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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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房設在偏殿, 離書房甚遠,想要偷聽是不可能了。
    顧容安便安了心,直接去了茶房。
    看著顧容安一出去,顧衡就沉了臉色, “四郎, 手令是怎麽回事?”沒有加蓋晉王大印的手令他曾給了四郎三枚,不加印, 作用也就有限,更多是震懾。他原是想著四郎年紀小, 怕他初入崇文館,在一群文臣老油子中, 壓不住陣腳。
    “請父親恕罪,”顧昭昀忙低頭認錯, 承認了,“那手令是兒子拿給表兄的。”
    顧衡摸著放在桌上的玉獅子鎮紙不說話。四郎心思深沉是個可造之才, 然太過依仗朱家, 不是長久之道。他又想起顧大郎,大郎就是太仁慈了,如果四方太平, 做個守成之君是足夠了,然而當今豪強並起,仁君之道並不適合。
    可讓他因為後繼無人, 就放棄大好的稱帝時機, 依附於人下, 他是絕不願意的。兒子們不成,還有阿頊,顧衡手指輕叩。然想到顧容頊,又是一陣頭疼,阿頊還沒定性,性子頑劣,唉,再看看吧。
    聽見父親一聲輕歎,顧昭昀不敢抬頭看顧衡臉色,一股腦兒把事都推到了朱常洵身上,“因為表兄的一匹寶馬丟了,想要找到偷馬賊,怕巡檢司不夠盡心,兒子就把手令借給表兄用了。並不知道巡檢司的人如此膽大妄為,連大娘都敢冒犯。”
    顧衡隻是不語,顧昭昀放緩了語速。
    “我隻聽說巡檢司正使挨了打,畢竟是正經的六品官吏,我就想著提醒大娘莊重些,哪知實情竟然是這樣。”
    顧昭昀言語裏不忘記暗示一番都是顧容安一貫驕橫,才引起誤會。
    “巡檢司的事你自去料理,”顧衡心裏搖頭,四郎心狠,就連侄女也容不下,他要是即位,大郎他們又該如何善終呢。
    “是,”顧昭昀躬身答應了,臉色卻不太好。由他親自料理巡檢司,豈不是自打臉,往後還有誰敢為他辦事。
    抬起頭來,顧昭昀已整好情緒,溫順地從書房退了出去。
    茶房裏,顧容安不要侍女的幫忙,自己親手現磨了兩盞堅果仁出來。她估摸著祖父訓子也該訓完了,才是用滾水衝了茶,分茶成畫,放在一把漆紅鏤金的小圓茶盤上親手端著茶回去。
    剛至書房門口,就遇見顧昭昀出來了。
    “四叔這就走了,不喝了茶再走麽?”顧容安微微矮身,問道。顧昭昀長得偏向朱家人多些,麵容清秀,貌如好女。他年紀小身高自然也不夠高,顧容安為了不俯視他,貼心地彎著些膝蓋。
    顧昭昀比顧容頊小,今年才九歲,穿著卻比顧容頊還老成,身上顏色從來就青紫藍黑輪換著穿,就沒見他穿過亮眼的鮮色。今天顧昭昀穿著青蓮色繡墨梅圓領大襖,長至腳踝,露出一雙黑色挖雲皮靴,一身端肅,唯一豔色也就是頭上束著的紫金冠了。
    “大娘好意我心領了,隻是我還有要事,先行一步。”顧昭昀說話也老氣橫秋,與他那一身極為相配。
    小小年紀就這麽端著不累麽。顧容安暗暗腹誹,到底是年紀小情緒還兜不住,臉上的晦氣都要漫出來了,還裝什麽小君子?
    “四叔慢走,”顧容安笑著福了福。
    待顧昭昀出去了,顧容安才是轉身入殿。
    顧衡正提筆揮毫,他臉色平常,完全看不出來什麽端倪。
    顧容安見他下筆如破竹,知道是在寫狂草,狂草需一氣嗬成,最忌有人打攪,她便站在門口屏風處等候。
    顧衡落下最後一筆,滿意地擱下筆,才是見顧容安端著茶來了,朗聲笑著招呼顧容安過去,“安安來看我寫的這副字如何?”
