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暗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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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半日,林熠也不說什麽話, 蕭桓做事, 他就在旁邊一直看著,看得入神專注, 從前相處的點滴慢慢與眼前人重合。前世他對蕭桓的樣子永遠停留在想象中,手指一寸寸勾勒過那張絕塵俊雅的臉, 如今把回憶嵌在眼前, 再無遺憾。
他後來的記憶有些模糊, 或許因為最後的半年裏身體日漸被病重所拖累, 整日裏昏沉不醒的時間居多,因此回想起來也斷斷續續。
林熠最揪心的還是自己早於蕭桓離世後, 蕭桓是怎麽過來的,是不是足夠豁達把往事放下。若換做自己,恐怕餘生都不會再開心,但蕭桓不同, 他是個無所不能的人, 這世上仿佛沒有任何事情會困擾住他。
“還沒看夠?”蕭桓擱下筆, 起身走到林熠麵前, 把林熠拽到懷裏。
“嗯?”林熠腦子一刻不停地轉,早就在九霄雲外。
“看了本王一下午,想什麽呢?”蕭桓仔細打量林熠,“不開心了?”
林熠深吸一口氣, 抬眼望著蕭桓, 烏漆的瞳清澈無比:“從前我想, 要是餘生能有機會看重見光明,第一件事便要看看你的樣子,看一整天,看到就算再次失明也不會忘記為止。”
蕭桓一怔,桃花眼凝視林熠,靜默了好一會兒,眉頭微微動了動,才終於開口道:“姿曜,你想起來了?”
林熠彎眼朝他笑,眼裏泛著一層淚,分不清是喜還是悲:“認識你之後,總覺得你待我太好,現在就明白了,原來一直都是這樣的,上輩子這輩子,你都沒變。”
蕭桓傾身將林熠牢牢摟在懷裏,輕吻落在他眉眼上,呼吸都在發顫:“我的姿曜。”
林熠閉著眼睛,眼睫抖動,又睜開眼望著他,抬手撫他眼尾的痣:“阮尋,我有什麽好,你一個當過皇帝的人,還肯在我身邊守這麽久。”
蕭桓搖搖頭:“就是你在,才什麽都好。”
林熠便覺一陣苦澀,怕自己的難過透露出來,連忙扯開話題笑問他:“這麽說來,你隻有過我一個人。”
蕭桓額頭抵著林熠額頭,溫聲道:“隻有你一個。”
“皇後、妃子呢,不能一個不娶吧?”
“都沒有。”
“就……沒心動過一次?”
林熠不知怎麽轉到這事上了,越問心裏越擰,若蕭桓從前納妃立後,他當然會失落揪心,但蕭桓若真的守著一個隻相愛了兩年的故人影子過完後半生,他又何嚐不心疼。
蕭桓撫著他的臉,輕笑道:“也不是沒有過。”
“是……什麽人?”林熠一下子好奇得很,又一股酸澀五味雜陳湧上來。
蕭桓手指淺淺摩挲著林熠的唇:“有人送來和你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男人、女人都有,有時候就連說話的神態都像極。”
林熠無聲倒抽了一口氣,心裏登時被各種景象鋪天蓋地充滿了,想到那些個溫聲軟語的人纏著蕭桓在猗蘭殿,簡直酸苦得要溢出來,嘴上卻強壓下不悅。
“哦,那……也是情理之中,所以呢,伺候得怎麽樣?”
蕭桓一臉正經,像是朝他不加遮掩交代一般:“伺候人的功夫都不錯。”
林熠攥著他衣襟的手指不禁收緊,便聽蕭桓又道:“也都很聽話,讓往東就不往西,敢撒嬌但絕不敢恃寵得寸進尺,從不會禦案上丟一桌子木料還嫌奏折礙事……”
林熠聽得氣鼓鼓,這明擺著每件都是他從前的小毛病而已:“好,這樣的佳人留在身邊舒心合意,比那些一身臭毛病的病秧子強多了。”
他瞪著眼睛有點委屈地看著蕭桓,又實在說不出什麽,自己若不在,有那樣的人伺候著也至少是個寬慰,哪個皇帝是孑然一身一輩子的,蕭桓本也值得這世上所有最好的,不該在自己身上耽誤。
蕭桓見不得他難受,一看他當真了,那雙濃黑眸子溢出水光來,心裏又是好笑又是柔軟的疼,低頭吻住林熠,唇畔相擦間低聲道:“逗你的,他們比不及你分毫,就喜歡你一個,病了也好,看不見也罷,是你才行。”
林熠摟住他回吻,話語帶著些鼻音:“怎麽辦,本侯就是這麽小心眼,可……我也舍不得讓你一個人……”
“沒關係,這不是找到你了麽。”
蕭桓細細吻著他,林熠腦海中忽然想起從前兩人纏綿熾烈的時光,不由自主地勾緊了蕭桓,手去解他衣帶。蕭桓把他抱到榻上放倒,邊吻他,修長的手指便探入林熠寬大綢袍間,所到之處便是一陣灼熱。兩人袍襟散敞,林熠被他挑得不禁咬住下唇,滿眼都是蕭桓遒勁流暢的胸膛和腹肌,心頭一股燒燙,蠻力一起,翻身把蕭桓壓住,跨上去俯身幾乎有些暴躁地吻蕭桓。
蕭桓的手似是安撫他,又似是添柴澆油,林熠覺得自己幾乎要失控了。
就在意亂情迷的時候,外麵傳來手下稟報的焦急聲音:“大將軍,侯爺,朝中緊急要務!”
