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我為刀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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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舉著手指看時,那隻手掌一麻連皮帶肉一起炸開,一刹那血肉模糊!
    那人捧著斷掌昂首慘叫,抬頭驚見洶湧磅礴的千千萬螢火蟲撲麵卷襲而來!
    於是陸曉齊冷笑一聲,口齒中捏出幾個字來:這就怪不得我了!
    陸曉齊看著石板地上,被挾持的眾僧猶如砧板上的魚肉,握緊了拳頭。他們一定是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被來曆不明的人一一挾持,這貧窮偏僻寺廟裏的僧眾盡是老弱瘦幼,無人能反抗這群惡徒,隻好遭受這無妄之災!
    大殿如來金身注視下,夜空中突然不知道從哪裏飛來一個螢火蟲,微弱的光在微弱夜光下悠悠蕩蕩,慢慢往人堆裏來,慢慢地近了,停在了一人的手指上。
    那持刀人動一動手指撣了一撣,螢火蟲卻隱化不見了!
    大齊寺危險!
    僧人們提心吊膽,連呼吸重一些都覺得是放肆!
    可他們怕歸怕,軟歸軟,被五花大綁得如粽子一般,想喊喊不出想跑跑不了,隻能緊閉著雙眼默念經懺,不去看身旁的那一攤血肉。
    陸曉齊此時顧不上和尚們的驚懼。
    雖然他利用魚寶把他們打了個措手不及,這開局占了上風,但是他覺察,事情還沒有完。
    周圍有人盯著,想要故伎重施,趁他現身放鬆警惕的時候,放冷箭打冷槍。因為自己沒有現身,那些人也沒有動手。
    距離不近,使他不能及時感受到氣息,倒是真的看得起他陸曉齊。
    他不願意僵持,如果他不現身,下一發冷槍便會打到和尚身上,逼他現身。
    在這之前,他必須出現,讓別人以為得逞。
    於是暗處忽然走出來一個豐神異彩的青年,黑夜漸漸浮出他的輪廓,直到清清楚楚地站在了莊嚴的大雄寶殿前,他才停住了腳步。
    不明大師一直閉著雙眼,張開眼睛見到他,顯出一絲慌亂,可是因為嘴都被塞了起來說不出話,隻能發出著急的聲音。他想提醒陸曉齊,不能這樣站出來。
    陸曉齊對著他微微笑了一下,不明大師安靜下來。
    陸曉齊做好了一切準備,他估算,人不在寺廟內可視範圍,距離超出了兩百米,想要殺他,那所用武器不是羽箭便是槍。這裏地處偏僻周圍少有人煙,不用忌憚許多,所以殺傷力更大的,便是槍。
    “砰!”“砰砰砰!”
    雖然加了消音,聲音不是很響,可風聲鶴唳,所有的人還是怕極了突如其來的聲音。
    飛鳥驚起,陸曉齊應聲倒在了地上。
    不明大師緊緊盯著他。
    夜太黑,風太涼,空氣,太血腥。
    四個矯健人影幾乎同時跳了出來,從四個不同的方向,疾步走向那具一動不動的身體。
    走到視線能及的地方的時候,有個人不可置信地停住了腳步。
    那個狙擊槍的彈頭在地上,變形扭曲了,然而彈頭上一點血跡也沒有!
    繼而更加離譜的事情發生了!
    他們都突然忘記了自己在這裏做什麽,麵麵相覷。
    “我們是在幹什麽?”拿著槍的手沒有抖,聲音顫抖了。
    四個人腦海裏一片空白的時候,有個人回答了他們的問題:
    “你們,是來殺我的!”
    職業殺手的條件反射使得他們迅速再次舉槍對準地上爬起來的青年,是個眼含笑意的英氣男子,那笑意卻太讓他們警覺。
    不等他們扣動扳機,隻聽到那青年一句“山海之力!”四人便如同被泰山壓頂,伏地不起,有一人瞪大了眼睛,眼睜睜看著手裏的狙擊槍慢慢折斷落地,緊接著就聽見自己肋骨的聲音。
    讓人窒息的壓力!
    他們像是被無法估計的重壓扼住了體內任何一處可以動的地方!緊緊地、慢慢地,一點一點被壓扁、壓死。
    血液和著泡沫,緩緩填滿每一處石板縫,滲透這黑夜的每一雙恐懼的眼睛。
    青年站在那烏黑血泊裏,盈盈一笑,張開雙手原地轉了個圈,大聲呼喊:“今天晚上,還有人嗎?”
    隻有風回答他。
    陸曉齊看了看手上的表,又喊道:“太無聊了!今日你為魚肉我為刀俎你就玩不起了?才玩十分鍾,下次撐得時間長一點!聽見了嗎?”
    他等不到回答,靜靜看著地下的幾十條麵目全非的屍體,冷笑歎道:
    “陸曉齊,你回不去了。”
    白臨等人到達的時候,整座寺廟都透著古怪。
    空氣中濃厚的血腥味,大殿內半躺著的每個和尚都很虛弱,有的僧袍還血跡點點,幾個年輕一點的,僧袍上都是泥漿,這裏多雨,白臨覺得他們一定是剛剛去了後山。
    這麽黑的天,和尚去後山幹什麽?這些血腥味又是怎麽回事?
    他看著剛剛衝洗過的殿前石板地,大概就明白了。
    已經結束了。
    蘇來時緊緊閉著嘴,看見了不明大師,趕緊過去跟他說話,不明大師抓著蘇來時的時候打量一番:“你是小石頭啊……好好好!”