    顧容安端著茶就過去了,側首一看,寫的是李太白的那首俠客行,“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筆勢鋒利,氣勢迫人。
    剛才祖父與四叔談了什麽,竟寫了這首詩?
    她真心實意誇道,“有懸針垂露之異,奔雷墜石之奇,鴻飛獸駭之資,鸞舞蛇驚之態,絕岸頹峰之勢,臨危據槁之形。祖父您寫得太好啦。”
    “說你是馬屁精可真沒錯,”顧衡開懷大笑,見她一直端著茶,責怪道,“也不知道把手裏的托盤放一放,端了這麽久手腕子不酸?”
    又嗬斥李順,“你就幹看著?也不知道叫個人幫安安端著。”
    “是我要獻孝心嘛,自己端著才顯得孝順呀。”顧容安不等李順請罪,自己暴露了小心機,端著茶盈盈一福,古靈精怪地,“請祖父大人喝茶。”
    這一番做作又逗得顧衡一笑,他伸手親自幫顧容安端了茶盤,笑道,“好好好,安安最孝順。”
    祖孫倆到席上跪坐下來喝茶,顧衡望著長得跟隻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似的孫女,操心地歎息,“我家安安如此美貌,竟不知晉地有哪個兒郎配得上呢。”
    “那我就不嫁了,在家陪著祖父阿婆和耶娘,”顧容安燦爛而笑,試探著道。
    “說什麽傻話,”顧衡隻當她是小女兒不懂情愛,笑道,“我看王家玉郎就不錯嘛,還有方家的郎君也是一表人才。”
    顧容安翹起了嘴巴,“我看是不怎麽樣,還不如我義兄呢。”
    哈哈,顧衡搖頭笑起來,“你當選夫君是選兄長啊。”那個王修之他也是見過的,畢竟是救了安安,兒子收他為義子,他並不反對,但要做女婿,就得考量了。長得倒是清秀,聽說武藝也不錯,但比起世家出身的王珝、方程,就差得遠了,身份又低微,哪是良配。
    “反正我還不急嘛,祖父難道這麽想我嫁出去。”顧容安嬌嗔著打岔。
    “好好好,不急不急,”顧衡順著顧容安的話笑道,心裏卻琢磨起來,不如多準備幾場花會、茶會,叫了年輕的郎君們來給安安挑吧。
    最孝順的安安從顧衡那裏回來,得了一大匣子五光十色的貢品寶石打首飾。
    出門登車,顧容安輕叩著匣子,想著顧衡說的話,發愁地皺起了眉頭。
    從存心殿去長壽殿要路過長春殿,於是非常湊巧地,又在長春殿門口遇見了李氏。
    “表嫂要走了嗎?”顧容安掀開車上的珠簾,笑問。
    門口處當風,李氏攏攏身上的的紫貂裘鬥篷,含笑點頭,“表妹這是來向王妃請安麽?”
    不等顧容安答話,她自己搶著道,“瞧我真是糊塗了,表妹剛回府,自是應當向王妃回稟一番的。”孝道為重,李氏是故意拿話壓顧容安。
    哪想顧容安全不在乎,笑笑,“不了,這會兒想來王妃見過表嫂也倦了,我就不去打擾她了。”
    她就是不去給王妃請安,又能如何。顧容安看著李氏在寒風中變得青白的臉色,小心眼兒地又拖著李氏說了會兒話,反正你給我添堵,我就不讓你好過。
    “這位女冠是?”閑扯幾句,顧容安眼波一轉,落到了李氏身側的微塵道姑身上。
    李氏心裏一緊,淡淡道,“王妃近來研習道經,頗有不解之處,我便請了微塵仙姑給王妃解惑。”
    在王妃生下顧昭昀後,二朱就重新抱團了,這麽多年來王妃憑著顧昭昀屹立不倒,隱身在長春殿吃齋念佛,非重要場合絕不出現,倒是挽回了幾分祖父的心。朱玉姿則是年輕貌美,向來得寵。這兩人互相扶持,她一時也奈何不了這二人。
