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刺殺

字數:5135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本宮超凶 !
    長春殿內帷幕低垂, 光線昏暗, 顯得逼仄迫人。
    朱氏獨坐榻上, 不發一言, 仿佛一個泥雕木偶。
    直到侍女稟告說四郎君來了,她的眼珠一轉, 眼裏才有了活氣。
    “母親,”顧昭昀穿著一身中規中矩的石青彈墨直裰, 一舉一動都如尺子量出來的優雅端方。
    “昀兒, ”朱氏欣慰地看著顧昭昀, 這是她精心雕琢的兒子, 是她後半生所有的依靠。見了他, 她聽聞曹氏得到九尾鳳凰為飾而惶惶的心再次火熱起來,她的兒子才是最好的, 顧大郎如何配得上太子之位。
    “母親喚我來可是有事?”顧昭昀立在朱氏跟前,他察覺到殿內氣氛的凝重。
    “先坐下吧, ”朱氏招手叫顧昭昀坐在她身邊。
    端茶侍女輕巧無聲地進來, 把茶盞擱在兩人中間的方桌上。
    從聽到消息朱氏就五內俱焚,這會兒剛好覺得口渴,端起茶就喝了一口。卻不想熱茶燙嘴,她一下子被燙得不輕, 怒而摔盞大罵, “賤婢!該死!”
    也不知她罵得究竟是侍女還是另有其人, 從沒見過王妃如此勃然大怒的模樣, 嚇得滿屋子侍立的侍女都慌忙跪了下去。尤其那個端茶的侍女, 她聽見該死二字,更是嚇得瑟瑟發抖,臉都白了。
    “都下去,”顧昭昀看不過眼,揮揮手讓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侍女們出去。
    “區區一個賤婢,也要爬到我頭上來了,”沒了旁人朱氏更是肆無忌憚,口出惡言,“那個老貨,早該死了!”
    顧昭昀在外院,內宅的消息自然沒有朱氏來的靈通,他還有些奇怪,“母親何事如此動怒?”
    對兒子,朱氏一貫是溫柔的,“昀兒,你可聽說立後的消息?”
    “未曾,”顧昭昀沉吟,“母親何需擔憂,按禮,您是父親正妃,皇後之位自然是母親的。”
    朱氏嗬嗬冷笑,“可你父親打算立曹氏那個老貨為後。”
    “當真?”顧昭昀大驚。前幾日存心殿議事,大臣們也提起了後位,當時父親並沒有明確表露後位所屬,然大部分大臣是支持晉王妃為後的。
    “衣裳都開始做了,”朱氏嘲諷一笑,覺得一顆心都涼透了,“如果沒有我朱家,他顧衡不過是個小藩鎮而已。”
    朱家對父親的恩情,他從小就聽母親叨念過了無數遍,母親常掛在嘴邊跟他懷念的就是朱家昔年的容光和扶持父親的恩德,然後就是日複一日對父親冷待朱家的埋怨。
    顧昭昀早過了母親說什麽就是什麽的年紀,早就明白了朱氏的抱怨不乏失實偏頗的部分,這時又聽朱氏哭訴,他已然習慣,還能冷靜地分析後位的事,“曹家身份低微,難以擔當外戚之責,晉國初立,文臣們應當不會同意立曹夫人為後。”
    尤其曹家眾人在朱氏的特意安排下,初到晉王府就出了大醜。當日臘八,晉王府設宴款待近臣,曹家父子上門認親,更是在眾臣麵前醜態畢露,活生生的地痞無賴模樣。
    “文臣不同意又能如何,你父親難道是聽得進勸諫的?”朱氏冷笑,“唯有顧大郎出了意外,當不成太子。”
    顧昭昀一凜,“母親……”如今顧大郎父子正在雲州,確實是極好的機會。
    朱氏伸出手去,拍拍顧昭昀的手背,“昀兒,母親必要把最好的一切給你。”顧衡的基業隻有她的兒子才能繼承。
    “母親,”顧昭昀緩緩吐出一口氣,“可安排妥當?”
