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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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成從冷風颯颯的屋頂下來, 就看見太子殿下正聞著自己的手,麵露笑意,這模樣似乎有點傻。魏成他自己就是個不解風情的糙漢子,不是很懂太子殿下的柔情似水, 隻想著究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湖陽縣主這樣的美人也難怪太子心動了。
    隻是湖陽縣主對太子的影響未免太大,不似好事啊。想著太子殿下為了見湖陽縣主一麵, 居然能丟下祭天大事,在此苦守三天, 魏成有點擔憂,再次提醒, “殿下,該走了。”
    指尖隱隱約約還縈繞著她發上的香氣, 清淺悠長,這樣的似有還無, 令人貪心地想要得更多。劉榮想著她那一雙純潔無瑕的眼睛因著自己的話變得薄霧朦朦, 仿佛牡丹花蕊上的晨露本該晶瑩剔透,卻因沾染了多情的花粉而變得斑斕,比之片塵不染的純美, 更多了幾分可愛。
    作為一軍主帥,劉榮兵法精湛,如何不知對方軍心已經動搖, 隻是安安她心性驕傲, 不同一般女子, 若是乘勝追擊,恐怕適得其反,一張一弛方為上策。
    所以劉榮也不多做流連,帶了人就走,卻留下江左平夫婦以商賈身份留在晉陽。
    奔霄雖然馬隨主人形,在纏著小紅這件事上甚是死心眼,但是作為一匹寶馬,它是很夠格的,一日一夜之間就帶著自己的主人追上了前往鄴城祭天的儀仗隊伍。
    太子殿下終於歸來,太子帳中眾人簡直是喜極而泣,殿下再不回來,明日就要進入鄴城了,可叫他們如何變得出一個太子來接見百官萬民?
    “營中無事罷?”跑了一日一夜,身上都是風塵,劉榮自己扯了衣裳隨手扔在地上。
    “祁王多次來求見,都被奴婢擋回去了。”福祿躬身答道,他看見被太子團成一團扔在地上的外裳落地之時濺起風塵,心知是因為趕了太遠的路,示意小內侍收拾幹淨,自己則跟上前去,“殿下可要先沐浴?熱水都是現成的。”
    福祿乃是東宮內侍長,為了掩藏太子行跡頗費心計,就連太子早上沐浴的事都考慮到了,日日備了沐浴熱水,營造太子還在帳中的假象。
    彼時天色微微黛青,因不是行軍打仗,這個時辰營中尚且安靜,也就是巡邏侍衛和夥房處人影閃動。太子稱病不出,中軍大帳每日的供給依然照舊,是以竟然無人察覺太子已不見了數日,隻有祁王覺得不對,屢來試探。
    “嗯,讓人也牽了奔霄去洗洗,”這麽一路跑來,可真是塵滿麵了,再有寒風交加,也不知會不會在臉上吹出幾道皺紋。劉榮有些在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臉,他本就不是安安喜歡的那種白皙纖瘦美人,再把臉給弄老了,就更不得安安青眼了。
    當著人家的麵,為了顯示自己溫文有禮,他直敢喚安安,隻叫了顧容安封號湖陽,這會兒人不在跟前了,他才在心底把人家的乳名兒喊了又喊,覺得真是好聽極了。
    世上怎麽會有如此合乎他心意的人呢?劉榮想著那幾日寺中相處,又把安安持鞭打人的模樣在心中反複回味,覺得她真是可愛極了,就連打人都那麽美麗。
    隻是花兒帶刺,要折下還得多廢些心思。
    梳洗後,劉榮換了太子常服,坐在榻上,福祿站在他身後,為他挽發。
    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麽,劉榮心中一動,拔出寶劍借著雪白劍光瞧了瞧自己的臉,忽然道,“可有麵膏?”
