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慍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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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熠喘著氣冷冷道:“先鬆手!”
    不過相隔數月,蘇勒已經與先前羸弱的樣子判若兩人, 他是草原上的狼, 一旦回到安全環境裏,恢複的速度驚人, 如今身上肌肉緊實,沒有內力的林熠一時完全無法製住他。
    林熠猜想外麵攪得柔然軍營一團亂, 大概是他爹林斯鴻得知此事後不高興了, 派人來搶他回去, 這麽直白粗暴的作風的確隻有林斯鴻。
    蘇勒深吸一口氣, 稍稍鬆開林熠,坐在旁邊, 一腳踏在矮幾上:“叱呂部族內爭鬥殘酷,我身為大汗養子一直生存艱難,原打算帶姐姐離開,但還沒來得及走, 就被大汗的兒子陷害, 喂了藥交當作無名奴隸賣掉, 後來被你救下。”
    林熠這便明白當時的情況, 揉了揉手腕道:“所以你就打算這樣報答小爺?”
    蘇勒偏過頭看他,眼裏帶著笑意,仍不乏野性:“林熠,我們從小到大都要搶, 要最鮮美的獵物就得去廝殺, 要最漂亮的女人就得打敗所有對手, 我未曾爭搶過什麽,但見了你才知道其中道理——先前隻是沒遇到最想要的而已。”
    林熠深知蘇勒穩重自持的風範隻是表象,蘇勒骨子裏是狼王,甚至比任何看似凶悍野蠻的部族勇士都更執著強勢。
    “我隻是順手幫了你,你連我是什麽樣的人都不了解,何至於此。”林熠坐在一旁心平氣和道。
    他沒有試圖逃走,蘇勒的功夫足以把沒有內力的他抓回來一百次,眼下情緒又不穩定,刺激他不是好主意。
    “現在了解了,所以才想留住你。”蘇勒靠在寬大座上注視林熠,林熠才注意到他額帶上的寶石與贈給自己的腕繩上所串寶石很像。
    “蘇勒,隻要你願意,柔然王的位子注定屬於你。”林熠歎了口氣,笑笑道,“把我當作獵物,可是個大錯。”
    蘇勒傾身靠近他:“你可不是獵物,沒人想把獵物一輩子留在自己身邊。”
    “你想留下我就能做到麽?蘇勒,是不是我對你脾氣太好?”林熠簡直沒見誰對他說過如此狂妄的話,一時不怒反笑。
    “為什麽不能?關著你也好,帶你銷聲匿跡也好,單要你這個人,辦法多得是。”蘇勒搖搖頭,注視林熠的目光由虔誠變為一種難明的意味,“起先我覺得自己不會對你這麽做,現在卻……”
    “我跟你有仇麽?”林熠無言以對,“怎麽讓你就這麽執著。”
    “就是你這個人本身,你是誰都無所謂。”蘇勒輕輕呼出一口氣,低眼看著林熠腕上那條係著寶石的細繩,“喜歡的就要留在手心裏,留在身邊,不是麽?”
    林熠很想踹他一腳,拎著他耳朵好好教教他什麽才是交朋友的正確方式,但忍住沒這麽做,蘇勒自小生長的環境就是弱肉強食,本能勝於一切。
    “你不如趁早死心,咱們還能坐在一起談談正事。”林熠留意著帳外動靜,可這裏實在偏僻,林斯鴻就算派人來也一時半會找不到。
    蘇勒又笑了笑,這回眸中沉靜下來,似乎方才輕狂蠻放之人並非是他:“隻是開個玩笑。”
    “你不是金絲雀,我知道。”他伸手輕輕握住林熠手腕,撥弄了幾下那腕繩上的寶石,隨即又鬆開手,“放心吧,我不會那麽做。”
    他的確很喜歡林熠,甚至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由於這個人,可他到底與那些野蠻貴族不同,林熠的對他的意義更加不同。他的喜歡裏,有萬分珍惜。
    林熠看看他神情,知道蘇勒說的是真的。
    林熠並不打算跟他計較,一邊去解那腕繩,一邊道:“想清楚就好,走吧,讓你的人收手,我也讓來找我的人住手。”
    “看在我姐姐的份上,留下它吧。”蘇勒製止他的動作,輕緩道,“我隻是讓他們攔住你朋友,眼下該是我的人吃虧得多。”
    林熠思索片刻,暫且沒再去解腕繩,彎腰撿起掉在地毯上的冶光劍收回鞘中,兩人起身往帳外去。
    遠處的混亂聲卻迅速靠近,伴隨著刀劍和呼喊,似乎來人已經徹底確定他們的位置,迅速趕來。
    蘇勒眸光一凜,拉住林熠往懷裏一扯,林熠反應很快,立即出拳同時去鎖他手臂,蘇勒卻憑著內力的優勢將他牢牢箍住。
    蘇勒將一粒丹丸喂到林熠口中,指背在他頰側掠撫而過,而後鬆開林熠,躲過他一記狠辣肘擊,笑道:“說好的解藥。”
    林熠沒來得及教育他,帳簾猛地被掀開,一道高大修長身影持劍而入,劍光瞬間直逼蘇勒麵門。
    蘇勒抽出腰間彎刀運力格擋,兩人真氣迸發相擊,大帳梁柱瞬間發出一聲哢嚓輕響,桌案物品四下翻倒一片混亂。
    “他沒內力,莫傷了他!”蘇勒喝道,閃身擋在林熠身前。
    “離他遠點!”蕭桓沉聲道,欺身幾招將蘇勒格開。
    林熠目光釘在蕭桓身上一時愣了神,原以為是林斯鴻派的人,怎知遠在金陵的蕭桓會這麽快趕來。
    林熠喃喃道:“你怎麽來了……”
    蕭桓修朗劍眉擰起,桃花眼中滿是寒意,一身勁裝持劍勢不可擋,下一刻,醉易裹挾著凜冽殺意,將蘇勒硬生生逼退到一旁。
    林熠連忙抽出冶光劍抵開醉易的鋒芒,蕭桓深厚內力蘊滿劍身,林熠被震得手臂一麻,好歹攔下他險些奪了蘇勒性命的一擊,抬手抵在蕭桓胸口:“別殺他!”
