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敗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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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婢拜見王爺, ”朱槿俯身行禮, 偷眼一瞧, 卻看見顧衡握著一位黃衣美人的手, 扶著她從車輦上下來,吳夫人怎麽也來了?朱槿來不及多想, 又低頭福了一福,“吳夫人。”
    落地剛站穩, 吳夫人就沒骨頭似的, 笑嘻嘻地倚在顧衡身上, 很是愛嬌, 她瞧了一眼朱槿, 認出來是朱玉姿的得力侍女,開口就道, “免禮,你家夫人呢?”
    朱槿覷了顧衡一眼, 見他並無不悅, 於是恭謹道,“我們夫人聽說潛心修行有助於養胎,這幾日都在念經祈福,靜心休養, 今日是微塵仙姑在為夫人講道。”
    這話明著是回複吳夫人, 實際朱槿都是對顧衡說的。
    聽說朱玉姿這幾日修身養性, 顧衡還是有幾分滿意的, 前些日子朱玉姿也鬧得太過了, 能夠安安生生養胎最好不過,他麵上露了笑容,點頭道,“聽聽道經也好,有大智慧。”
    說的倒是好聽,也就哄哄王爺罷了,吳夫人心裏暗暗嗤笑,什麽潛心修行,不就是被王爺冷落了,臉上無光不好意思出來炫耀了罷。
    可她素來乖巧,知道這個時候不要掃王爺的興,捧場地笑道,“早聽說微塵仙姑是個得道高人,隻是一直難得一見。今日真是巧了,我也想聽聽微塵仙姑講的經呢。”
    吳夫人想聽經是假,想求子才是真的。朱玉姿忽然有孕,誰都想知道她是怎麽懷上的,雖然朱家把內情遮得嚴實,但朱家路途迢迢到雲州接了個道姑回來的消息還是露出了風聲,加之微塵美貌出眾,在晉陽城裏漸漸聲名鵲起,微塵能夠求子的事,已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隻是微塵乃是晉王妃與玉夫人的座上客,等閑是見不到她的,吳夫人就是屬於請不動微塵的那一撥。是以吳夫人得到微塵進府的消息,也顧不得今晚是她侍寢,撒嬌磨了顧衡到沉香殿來堵微塵,難道微塵一個小小道姑還能不給晉王的麵子不成?
    微塵是不是真的有能耐,就連顧衡也不免好奇,若是微塵真有本事,他多幾個兒女也是好事。所以今日吳夫人一撒嬌,他就答應帶著吳夫人來看微塵了,也瞧瞧朱玉姿的肚子可好。
    “奴婢這就讓人通稟一聲,”朱槿垂首低眉,她算是明白了吳夫人的目的,可王爺也在,並不能找借口回絕吳夫人。
    “不必了,打斷了姐姐和仙姑論道就不美了,”吳夫人俏生生一笑,眉眼鮮活,搖著顧衡的手,“王爺,我們悄悄進去好了,偷聽一下仙姑是怎麽給姐姐講經的。”
    吳夫人耍了點小心機,她是怕等會兒見到微塵,微塵會有所保留,不願為她求子,她就想著悄悄進去偷聽,微塵在朱玉姿麵前,總不會敷衍了吧。
    顧衡現在年紀大了,很喜歡鮮活的小姑娘,吳夫人年紀小,性子活潑,很得他歡心,他也願意縱容吳夫人偶爾的跳脫。抓住了吳夫人亂晃的手,對朱槿道,“帶路吧。”
    王爺未免太寵愛吳夫人了,朱槿看了看笑容嬌俏的吳夫人,縱然心頭憋悶,也隻能應了,領著人進去。
    正殿裏沒有掌燈,全靠內侍手裏提著的幾盞燈籠照亮,不過這也夠了,落在地上的燈光照亮了沉香殿華麗的波斯紅地毯,燈下那紅得格外的豔麗,濃豔之極竟有些詭異了。
    “姐姐的屋子布置得好漂亮,”吳夫人覺著有些害怕,走著走著就貼在顧衡身上了,悄聲嘀咕,“隻是怎麽不點燈,靜悄悄的。”
