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禁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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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光帝喝令宮人把闕陽帶回去,傳喚太醫。
闕陽公主素來對人不手軟, 出手殺死自己人還是頭一回, 被宮人強行帶走,慌張之餘恨恨看著林熠:“好, 你等著,本宮早晚親手宰了你!”
永光帝怒不可遏, 上前對闕陽狠狠扇下一巴掌:“作孽!”
林熠沒什麽表情, 恭謹一禮:“陛下息怒, 公主也不是故意的, 臣也有錯。”
永光帝心不在焉又餘怒未消,威嚴眉眼間一條深深的豎紋, 擺擺手:“你何錯之有。”
太醫很快就來了,圍在麗妃身邊商討許久,呂浦心中了那一刀,倒在地上血流不止, 太醫看過後隻是搖頭, 不多時, 呂浦心掙動幾下, 滿喉喊著血沫子嗬嗬幾聲便再也不動了。
林熠冷眼看著,心裏一絲波動也無,須知姐夫賀定卿上一世被他害得身受敵軍酷刑,痛苦百倍不止。
豐國公借獷驍衛的刀去碰林家, 林熠便借闕陽的刀滅他呂家。
呂浦心一咽氣, 周圍宮人一陣騷動, 永光帝沉聲罵道:“死了就死了,喧嚷個什麽勁!”
諸人這才驚覺永光帝對呂浦心絲毫不待見,先前沒有懲治他縱容手下擅自對烈鈞侯用刑,並非是眷顧於這位豐國公世子。
顧嘯杭和封逸明奔到林熠身邊確認他上上下下完好無損,封逸明稀奇道:“陛下是為了麗妃才順帶著照顧那呂世子的吧?”
顧嘯杭搖搖頭,低聲道:“豐國公沒什麽本事,但也是一枚棋子,放在朝中自可牽製不少人,陛下寬容呂浦心和麗妃,多半另有考量。”
蕭桓沒理會麗妃周圍那一片雞飛狗跳,逆著人群走回林熠身邊:“回去麽?”
林熠眼底戾氣已消,淡淡道:“回去也沒事可做,不如看看麗妃娘娘暈出個什麽花樣來。”
“到底如何了?”永光帝沒過去看麗妃,隻在禦座上沉著臉質問那群太醫。
麗妃這回暈過去可壞了事,一群太醫會診,終於戰戰兢兢得出一致的結論,捧著腦袋一般,卻不敢欺瞞。
太醫上前低聲道:“回稟陛下,麗妃娘娘並無大礙,也……並無身孕。”
蕭桓和林熠幾乎同一時間看出太醫口型說的話,林熠倒不甚意外。
眾人聽不清太醫的話,隻看永光帝陰沉的麵色頓了頓,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而後一揮手:“麗妃押入死牢,豐國公一並下獄。”
數名獷驍衛上前領旨,這是真正在陛下跟前的獷驍衛,下手冷酷無情,直接將意識混沌的麗妃押出禦花園,華美的裙裾拖在地上染了塵土。
院內一陣嘩然,眾人一頭霧水,很快被遣散,皇宮裏的醜聞沒有教外人看的道理,顧嘯杭和封逸明叮囑再三後離宮,林熠和蕭桓趁隙也回到寧靜的挽月殿。
“別說,呂家的人膽子就是大。”林熠散去一身殺意,想起麗妃一家子隻想笑, “假懷孕也敢,又敢想又敢幹,今天要是不暈過去,來日還不得翻了天。”
“陛下對闕陽都沒什麽感情,對麗妃更不會在意,翻天也輪不著她。”
蕭桓按住林熠給他換藥,傷口已結了薄痂,除卻皮肉翻起太深的地方,已沒什麽大礙,但林熠背脊上難免要留一陣子疤了。
“我原本覺得陛下總會惦念麗妃腹中骨肉,今日看了,也不是那麽一回事。”林熠嘖嘖道。
永光帝對麗妃和呂浦心的那點寬厚,不過是因為豐國公尚有些用處。懷了孕的麗妃勉強能讓永光帝原諒,要再多的真心,就是妄想了。
至於皇嗣,於他而言並非那麽寶貝,永光帝並不是會被此打動的人。
林熠懶懶地道:“蕭桓,你說帝王都這麽無情的麽?”
蕭桓給他披上衣袍:“倒不都是。”
闕陽長這麽大頭一次被禁足,永光帝不許宮人點燈,昏暗的殿內,她一開始暴躁地一通亂砸,可毫無用處,沒人放她出去。
殿門打開一半,永光帝邁進來,一縷光線斜灑下來,照出殿內細小浮塵。
永光帝不緊不慢踩著一地碎瓷,站在闕陽不遠處看著她:“可知錯了?”