    “沒什麽不能。”蕭桓聲音沉得發冷,握住林熠手腕,手上力道顯然是動了真怒,林熠不由頓了頓。
    可他釋放的內力又順勢流入林熠經脈,以防方才硬擋的一劍傷了林熠手臂。
    “就聽我這一回。”林熠上前一步攔蕭桓,幾乎貼著他胸口,語氣有些焦急,他知道以自己現在狀況,若蕭桓決意要殺蘇勒,他根本攔不住。
    蕭桓低頭深深盯著林熠片刻,眼中盛怒這才平息一些,似乎又隻是暫時壓下去,林熠幾乎能感覺到他要跟自己慢慢算賬。
    他瞥了蘇勒一眼,一傾身,不由分說將林熠攔腰抗在肩上轉身離去。
    林熠實在沒見過蕭桓這樣發怒,解藥一時半會不能完全起效,林熠隻覺得一沒了武功太難混,被蕭桓抗出大帳後輕輕掙紮幾下,低聲道:“縉之……放我下來。”
    帳外追來的一眾柔然士兵與蕭桓手下人馬相互對峙,不敢輕易靠近,零星火把發出劈啪聲。
    蘇勒跟著走到帳外,眾人就看著蕭桓把林熠放在地上站好,林熠微微仰頭,兩人說著什麽,周遭的一切似乎都被隔絕在外。
    林熠環視一周,覺得這場景著實怪異,隻得朝蕭桓服軟,輕輕晃了晃蕭桓的手:“咱們先回去。”
    林熠轉頭看著蘇勒,蘇勒知道他想說什麽,微笑道:“費令雪是你的人,自當隨你們一道走。”
    蘇勒又對手下人馬做了個手勢,眾人放下手中兵刃退到一旁。
    林熠和蕭桓暢通無阻原路折返,天光已漸亮,草原上一輪燦爛朝陽,蕭桓側臉被勾勒出分明輪廓,林熠猶有些恍惚,沒想到蕭桓會追到這裏。
    費令雪早在營中發生異動時就醒了,身邊少年與他肌膚相貼,眼睫輕閉,沉睡時極為乖巧,世上再沒有比這更甜美單純的臉。
    費令雪穿好衣服,帳門縫隙透進來的一縷微光,細小塵埃漂浮著。
    江悔披上衣袍,費令雪轉過身看著他。
    “你該回去了。”江悔笑吟吟道,湛藍的眼睛映著費令雪的麵容。
    費令雪走過去,給他係好腰間袍帶,整了整衣襟,江悔站在原地沒有動,似乎怕費令雪下一刻改變主意推開自己。
    他眼眶泛紅,環住費令雪的腰:“你還恨不恨我?”
    費令雪的手頓了頓,低頭在他額間親了親。
    “恨的。”
    費令雪過來的時候,林熠正看見曲樓蘭,一身暗色武袍,皮膚白得毫無血色,清瘦英俊,與當時鸞金樓藥池內昏迷的模樣很像,微笑一頷首。
    林熠擔憂地看著費令雪,費令雪朝他安慰搖搖頭:“他不能回去了。”
    曲樓蘭已經死過一次,更是在柔然當過將軍,回到定遠軍中絕無生路。
    既然隔著一回生死,該怎麽選,還是要由他自己來定,費令雪不能逼他走。
    林熠沒有多說,對曲樓蘭一抱拳,轉身上馬。
    蕭桓來時隻帶了三十手下,從見到林熠開始,他沒再讓林熠離開自己五步範圍外,此刻在馬背上也不例外。
    蘇勒送林熠他們離開軍營,手下將領未有敢提異議的,翡裕河潺潺流淌在烏珠穆沁草原上,駿馬疾馳遠去,天邊再也望不見影子。
    蘇勒回到帳內,吩咐人清理殘局,在座上飲了杯酒:“他心有所屬,你可知道?”
    江悔點點頭:“那人在遂州城時就與林熠同行……大汗要放棄他麽?”
    “這種事談不上放不放棄。”蘇勒笑笑,“你會放棄陽光、雨水和自由麽?”
    回到北大營,林熠事先的安排周到,一切有條不紊,蕭桓顯然也不關心北疆軍務是否被耽擱了,一來就直奔林熠而去,不少人都還記得這位“江州阮氏”的公子。
    副將們看到一行人平安無缺回來,紛紛鬆了一口氣,林熠簡單安撫了幾句,將領們被蕭桓漠然寒冽的目光掃過,感覺帥帳內似乎要平敵起波瀾,便又紛紛趕緊借故退下,叮囑林熠好好休息。
    帳內一下子安靜無比,沒了人來人往的掩護,林熠抬眼看看蕭桓,輕咳了一聲,麵對蕭桓自從這回見麵起就不散的怒意,不由後退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