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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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陽西市如意樓的燒尾宴乃是一絕。
    他家的食單不同於別家隻有五十八道菜品, 而是足足有一百零八道菜,天上飛的、水裏遊的,山珍海味齊聚一桌,烹製手段也別具一格, 就連最挑剔的老饕也挑不出毛病。隻是如意樓燒尾宴上的菜從不單賣, 整治一桌這樣的席麵又十分昂貴,是以如意樓一個月也賣不出去幾桌。
    然而, 十一月末,接連三天, 如意樓每日一桌,連著三日賣出去了三桌燒尾宴, 還都是賣給了同一位客人。
    這一日已然是第四日了,來送菜的堂倌輕手輕腳把托盤裏的幾樣冷盤點心放在了席麵上, 躬身退出去之前,忍不住看了那個坐在窗前的高大男人一眼。
    長條壺門食案上的菜品已經擺得玲琅滿目了, 堂倌可以很自豪地說, 他家燒尾宴的香氣可以引得神仙也下凡。然而那個穿著錦衣的男人卻隻看著窗外,竟然一點也沒有分神。真是個怪人,點了這麽大一桌燒尾宴, 每次卻都是吃不完打包,也沒見有客人來。
    也不知他日日往窗外頭在看什麽。堂倌帶上門,心裏想著, 大概隻能歸結於有錢人的怪癖了。
    窗外頭自然是街景, 從這間三樓的雅間窗戶望出去, 正巧能看見安氏馬場的大門。
    劉榮是在這裏守株待兔的。
    不過他等的兔子老是不來,一等就等到了第四天。
    “殿下,您今日必須要走了,”身為太子殿下的貼身侍衛,魏成真是操碎了心。殿下代陛下回鄴城祭天,太子的儀仗是浩浩蕩蕩地走的明道,太子殿下本人卻悄然繞道晉陽。有時候他真想搖著殿下吼,明明剛遇刺不久,怎麽就不長長記性呢?
    又沒有等到人,劉榮心裏失望至極,他看了看天色,決定再等一會兒,“等到菜上齊了再走。”
    已經吃了三天燒尾宴的魏成有些無奈,然而太子做了的決定輕易不會更改,他也隻好老實待著。卻對江左平口中的紅顏禍水越發的好奇了,究竟是什麽樣的美人能讓殿下如此掛念。那個陸林紓且不說人品如何,隻論容貌已是難得的美人了,太子殿下當初可是一點好臉色也沒有給呢。
    許是劉太子的誠意感動了上蒼,燒尾宴上齊全之前,湖陽縣主的寶馬香車終於來了。
    是一輛華蓋朱輪的馬車,馬四駕,飾以白銅,琉璃珠簾,八寶瓔珞,端的是華貴無比。馬脖子上還掛著銀鈴,隨著整齊的馬蹄聲銀鈴脆響,甚是好聽。魏成看得咋舌,這位湖陽縣主的排場比鄴國的公主們還足呢。
    心中有事的劉榮是一眼就看見了跟在車旁,穿著赤紅騎服、唇紅齒白的美少年。也不過如此而已,就是長得像個女嬌娘嘛,有什麽好看的。他心裏酸溜溜地想,那樣單薄的身子,哪有他威武好看。
    眼看著馬車在安氏馬場的門口停了下來,魏成不由睜大了眼睛看湖陽縣主究竟是如何的絕代佳人。卻見從車上下來一個穿著鵝黃大襖、披著白狐裘的年輕女子。
    魏成心裏一陣失望,雖然也算得上美人,卻隻是普通姿色,可憐太子殿下十三歲就進了軍營,如今都二十一了沒有開葷,也難怪見著一個小美人就失了魂。當兵三年母豬賽貂蟬,太子眼光還算是好得了。
    魏成心酸地瞧瞧太子殿下,卻見太子殿下一臉從容。咦,這不是見到心上人的樣子啊?
    他沒有困惑多久,就在太子的臉上見到了歡喜的神色,眼睛裏簡直要冒出光來。
    魏成反應過來自己是認錯了人,立刻在往下看去。就見一位姿容絕美的紅衣美人,在剛才那個鵝黃衣裳和另一個綠衣裳的攙扶下,踩著下馬凳子下了車。
    等她抬起頭,露出一張美玉無瑕的側臉來,魏成心中一震,忽然就明白了為何江左平戲稱太子是為色所迷,沉迷於紅顏禍水了。
    再看太子殿下毫不掩飾的歡喜,眼睛都黏在湖陽縣主身上了,魏成麵上帶出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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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縣主當心腳下,”阿五在一旁為顧容安拎裙子,免得極地的長裙被街上的灰塵弄髒了。
    聞言顧容安點點頭,她穿著一條極地的百蝶穿花大紅石榴裙,美倒是極美,隻是要不是有阿五跟她提著一點裙子,就要當拖把了。顧容安今天這麽打扮也是無奈之舉,她是借著給祖父請安的由頭出的泰和殿。
    出了泰和殿以後,他也確實去給祖父請安了,順便跟祖父報備要出門買馬。顧衡一向是不禁顧容安的出入的,聽她說要去買馬,還給了她一匣子金子當作買馬費。
    至於阿娘知道她又出門以後會不會罰她,她是管不得了,先出來散心再說。哪有快要過生辰了,就拘著她做女紅的道理,難道不是應該隨她高興撒歡麽?