    “萬無一失,”朱氏說得斬金截鐵,為了刺殺顧大郎,她已經是孤注一擲。
    ————————
    長春殿內的陰謀沉浸在喜悅裏的曹氏等人自是不可能知道了。
    顧容安當了一回報喜鳥,回泰和殿去與陸氏分享這兩個好消息。
    “你這猴兒樣,還公主呢,我看是猴兒國的公主。”陸氏聽了顧容安帶來的消息喜上眉梢,然而看見顧容安嘻嘻傻樂,坐在位置上還要動來動去,半點不安分的樣子,她就忍不住叨念。
    “人家是高興嘛,”顧容安捧著臉,心滿意足,“當公主多威風,我可是晉國開國公主。”人家受寵的公主過得可逍遙啦,要是寂寞了,還可以養一大群美貌麵首,個個千依百順。
    陸氏立刻就給顧容安潑了冷水,“趕明兒得給你安排一個教養嬤嬤,你年紀也大了,規矩該學起來了。”
    “啊,”顧容安小聲驚呼,她一聽教養嬤嬤就頭疼,連忙轉移話題,急急忙忙道,“阿娘,我們快給阿耶他們寫信,告訴他們好消息啊。”
    “珍珠記下來,明日你就去典儀所給安安請一個年長嚴厲的女官做教養嬤嬤,”陸氏不急不慢吩咐珍珠道。
    “是,我記下了,”珍珠笑盈盈地。看見縣主鼓起來的臉,她眼裏的笑意更甚。
    看來是免不了要重新學一回規矩禮儀了,顧容安想起上輩子在洛陽皇宮被皇後以她的規矩沒學好為由,讓宮中女官調/教的痛苦,一張臉都苦兮兮了。
    “去拿紙筆來,”陸氏也在笑,殘忍地決定給顧容安請嚴厲的教養嬤嬤後,還要壓榨她寫信,“你不是要寫信麽,快點寫了,今日趁早還能送。”
    “嗯嗯,好好好,我這就寫。”顧容安起身自己去陸氏的書桌上拿來了紙筆硯台。
    她倒了點茶水在硯台裏,親手磨了墨,鋪開信紙,刷刷就開始寫信。
    通篇是大白話,“阿耶、阿頊見信如晤,大喜,祖父已經決定立阿婆為後了,今日司製所剛來給阿婆和我定了新衣。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麽我也有新衣,因為祖父說要冊封我為公主。阿頊不要嫉妒,誰讓你不是女兒呢,大概也就能得個郡王做做。”
    陸氏看她寫得順暢,好奇地俯身一看,頓時笑了,“也不知道你讀的書都去了哪,難怪人家說你草包美人。”
    “我是玉瓶美人,玲瓏剔透,水晶心肝,”顧容安大言不慚,說著話落下最後一筆,轉頭對陸氏道,“我要寫得文采飛揚了,恐怕阿頊看不懂。”
    言下之意,她是在照顧顧容頊的閱讀理解能力。
    “怎麽說你都有理,”陸氏搖搖頭,拿起顧容安擱下的筆,再寫一封正常的信。
    而此時,遙遠的雲州,顧大郎衣錦還鄉,帶著兒子回同方鎮同福村憶苦思甜了。
    離鄉多年,同福村村口的古銀杏依然高大蒼勁,看起來與當年離開的時候並無分別。
    “阿耶,這就是你長大的地方啊,”顧容頊頭一回下村,看見什麽都新鮮稀罕,“那麽大的銀杏,恐怕有幾百年了。”
    “傳說有五百年,比同福村還老,”顧大郎很自豪地領著兒子去到銀杏樹下,父子兩人齊齊抬頭仰望高聳入雲的銀杏樹。
    “這還有一口井,”顧容頊瞧見樹下石欄杆圍著一口齊地高的古井,井水潺潺,順著溝渠流出來。
    “這口井裏的水香甜可口,常喝百病不生,長命百歲,”顧大郎吹起故鄉的銀杏水完全不用打腹稿,還拿了同方鎮首富做例子,“當年鎮上的林員外家每天都要趕兩輛水車來運水呢!”
    “這麽好,”顧容頊瞧那水清淩淩地,解開腰間的紫金水壺,彎下/身去打水。
    顧大郎也想去接一壺水,他剛解開水囊的繩子,忽而有個戴著鬥笠的村民擔著擔子從村裏出來,瞧見一群生人,老農遠遠就喊,“取水要先交錢!”
    什麽,取水還要給錢?顧大郎一呆,那個擔著擔子的村民已快步走了過來。
    是一個穿著褐衣短打的青壯男子。
    護衛的侍衛們要攔,顧大郎擺擺手讓村民近前來。
    那個村民倒也不怕,責問,“收錢的人不在,你們怎能自己取水呢?”慕名來看龍王井的富貴人家多了,見到尋常富人打扮的顧大郎父子,村民是一點也不驚奇。
    “這同福村的水,何時要收錢了?”顧大郎不解,往年林員外日日用水車拉水,也沒有收過一文錢啊。莫不是以為他是外鄉人,可以敲一筆?
    “難道你不是聽說這口龍王井裏的水是晉王一家最喜歡喝的水,才是來的麽?”村民一臉你這都不知道還來喝什麽水的表情。原來如今這口井的水對外是按兩收錢,每日村裏的人輪流來樹下守著收錢。這人就是來守水收錢的,擔子裏是打水的竹筒和裝水的瓦罐。
    他熱情地為顧大郎介紹了一番這口井的神奇妙用,同福村就是因為有了這口井,才是成了風水寶地,馬上就要出皇帝了呢。還講了幾個晉王一家與這口神奇的井的奇聞軼事。
    深知內情的顧大郎聽了隻想笑,無名井變成了龍王井也就罷了,他小時候哪裏得過井仙指點哦。倒是顧容頊聽得津津有味。
    聽完了總不能不買水,顧容頊水壺裏的也要給水錢,顧大郎掏出錢袋,拿了十個大錢出來。
    他遞錢給村民的時候,還在問,“你是哪家的,我怎麽看著你眼生。”
    村民沒有答話,近前一步,看起來就像是湊近了好拿錢。
    顧容頊站在一旁,忽而發現村民腳上是一雙黑鍛靴子,他猛然一個激靈,“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