    “我們夫人喜靜,又說四處點燈太過靡費,是以沉香殿隻在需要處點燈,”朱槿是不放棄任何一個機會為朱玉姿說好話。
    其實朱玉姿這個少點燈來節儉的法子還是微塵想出來支開眾人的借口。正好趕上連月雪災,朱玉姿這番節儉,又迎合了晉王府女眷們縮衣節食來賑災的大流,可謂一舉兩得。
    顧衡還是第一次聽見這個說法,往日他來,沉香殿總是準備好了接駕,燈火通明地,沒覺出不同來。
    吳夫人沒想到一個不點燈還能扯出來這麽多說頭,她眼睛一眨,“可是如今姐姐身懷有孕,還是這麽黑燈瞎火的,要是不小心絆到什麽……”真要節儉,就不要在路上鋪那麽金貴的波斯地毯啊,吳夫人腳下使勁碾了碾,真是有臉說自己節儉。
    “多謝吳夫人關心,奴婢們會仔細服侍好夫人的,”朱槿一凜,急忙回答。
    顧衡好笑地拍拍吳夫人的頭,“就你瞎操心。”
    吳夫人嬌俏地嘟起嘴,卻是有些羨慕朱玉姿有這麽得力的侍女,她出身尋常,從家裏帶來的侍女隻有忠心可取,晉王府分來的侍女倒是能幹了,她又信不過。
    朱玉姿平日燕息的寢殿在正殿後,穿過中堂和花廳,垂花落地罩後已隱隱透出燈光,是小廳點著一盞長信宮人落地燈,然而寢殿的隔扇門是關著的,仔細看了才發現槅扇上糊的桑皮紙透出暗色的光來,
    靜悄悄的連個當值的侍女都沒有,顧衡心裏一跳,隱約有些不好的預感。當年行軍打仗,這樣的預感曾經救過他自己很多次。顧衡不動聲色,手抬起來,按在了腰間。
    他這個動作隻有李順注意到了,隨身伺候顧衡多年的李順立刻警覺起來,他是知道王爺腰間的革帶裏藏了一把軟劍的,莫非沉香殿藏著刺客?
    李順的心提了起來,做好了護駕的準備。
    “怎麽這麽安靜?”吳夫人毫無所覺,她一貫是天真隨性的,年紀小無所顧忌,躡手躡腳走到門前,將耳朵往門上貼。
    內裏沒有她想象中的講經的聲音,甚至人聲都低不可聞。吳夫人皺了皺眉。
    “奴婢這就叫夫人出來迎駕,”朱槿見吳夫人太不知禮數,也有些惱了。
    吳夫人從門上下來,站到一旁,燈光很暗,沒有人注意到她臉色發白。
    “不必,”顧衡舉步推門,“她有身孕,還是歇著為好。”他倒要看看裏頭有什麽。
    裏頭居然還拴住了,顧衡越發覺得不對勁,“李順開門。”
    別看李順斯文白淨像個和氣夫子,他手上的開鎖功夫不凡,上前去左右一擺弄,就輕巧地拉開了隔扇門,連門滑動的聲音都近乎沒有。
    李順假作引路,實則是為顧衡探路,當先跨了進去,走在前頭。能夠坐穩晉王府內侍監頭把椅子,李順除了忠心妥帖,還有心細,他幾乎是在進了門後就發覺了不對勁。
    他立刻扭頭看王爺,隻見王爺驟然色變,疾步往內帷走去。
    李順心裏一歎,特意落後了幾步,就聽帷幕後響起來玉夫人驚慌失措的哭求聲,還有另外一個人的求饒聲。
    朱槿還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麽,顧不得冒犯,快步走了進去。然而看到裏頭的場景,朱槿恨不能昏過去。
    紅色錦被纏成一團落在地上,朱玉姿抱著被子委頓在地,她露在外頭的肩膀如圓玉潤,披散著長發,看起來淒惶可憐。
    然而這時,顧衡一點憐香惜玉的心思都沒有了。他在看裸著身子跪地求饒的微塵,心裏的荒謬多過於驚怒。
    微塵趴伏在地上,墨發垂肩,雪白的背脊線條柔軟,細腰翹臀,整個人瑩白如玉,隻看這個背影,確實是個美人。
    如果不是見了正麵,誰能想到微塵竟然是個男人。
    “王爺饒命,小人所為全是受了玉夫人蠱惑,”微塵為了活命,隻把過錯往朱玉姿頭上推,“是玉夫人想要求子,逼迫小人的啊。”
    朱玉姿沒想到方才還與她親密纏綿,枕邊發誓的人翻臉如此之快,她定定地看了哭泣求饒,涕淚四流而狼狽不堪的人,嗬嗬地笑了,“沒有用的,你睡了晉王的女人,還讓她懷了野種混淆晉王血脈,難道還想活命,不如趁早自己了斷來得幹淨。”