    隻是朱玉姿多年無所出,終究是急了,王妃不得不四處尋醫,為朱玉姿求孕,以安撫朱玉姿。
    這就是機會。
    顧容安微微一笑,“原來如此,仙姑是我失禮了。”
    微塵道姑見她美目流盼,眼中似有華光熠熠,竟不能直視,忙垂頭道,“貧道微塵,見過縣主。”
    微塵道姑聲音略帶低啞,不似一般女子的柔媚,聽著卻十分的舒服,別有一番風味。她手持雪白的佛塵,藍青二色水田衣,看著就骨骼清奇,自帶仙氣兒的高人風範。
    顧容安就意味深長地掃了李氏一眼,笑道,“我還是頭一回見著這樣年輕貌美的女冠呢。”
    “微塵仙姑道法精深,表妹如是有興致,也可讓她為你講經。”李氏聽顧容安的意思,竟然是誤會了微塵道姑的身份,以為微塵是找來為王妃固寵的,心下一鬆,笑容也輕快了些。微塵已經為玉夫人診了脈,言道玉夫人的身子可以有孕。是以萬不可讓顧容安壞了她們的好事。
    幹脆就順著顧容安的意思,弄混了微塵道姑的身份。
    果然顧容安不甚感興趣地搖了搖頭,“我一向信佛,不信道,表嫂的心意我心領了。天色不早,看著還要下雪,我就不耽擱表嫂歸家了。”
    說著顧容安抬手放下了七彩琉璃的珠簾。
    微塵正好抬頭,看見湖陽縣主白膩如雪的手腕上,一串迦南香十八子念珠順著她的手滑落下去,掩在了銀紅的袖子裏,平添幾分香豔。
    平白被顧容安耽擱了許久的李氏,叫她這一句話又勾起了怒火,在風中吹了許久,哪怕手裏捧著暖爐,寒氣還是順著腳心鑽進來,她又氣又冷,恨聲罵了一句,“狐媚子!”
    微塵聽著眼睛微微一閃,湖陽縣主年至及笄,尚且待字閨中,李夫人如此嫉恨,難道她與東鄉公世子有什麽瓜葛不成。
    確認了微塵道姑已經入了王妃和朱玉姿的眼,顧容安甚是開心,等到了長壽殿,見著白白嫩嫩,圓潤富態的曹氏,她就更開心了。
    “阿婆,我從普光寺回來啦,”顧容安一頭紮進曹氏的懷裏。
    曹氏開懷地摟住了顧容安好一陣親香,“安安今年回來得真早,快讓我摸摸,可是瘦了?”
    又喊著侍女把剛撤下去的烤爐端上來,“我們剛吃了烤鹿肉,你就來晚了一步。”
    “難怪我聞著一陣香呢,饞的我口水都要流出來了,”顧容安嗅嗅鼻子,一臉饞貓樣子。其實熏過香,殿裏哪還有烤肉的味兒呀。
    “我可憐的兒,苦了你了,”曹氏心疼地摸摸孫女的臉,“難怪瘦了。一會可要多吃點,今兒個的鹿肉可香啦。”
    柳夫人就在一旁掩著唇笑,安安的嘴呐,最甜,一句話就哄得曹夫人喜笑顏開的。
    嗯哪,還是阿婆這裏吃得好,顧容安狠狠地解了一頓饞。
    吃飽過後又拿出那匣子寶石給曹氏挑,“阿婆你看這幾個貓眼兒多漂亮富貴,難得一模一樣的,正好給您打一套頭麵。”
    “我要什麽頭麵,這麽大年紀了用不著打扮了,”曹氏滿心歡喜,不過還是想著把好東西留給顧容安,“給你自己打釵子去,馬上就是及笄的大姑娘了,花朵似的人兒,才是該好好打扮。”
    “我有這麽多呢,”顧容安豪氣地抓起一把五彩的寶石,又嘩啦啦隨手扔進匣子裏。
    “那就留著當嫁妝,”曹氏搶過匣子給她蓋上,歎氣,“唉,我的安安這麽好,該找個什麽樣的夫君才配得上呢?”
    愁啊。自家的寶貝怎看怎麽好,哪有人配得上!
    怎麽又談到了她的婚事,一直被逼婚的顧容安找了個借口,急急忙忙逃離了長壽殿。
    嗯,她還是老實在餘容軒待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