與阿玉甚是相稱。”
    朱玉姿柔情蜜意地看一眼顧衡,低下頭,“隨王爺安排就是了。”
    “我看可以,”顧衡對朱氏點頭,又吩咐站在一旁的李順,“你著人去一趟司造所,讓陳司造到沉香殿聽玉夫人吩咐。”
    司製所管著王府各處建造和家具擺設,這是叫朱玉姿按著自己喜好布置的意思。
    “阿玉謝王爺體恤,”朱玉姿開心一笑,花枝亂顫一般,頭上戴著的金鳳銜珠釵搖晃著,珠光瑩瑩,滿室生輝。這樣的好東西,就算在皇宮裏也是珍品,自然是顧衡給的了。
    顧容安看著對祖父獻媚嬌笑的朱玉姿,心情略有些複雜,上輩子的繼母,這輩子成了小祖母,真是荒唐可笑。若是她再生個兒子,還會不會是上輩子那個顧容瑁呢?
    顧容安不免想起自己的兩個孩子,她是不會再嫁給劉裕了。更何況世事變數太多,哪怕她這輩子依然嫁給劉裕,也不一定會生下原來的孩子。
    所以何需庸人自擾,沉湎於過去,守護好今生才是正理。
    隻是該報的仇還是得報,顧容安在一片和諧歡樂中脆聲問道,“阿耶,我往後怎麽叫表姑姑呢?”
    表妹變庶母,顧大郎也很尷尬啊,他糾結地望一眼亂來的父親,小聲道,“叫小祖母?”
    顧衡聽見,忍不住咳了一聲,偷吃妻子的侄女,好像是不太好。可野花偷著香,那個河套馬場也很棒啊。
    “那麽我該叫阿悅妹妹姑姑呢,還是妹妹呢?”顧容安繼續大聲問。
    場麵一時極度尷尬,幾個當事人都哽住了,這個問題從沒考慮過啊?
    “應該叫姑姑吧?”顧大郎自覺給自己降了一個輩分。
    “唉,你們大人真的好混亂啊!”顧容安搖頭晃腦地歎氣“昨天還是姑姑妹妹,今天就成了小祖母和姑姑。”
    顧大郎扭頭看一眼座上似乎若無其事在喝酒的顧衡,又掃過一眼端莊微笑的朱氏,再看瞪著他們父女的朱玉姿,隻能小小聲叫顧容安閉嘴,“吃東西,別說話。”
    要是蓉娘在就好了,一個眼神過去,安安就乖巧了。顧大郎深感自己父親威嚴不在。
    “哦,”阿耶的麵子是要維護的,顧容安乖乖地閉上了嘴。她心裏偷著樂,總算這些自詡出身高門世家的女人還有些羞恥心,能給大朱小朱添堵,她就很高興啦。
    朱玉姿成了祖父唯一一位四品孺人,對顧容安來講是很值得慶賀的一件事,意味著這輩子的走向與上輩子完全不同了。她的阿娘定能平平安安的,與阿耶長長久久,阿婆也能安享晚年,這麽單純快樂下去。
    顧容安不知道,其實上輩子她的阿娘被朱玉姿陷害落水而亡的時候並沒有懷著孩子。反而是朱玉姿裝著天真單純,引誘了顧大郎懷上了身孕。陸氏一死,朱玉姿立刻就順利地嫁了進來。
    這一切從顧容安重生回來,自覺去跟曹氏睡開始,就改變了。陸氏懷上了上輩子不存在的孩子,從而在顧衡那裏有了一張護身符。
    眨眼十月懷胎,到了瓜熟蒂落的時候,陸氏進了早早就準備好的產房。
    曹氏他們作為閑雜人等,是不能進去的,一家三口隻好巴巴在產房門口等。柳夫人看他們神情太過嚴肅,拿自己的經曆做榜樣,“蓉娘養得好,定然很快就出來了。裏頭那個王產婆很有一手,我當年進去一個時辰就出來了,快得很。”
    “那個王產婆真的好?”曹氏緊張地抓住柳夫人的手。顧容安和顧大郎也盯緊了柳夫人。
    柳夫人急忙點頭,“對對對,我記得清清脆脆,就是王產婆給我接生的,她在我肚子輕輕一推,孩子就出來了!”
    “佛祖、觀音、菩薩、羅漢保佑,”曹氏雙手合十。顧容安父女有樣學樣,“佛祖、觀音、菩薩、羅漢保佑。”
    “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還有土地公公保佑蓉娘平安生下孩子吧。”
    柳夫人頭疼地看著一家三口胡亂拜神仙,一咬牙,也跟著拜了。
    顧衡聽說兒媳待產,不放心地叫李順帶著良醫來坐鎮,李順一進來,差點以為自己進錯了屋子。就差沒有燒香點火了。
    產房裏,陸氏疼得一身是汗,被接生婆扶著慢慢地走。
    晉王府請來的接生婆子都是經驗老道的,一個穿著褚色衣裳的中年婆子摸著陸氏的肚子安慰她,“夫人不必擔心,您的胎位很正,定能安安穩穩地生下孩子。”
    “借你吉言了,”陸氏忍著疼,微微笑道。她眼睛都疼得迷糊了。
    “王姐姐推生很有一手,”褚色衣裳的接生婆對另一個穿著綠衣的接生婆讚道,“有她在,您保證平安。”
    王產婆被褚衣的這麽一說,有些閃躲,“老身盡力而為。”
    陸氏這胎懷相好,宮口開得快,很快就到了要生的時候。陸氏躺在產床上,王產婆用手為陸氏推著肚子,為難道,“夫人有些痛,您忍忍。”
    陸氏也是生過一胎的人了,隻是生顧容安的時候在鄉下,哪有這麽精細的照顧,一個人就圍著四個接生婆。所以她很是安心地點了點頭。
    下一刻,就感到一股劇痛襲來,陸氏忍不住慘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