    她是昏了頭了,為何會看上這麽個男人。朱玉姿覺得自己之前的作為隻可用鬼迷心竅來解釋,竟然會被這個人的甜言蜜語打動了。她就該在懷孕後殺了微塵滅口的。
    “不,我還沒活夠,不想死,”微塵仰起身子,臉上帶著媚笑,“王爺,小人可以隨侍王爺左右,我還有師門秘藥,可以為王爺煉丹……”
    微塵轟然倒下的時候,朱玉姿才驚叫起來,她看見顧衡手裏提著的劍滴著血。
    “求王爺饒夫人一命,”朱槿猛然撲倒在朱玉姿身前,她用自己擋住了朱玉姿。
    “你倒是忠心耿耿,”顧衡看看被朱槿護在身後的朱玉姿,呆滯蒼白,頓時失了殺人的興趣。
    他隨手扯了一塊緋色錦帷擦幹淨了手裏的軟劍,動作文雅地把這把剛剛殺過人的劍放回腰間,轉身出去。
    見他出來,李順恭順地俯身,他神情鎮定,臉上看不出絲毫波動。
    “處理一下,封了沉香殿。”顧衡是信得過李順的。
    “是,”李順恭聲應了。他心潮起伏,並沒有表現的那麽鎮定,看來晉王府的天要變了,本來王妃還可以憑著四郎君與曹夫人一爭,此事一出,王妃一係已經輸了。
    吳夫人還在門外,她惶惶不安,撞破了玉夫人的醜事,王爺會不會為了保密把她殺了?
    “阿吳,來,”顧衡很是溫柔地招手叫吳夫人到他身邊。
    吳夫人不敢不動,怯怯地走到顧衡身邊,“王爺。”
    “玉夫人得了疫病,往後沉香殿就不要來了,”顧衡摸摸吳夫人的頭,柔聲囑咐她,“你回去也叫禦醫開個方子喝喝,將養幾日。”
    這是要讓她病逝嗎?吳夫人不敢求饒,眼睛含著淚答應了。隻盼她乖乖赴死後,王爺不要遷怒她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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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順沒有急著進去,他在等朱玉姿梳妝整齊。
    屋子裏,朱槿默默流著淚幫朱玉姿把衣裳穿好,“夫人你為何這麽糊塗。”微塵的事,夫人竟然瞞得那麽緊,連她都沒有覺出來不對。如果她知道這件事,必然要勸著夫人一有孕就殺了微塵滅口。哪還有今日的事?
    微塵的屍體還躺在地上,喉嚨上的血線已然凝固了,他臉上還帶著試圖魅惑顧衡的媚笑,眼睛睜大,似乎是不可置信顧衡居然會殺他。
    朱玉姿看著微塵表情詭異的屍體忽而笑出來,“是我傻。”
    她年少的時候被嫁給一個粗莽的胡人漢子,對那個不解風情的男人,她隻有厭惡。他死了,她隻覺得是解脫。後來為了榮華富貴,她勾引了自己的姑父,結果做妾就是做妾,處處矮人一頭也就罷了,還要費勁心思討好夫君,與後宅姬妾們明爭暗鬥,隻為了多爭得晉王一夜留宿。
    微塵的貼心細致和溫柔小意是她不曾得到過的體會,令她沉醉得忘了一切。可惜所謂的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都是虛妄,倒是大難臨頭各自飛了。
    “夫人得罪了,”李順對著失勢的朱玉姿依然恭敬,讓人小心抬了微塵的屍體出去。
    朱玉姿淡笑,“我這個將死之人還有什麽不可得罪的,隻是微塵出現得巧妙,今晚王爺也來得及時,這樣的巧合,我是有些不甘心呢。”
    “夫人放心,奴婢會仔細查得清楚明白的。”李順拱拱手。
    就算朱玉姿不提,李順也要仔細查的。今夜的事,巧合得令人生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