    他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的,福祿卻聽懂了,忙道,“回殿下,隻有芙蓉白玉膏、胭脂玫瑰和牡丹露三種,芙蓉白玉膏清香潤澤,胭脂玫瑰香氣濃豔、色澤粉潤,牡丹露則是甘露,香氣鬱鬱。”
    福祿不愧是東宮內侍長,東宮明明沒有半個女眷,他卻連給女眷用的麵膏都準備下來了,此時聽得太子發問,他還暗自懊惱準備得少了,不知殿下是要賞賜哪位美人呢?想到這裏,福祿很是歡喜,殿下終於想女人了罷?祁王在殿下這個年歲,庶子都有好幾個了,可自家殿下連個女人都沒有。不說皇後,就連他這個太監看了都著急。
    一個麵膏還有這麽多講究?劉榮眉頭微蹙,“都拿來看看。”
    不多時三種麵膏都擺在了劉榮跟前,他隨手拿起一個白玉鴛鴦柄的圓盒,小小的一個,恰好放於掌心,打開一看裏頭盛著一盒紅膩膏子,香氣撲鼻。
    “這是胭脂玫瑰,”福祿低聲介紹,“既可以滋潤肌膚又可以當胭脂用。”
    這個好,下回見了安安可以送給她,劉榮覺得這胭脂的顏色紅豔豔地,襯著白玉很是嬌美,想來與她甚是相稱,就把這個白玉盒子放到一旁。又拿了另外一個秘色瓷的圓盒打開。
    天青色盒子,裏頭的膏子潔白如玉。
    “這是芙蓉白玉膏,香氣略淡,卻是最滋潤的。”福祿伺候劉榮久了,已從他臉上的細微表情中看出來殿下對胭脂玫瑰的滿意,心裏想著那位不知名的美人真是好福氣,嘴上卻不忘記介紹旁的麵膏功效。
    “牡丹露也是極好的,”福祿見太子殿下拿起裝著牡丹露的琉璃瓶子打量,忙道,“這個隻要滴一滴在肌膚上,香氣經久不散。”
    這個好,劉榮甚是遺憾自己手上的香味消散了,如果安安能換個持久的香就好了。他麵上不動聲色,卻是把琉璃瓶子與白玉盒子放到了一起,“收好。”
    福祿不敢假手他人,自己樂顛顛地用個金銀錯的精致妝匣把東西都收好了,“殿下要賞賜哪位美人?”他心裏盤算著這回出來陛下賞賜的幾個美人,蘭兒清純、荷兒嫵媚、杏兒嬌俏、芙兒美豔,也不知是誰得了太子青眼。
    等了幾息沒聽見太子回答,福祿抬頭一看,差點驚叫出聲,太子殿下居然在擦女兒家的麵膏!阿彌陀佛,三清在上,他沒有眼瞎吧?
    劉榮皺著眉嫌棄這個據說香味最淡的芙蓉白玉膏依然很香很膩,卻還是挖了一大團把自己的臉和手都塗上了,塗完再摸摸臉,確實是光潔柔軟了不少。他也就沒有那麽嫌棄了,隻是心裏不免奇怪,為什麽安安用的麵膏他並不覺得發膩呢。他想起自己把她抱在懷裏時聞到的幽幽香氣,難道是安安的麵膏更好?劉榮不免糾結,他的東西貌似不夠好,還要不要拿去送給安安呢?
    “這三種麵膏是不是不太好?”劉榮合上秘色瓷盒的蓋子,認真問福祿。
    “已是極好的了,”福祿低頭答,早知是殿下自己要用,他就不拿這種給女眷準備的麵膏出來了,男子用的他也備得有啊。早知如此……阿彌陀佛,三清在上,誰能想到太子殿下心血來潮要塗麵膏呢?
    “如果殿下不喜香氣濃鬱的,奴婢還準備得有無香的雪蓮膏,”福祿圓滑地把本該給太子用的麵膏提了出來。
    劉榮沒有深究為何剛才福祿不提雪蓮膏,隻道,“雪蓮膏拿來給我,你得空多留意好的麵膏,尤其是那種香氣清淡的。”
    “是,”福祿有意將功折罪,此後多多收集各色麵膏,精心專研成了精於此道的大師,後來顧容安最喜歡和福祿討論妝容保養,惹得劉榮屢屢吃醋,這是後話了,暫且不提。
    卻說祁王劉裕又一次來探望病中的二弟,這一回終於被笑意盈盈地福祿請了進去。
    “太子可是大好了?”劉裕見太子帳中諸人喜盈於色,比之前幾日的愁眉苦臉,確實像是主人大安後的輕鬆喜悅。
    “回祁王,太子殿下確實是好了,”福祿年至而立,長著一張憨厚麵孔,一看就不像會說謊的人,“我們殿下今日大安,聽聞祁王來探望,很是高興,言道前幾日怠慢了祁王,令奴婢們準備宴席,要與祁王暢飲幾杯呢。”
    聽到要暢飲,劉裕臉色微微一變,笑道,“太子大病初愈,就不必備酒了吧。”他跟劉榮喝酒,哪次都沒能討得了便宜,那劉榮的肚子怕不是酒缸。
    “奴婢也是這般勸說殿下的,可太子殿下的脾氣您是知道的,還請祁王幫忙勸一勸。”福祿一臉的擔心。