    丁瑤依舊睜著大眼睛,一聲不響,也沒有任何情緒。似乎隻要陸曉齊在,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事任何人,都可以與她無關。
    此時,眾僧人都在一起靜坐了,有的在喘氣,有的在喝水,有的背靠在柱子上呆愣愣不說話,有個小沙彌尿了褲子,一直在抖,他想跑可是緩不過來了,隻好再抖一會兒。
    當不明大師走到前麵的時候,大家都靜了下來,隻聽他說道:
    “陸居士,師弟們都認識,他是什麽樣的人,到今天為止,你們也算全都看明白了。若是害怕,也可以明日一早便去別處修行;他絕不會傷害所有的普通人。”
    無聞方丈顫巍巍站起來,連連搖頭,罪過罪過的唱了幾遍,看著陸曉齊看了許久,最終什麽也沒說,走出大殿,回禪房休息去了。
    僧人也是普通人,也會害怕,陸曉齊想了想,還是讓魚寶等眾人熟睡,消除這一天記憶的好。
    陸曉齊見到不明大師,打聽了他來之前的情況,跟他料想的差不多,有一處不一樣的就是,“盼望一見”這四個字本來也是不明大師自己發給陸曉齊的,他正埋頭擺弄手機的時候,就被人拿槍指著頭了,後麵的字就沒有發出去。
    不明大師說著,還笑了一笑,似乎今日這番生死極限體驗,也不算什麽。
    陸曉齊扶著他坐在殿前喝一口熱水,緩緩問他本來想要說什麽。
    不明大師端著水碗的手停了一停,從懷裏摸出一個信封給他:“這是,我的遺囑。”
    陸曉齊心中一慌脫口問道:“什麽遺囑?”
    不明大師神色淡定:“當然是你叔叔我的遺囑了!”他說著有點自嘲地歎一口氣:“本來既然入了空門,就不該有遺囑的,可是我欠的太多,罪孽太深,總是要還,我怕生前還得太少,故而這份遺囑需要你來實施比較好,你也是我,唯一信任之人了。”
    陸曉齊更慌了:“什麽生前?你還活著你跟我說什麽生前?”
    他正在拚命將心裏升起的那不好的預感按下去,拚命按下去。
    不明大師執著陸曉齊的手,讓他不要激動,陸曉齊反掐住他的脈,探了一探吃了一驚,怎會虛弱得這麽快?這是氣數已盡了!
    陸曉齊雙眼一片薄霧。
    這方正緇衣僧人,就在那樣躁動不安的氣氛中,與他講起了半生之前的一段塵封往事。
    更深露重,夜半寒時,不明大師終於講完了那個故事,也依靠在陸曉齊的肩膀上,安詳走完了他治愈自己的一生。
    陸曉齊的眼淚與秋露一樣涼,大殿裏所有人都沒有睡,僧人在他背後用微弱的力氣整整齊齊地念經;丁瑤白臨等人站在陸曉齊近旁,聽到他浸透寒冷的一句話。
    “為什麽我一個都留不住?是因為誰都不能打敗這命運嗎?!”
    我輩為魚肉,命運,為刀俎?
    說是已遲那時快!
    萬千陣雨騰騰殺氣,眨眼之間,毫不含糊地將蒙麵人盡數擊倒,陸曉齊牽引那入了血肉的靈刃,如同扯著傀儡一般,大喝一聲,將沒入之力,猛地飛旋收回,蒙麵人頓時前仆後繼全部軟倒在地!
    鮮血洗地的畫麵,讓和尚們瞪大了雙眼,驚到口不能言。
    “天女散花!”
    無數螢火蟲快如流星,瞬間化為橫雨飛針!隻攻擊蒙麵人!
    那狂暴熒光根本不是什麽螢火蟲,而是化靈為刃,這一招,是陸冬離用在地牢裏廢了別人手腳筋的那一招。
    陸冬離的天女散花雖然看起來殘忍,然隻取人手腳,不傷人性命,於善於惡留有一線;陸曉齊覺得,今日他若還有一絲善念,那便是對他自己殘忍,對他身邊所有的夥伴殘忍!因為將來死在他們刀下的,就可能會是蘇來時,會是阿元!
    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的火無處釋放,此時他的天女散花,隻為大開殺戒、取人性命!
    伴隨不知哪裏傳來的陰曹地府之聲:
    緊接著手指一陣刺痛,鑽心入肺!他忍不住痛呼出聲。
    本來被人掠押在此刀劍挾身,他們還能心中念著經懺勉強穩住情緒,現在這一幕已經完全超出了自己可以接受的範圍。
    好好的人,突然血肉模糊倒下,變成從頭到腳都無一處完好、不能辨認的人形,那些人的身軀就好像被什麽東西噬咬,又好像是有東西在體內爆發而出,這樣的殘忍誰不驚懼?
    他們兩次圍殺自己不成,改路子了。用不明大師的手機發信息給自己,就等著他自投羅網,再以人質威脅,逼陸曉齊自戕。
    凝息以待的蒙麵人們,訓練有素,看樣子他們也保持這個持刀相逼的動作很久了,有幾個人正在輕微地活動手指,眼睛靈活地觀察四麵八方,機警著隻等獵物到來!
    陸曉齊也慶幸他們沒有腦子一熱就反抗了,那些惡徒看起來是人,狠起來不是人。
    現在的情況已經一目了然,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陸曉齊的命,他們勢在必得!
    浮雲之上有雙眼睛陰霾著,正在俯瞰著他們,對他來說,現在最有利的辦法當然是先發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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