    “縣主,小店新進的馬都給您留著呢,”安大郎親自來招待,安二郎也在一旁點頭哈腰。上回湖陽縣主沒能買到合心意的馬,這回新馬進來,就不敢拿出來招徠顧客了,全都關在一邊,留著等湖陽縣主看過再說。湖陽縣主老不來,他們也著急啊。
    阿五聽得此話,代顧容安開了口,和氣地對安大郎頷首微笑,“掌櫃的費心了。”
    “不敢不敢,縣主能選到合心的馬就好。”安大郎見阿五如此客氣,明白上回湖陽縣主並沒有生氣,心裏就放了一半的心。這回有幾匹馬的品相比上回的還好呢。
    安家兄弟殷勤請著顧容安進去,又看見了一同前來的傅鐵奴。
    真是脫胎換骨了。尤其管著雜事的安二郎感觸最深,傅鐵奴被湖陽縣主買走的時候還是個青柿子似的楞頭小子呢,這才幾天,就養得油光水滑的。嘖嘖,想不到收拾幹淨以後,傅鐵奴長得更好看了。長了一張好臉就是占便宜啊。
    以湖陽縣主侍衛的身份再次來到安氏馬場,傅鐵奴,現在叫傅小九了,他立刻就感覺到了不同。
    落在他身上的各色視線多得他都麻木了,就連二掌櫃也是一副好奇的樣子。沒有遇到過大陣仗的傅小九有點慫了。
    “站直了,”小八看出來小九的不自在,輕輕在他背上一拍,低聲提醒,“咱們可是縣主的人,別畏畏縮縮地給縣主丟臉。”
    對,可不能給縣主丟臉了,傅小九一驚,瞬間站直了,拿出來八哥交給他的最佳儀態,威風凜凜地跟在縣主身後。
    俊男美女簇擁下的湖陽縣主真是美得無可挑剔,豔光四射,就連馬兒也被她吸引,噠噠地跑了過來。
    小八一看就激動了,“縣主,那匹大黑馬!”
    阿五阿七也看見了老熟人一樣,歡喜道,“是大黑!”
    一身毛色猶如黑緞子一樣的大黑馬膘肥體壯,四條大長腿線條地走過來。走到了顧容安跟前才是止住腳步,它低下頭,大眼睛水汪汪地看著顧容安,撒嬌地啾啾叫了一聲。
    看著這匹馬,顧容安心裏真是複雜難言。馬這麽可愛,馬的主人怎就那麽無賴呢?
    “吃糖,”顧容安已經被小紅養成了隨身帶著核桃酥的習慣,她取了糖放在手心喂給大黑馬吃。
    啾啾,大黑馬輕快地叫著卻沒有立刻低頭吃糖,它的馬頭左右擺擺,像是在找什麽。
    好吧,她收回大黑馬可愛的話,明明就跟它的主人一樣無賴。顧容安沒好氣地,“小紅不在。”
    許是聽明白了顧容安的話,大黑馬嘿嘿地叫了兩聲,好像很失望的樣子,這才低下頭把糖吃了。
    “安掌櫃,這匹馬?”小八可喜歡這匹神駿威武的大馬了,看它那麽通人性的樣子,他就更是喜歡。
    安大郎遺憾搖頭,“這是客人寄養在馬場的,並非是我家的馬。”
    就知道這麽好的馬主人定然舍不得賣的。小八失望之餘,又很好奇,馬的主人呢?
    “在下江左平見過湖陽縣主。”
    馬主人說到就到,看見馬主人,小八眼睛一亮,這是個練家子。看他下盤穩固,眼中神光內斂,太陽穴略鼓,是個內外兼修的高手啊。好武心切的小八立刻就起了較量的心思。
    顧容安心裏一陣煩躁,馬在就算了,還把侍衛也派來了,這是要做什麽?顧容安可不相信堂堂鄴國太子殿下偌大一個鄴國,竟然沒有地方養馬,要把他的愛馬送到晉陽來養著。
    江左平並非自己一個人來的,他身邊還有穿著杏黃裙子、一個麵如滿月、長相端莊的年輕婦人,看情形,兩人像是夫妻。果然那婦人也跟著行禮道,“民婦江門姚氏,拜見縣主。”
    還拖家帶口來了?顧容安心裏一陣憋悶。
    阿五看顧容安神情淡淡不說話,那個江左平夫婦還保持著行禮的姿勢不動呢,她就小聲提醒了一句,“縣主,這就是大黑的主人了。”
    哼,大黑的主人可是個無賴,也不知道是不是也來了呢?顧容安這才淡淡道,“免禮。”
    江左平站直了身體,殷勤道,“上回沒有機會當麵拜謝縣主,今日竟然偶遇,不知縣主可否賞臉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