闕陽委屈湧上心頭:“父皇這是氣我驚嚇到麗妃嗎?竟把我關起來,我娘若知道了該……”
闕陽的生母與永光帝青梅竹馬,性情溫和如水,永光帝對她感情很深,闕陽生母離世早,便是因著這份遺憾,永光帝從來不曾對闕陽說重話。
原以為闕陽總會有點像她娘的,可這暴戾脾氣簡直是反過來,說什麽都遲了。
“你哪裏像你娘了,闕陽,從小到大縱著你,到底縱壞了。”永光帝話中沒什麽溫度,“把你教成這個模樣,她是該怪寡人了。”
闕陽心底一寒,這話裏的失望很是冰冷,一直驕縱寵溺自己的永光帝,竟對自己失望了,真到這一天,闕陽才隱隱意識到自己揮霍完了這抹溫情,卻更加暴躁,隻想立即出去吧林熠撕碎。
“你就在這裏好好想想,你娘該怎麽看你今日這副模樣。”永光帝沒再多說,轉身離開光線暗淡的大殿,殿門一開一合,屋內亮了片刻又暗下去。
麗妃和豐國公倒得迅速而無聲,一夜之間,這戶驕橫外戚就灰飛煙滅,昔日的恃寵而驕,今日想起來怕是在可笑不過。
各地來的貴族世子開始在太學館內聽講,林熠轉眼就該到能真正承襲爵位的年紀,條條框框在他身上不起什麽作用,去太學館待一會兒就走也沒人攔他。
林熠清晨離開,蕭桓成了留在挽月殿內的人,便立在廊下喂那隻玳瑁貓,這小毛團子也不知哪裏好了,林熠走得急,還不忘叮囑他喂貓。
那貓剛吃幾口,林熠已撇下太學館內眾人回來了,困得直打嗬欠,低頭看一眼腳尖,搖搖晃晃倚在蕭桓身上:“早起本來很清醒,愣是被那群老頭子講得睜不開眼。”
“今日陛下宴請群臣,我會晚些回來。”蕭桓拍拍他後背。
太後壽辰轉眼就至,老人家一直在寺裏禮佛,不沾這些事情,永光帝仍是要設宴的,每到這日子,就有宴請群臣的習慣。
“你真的要去?”林熠驚訝道,沒料到蕭桓會答應這種無聊的事,“陛下非要你去嗎?”
“應酬而已,江州大營也常有這些事。”蕭桓笑道。
蕭桓道:“要不要隨我一起?”
永光帝也跟林熠打了招呼,他還未正式入朝,這種場合可去可不去,看心情而已。
林熠閑著也是閑著,正好去看看那群朝臣們喝多了吹牛的模樣。
太後壽辰,百官入宮,比上朝熱鬧得多,太和殿內人影憧憧。
太後靜心於青燈前,這壽宴與她沒什麽關係,永光帝替她盡了體恤之責,讓百官記住太後的親善。
宴會上熱鬧得不行,盧俅剛帶獷驍衛辦完事回朝,也不知盧琛明和呂浦心一條心惹出事的傳聞有沒有影響他食欲。
蕭桓麵具蓋著大半張臉,一入殿內就是一陣騷動,來給他敬酒的人都很想看看酆都將軍究竟什麽模樣。
蕭桓應付得很自如,他這人,冷淡拒人於千裏之外也好,給麵子聊兩句也好,都恰到好處。
眾人都喝得不少,林熠坐在蕭桓身邊,見觥籌交錯間幾名臣子略醉了,小聲笑道:“還是得藏一藏本性,一喝酒,人就會露原形。”
太子這段時間不知在忙什麽,宴上圍著他的人更多了,他一一回應,不擺什麽架子,親和有禮,又朝林熠和蕭桓這裏遙遙舉杯,林熠禮貌地回了他。
“近日傳聞裏的三銅令,太子可有什麽看法?”有人說道。
太子親切又含糊地答道:“傳聞千奇百怪,總不能都當真。”
三銅令,便是三道銅符,傳言頗受一些人追捧的原因,便是這銅符據傳要拿來控製三軍。
虎符管住北大營昭武軍,雀符把定遠軍另一半軍權收回來,蛟符號令江州大營鬼軍,無令不得發兵。
“反正現在無戰事,三銅令可集中軍心,有何不可?”
說話的是禦史台張潛,太子雖不願表態太明顯,仍是能看出他並不反對張潛話裏的意思。
太子的態度通常取決於永光帝,永光帝想收權,他就看好三銅令。永光帝若是不喜這些是非,他就絕不會提這些建議。
又有人來問林熠和蕭桓,喝了酒就是說得出口,也不看是跟誰談論什麽話題。
蕭桓完全不表態,笑道:“既說是傳聞,又談論的如此認真,豈不矛盾?”
他在桌下的手輕輕握住林熠的手,來搭話的人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離開,蕭桓轉頭看著林熠,瞥見他眼底一絲殺機,不知是衝著哪一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