    “你這奴婢是越發膽大了,還不快去備酒!”帷幕後傳來劉榮的嗬斥聲。
    人已帶到,福祿對祁王躬身行禮,愁眉苦臉地下去了。
    “福祿也是擔心二弟大病初愈,不宜飲酒,”劉裕聽得分明,劉榮中氣十足,不像是有病的樣子。
    劉裕心細,剛進去就聞到了隱隱的香氣,他鼻子嗅了嗅,十分確認劉榮帳內果然是有脂粉香味,心裏就是一鬆,看來他這個好二弟藏身帳中的幾日並不無聊呢。再看劉榮麵色紅潤,哪有久病的樣子。
    “長兄請坐,”劉榮姿態疏狂坐在一張藤木床上,手裏拿著一個白玉盤金龍酒杯,並沒有起身迎一迎長兄的意思。
    論國法,太子是君,祁王是臣,劉榮此舉也是正常,隻是未免太過張狂了。劉裕心中有氣,可不論君臣大義、各方身後勢力乃至兩人武力,劉裕都沒有與劉榮直接對上的實力,這樣的憋屈也隻能受了。
    “二弟好不悠閑,”劉裕笑意溫和,他長相隨了劉子陽,長得清俊秀雅,品貌風流,這般微微一笑,猶如春風過處,春花綻放,很是賞心悅目。
    劉榮眸色一沉,安安就喜歡這樣的繡花枕頭罷,長得文文弱弱的,他一個指頭就能戳死一片。哼,有什麽好。他卻忘了人家王修之、小八、小九都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就連劉裕也會那麽幾手三腳貓功夫呢。
    沉浸於吃飛醋的太子殿下對長得美的祁王就不那麽友善了,“孤病中修養,比不得長兄交遊廣闊,想來這幾日長兄又多了幾個好友了。”
    劉榮目露嘲諷,劉裕也隻會用折節下交的手段收買人心了,收攏了一群雞鳴狗盜之徒,殊不知亂世當中,軍權才是硬道理。若不是如今外敵虎視眈眈,他又沒有十足把握掌控洛陽,何須容忍劉裕在他跟前蹦躂。
    鋒芒畢露、雷厲風行的太子劉榮雖然威名赫赫,令人崇敬,但實在不是好親近的人,時常聽聞有人拍太子馬屁拍到馬腿上被踢出東宮的。
    而禮賢下士的祁王劉裕在朝中有個極好的名聲,尤其文官中不乏對劉裕親近的人。這幾日劉榮稱病不出,劉裕可沒有放過這樣好的機會,四處周旋,很是博了一番好感。
    隻是劉榮在軍中威望太盛,劉裕始終插不進手去,聽劉榮這般似帶嘲諷的話,劉裕微微色變,深恨上回刺殺令劉榮逃過一劫,那樣好的時機,不知下回又是什麽時候了。
    他輕輕笑了聲,緩解尷尬,轉移話題道,“明日就到了鄴城了,不知二弟可有章程。”
    “難道長兄還沒有閱覽禮部呈上來的章程?”劉榮搖搖頭,一副長兄你不務正業的表情。
    可把劉裕氣壞了,“我是擔心二弟病中無暇它顧,提醒二弟一聲而已。既然二弟心中有數我就放心了,祭天乃是大事,不容有失啊。”
    “這就不勞二兄掛心了,”劉榮笑笑。正好福祿帶著酒菜回來,他抬手拍了拍劉裕的肩,“好酒來了,長兄與我痛飲一杯。”
    劉裕叫他的鐵掌拍得肩頭作痛,咬牙笑道,“不了,二弟還是好生休養著,莫要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劉裕聞著劉榮手上濃鬱的香氣,越發肯定了劉榮這幾日藏在帳中尋歡作樂,看來那幾個美人很得二弟的心啊。
    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美色銷魂亦可蝕骨。
    劉榮不知道他這個便宜兄長又想到了什麽歪主意,隻覺得他笑裏不懷好意,越發堅定了讓他喝酒喝到吐的決心。兄弟二人拉拉扯扯,看著倒是挺兄友弟恭的。
    最後劉裕還是卻不過劉榮的熱情——其實是掙不脫太子殿下的鐵掌,喝得伶仃大醉被人背著回去。
    隻是微醺的太子殿下則心情大好地站在燈下,拆一封江左平快馬送來的信。
    待看見信中還有一封被火漆封死的黃皮信封,劉榮克製不住露出個大笑的表情來,安安居然給他寫親筆信了!
    莫非是安安答應了他?劉榮心跳如鼓,小心地拆開了信,一目十行看完,麵色沉靜下來。
    他重新把信折好,沉吟半晌,不舍地把一整封信放到燭火上燒成了灰燼。
    魏成在一旁看著,也為太子殿下的神色轉變擔憂不已,莫不是殿下被拒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