林熠隨手抄起榻旁矮幾上一隻瓷杯便砸到門上,低吼道:“等著!”
碎瓷啷當落地,門外霎時一片死寂,蕭桓的手下搞不清狀況,還是頭一回被旁人喝止,而蕭桓那雙桃花眼隻是彎了彎,並未阻止林熠。
林熠埋頭在蕭桓頸側狠狠親了一口,呼吸急促地低聲道:“縉之……”說罷伸手去取悅蕭桓。蕭桓溫柔地吻他,手探去,如玉的指腹溫熱,將林熠對他無限的渴望和急一點點切抒放。
林熠伏在他身上,呼吸漸漸平複,仍是戀戀不舍又吻了一會兒才起身,邊整理衣袍邊反省,自己方才失態,簡直是色令智昏,又有些遺憾沒有盡興。
念頭一落,便很想踹自己幾腳,有些事當真是食髓知味,才想起從前的親密,這就按捺不住了麽。
蕭桓起身穿好衣服,看他一臉糾結,笑笑沒說什麽,隨手拿起麵具覆上,走去把門打開。
林熠對那名鬼軍親衛頷首道:“方才失禮了,小兄弟勿怪。”
親衛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擺擺手:“侯爺言重。”
說罷立即稟報道:“半個時辰前,建州顧氏的下任家主顧公子,向陛下請求賜婚,陛下已經準了,就待明日朝上宣布。”
林熠一怔:“顧嘯杭?他要娶誰?”
鬼軍親衛一禮:“正是顧公子,賜婚闕陽公主,不日完婚,便是駙馬了。”
林熠和蕭桓對視了一眼,心中無限疑惑驚愕,鬼軍親衛接著道:“第二件事,南疆使隊中似乎有王族和巫族的人,他們似乎有意向我們透露一些跡象。”
林熠混亂得很,聞言拽回一絲清醒理智,蕭桓便讓手下退下,林熠問他:“王族、巫族,是不是跟你身上咒術有關?”
蕭桓點點頭:“南疆王族從未與我有過聯絡,錦妃生前也與他們斷了關係,但咒術的事,他們必定知曉一二,巫族亦是如此。”
“他們這是衝你來的?”林熠敏銳地感覺到。
蕭桓道:“南疆王室衝突一貫錯綜複雜,說不準是誰在作怪,但那邊並沒有直接挑釁燕國的本事,多半是想設局圖謀什麽。”
林熠有些不放心,南疆沒有朝燕國宣戰的實力,但單以錦妃當年把永光帝折騰的程度就能知道,論邪術詭道,南疆王室巫族絕不是好打發的,尤其他們很可能就是衝著蕭桓來。
“麟波盛會結束還有些日子,使團趁熱鬧作亂也不是沒可能。”林熠道。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別擔心。”蕭桓安慰他。
林熠隻好盡量不準能找到咒術的線索,不算他們白來一趟。”
蕭桓被他逗笑了:“萬一他們就是不想白來一趟呢?”
林熠不以為意道:“除了你,他們圖謀什麽都好說,若是打你的主意,我調兵踏平南疆。”
蕭桓給他正了正發冠,道:“這麽大脾氣。”
蕭桓著人處理使團的事,林熠策馬穿城到顧家別院,大步流星進去,管家正跟家中手下說著什麽。
管家見林熠,立即恭敬一禮:“侯爺,少爺還未回來。”
林熠算了算時辰,也等不住,幹脆直接轉身出了宅子,上馬往皇宮去。
入宮問了人,林熠便到外苑楓廊方向去,果不其然恰遇著剛告退的顧嘯杭。
顧嘯杭見林熠來,怔了怔,林熠與他對視片刻,也不知拿他怎麽辦才好,收了收手裏往放下的馬鞭丟給仆從。
皇宮長廊望不到頭一般,林熠靜默著,顧嘯杭反倒先開了口:“聽說了?金陵城一貫傳消息快。”
江州,天地間雨幕綿延。
邵崇猶從茶樓裏出來,街上行人匆匆,隻見疾走而去的步伐和無數油紙傘麵。
左右望去未見聶焉驪,他戴上鬥笠踏進雨幕中,看了一遭,便果斷往西邊去。
未幾步走到一處巷口,餘光被一抹朱紅吸引,邵崇猶走過去,拾起地上孤零零的朱紅油紙傘。
聶焉驪有時候脾氣倒真是讓人不懂,譬如下雨天一定要撐傘,即便很不方便。邵崇猶都由著他,倒還覺得挺有趣,挺可愛。
傘是聶焉驪的,傘柄一處切口鋒利,竹幹斜斜被斬下一截。
邵崇猶望進黑沉巷內,捕捉到磚石上深深的交錯劍痕,眉心一沉,收傘按劍追入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