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丹蘭的命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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緬甸是佛教國家,一次佛節的時候,街上空無一人,他看著繁華的街道突然變得空蕩蕩,頓悟清淨的佛法才能洗幹淨他的頭腦,於是不顧父母阻攔,要去出家侍奉金身。
那時候他才十幾歲一個少年,出家之前有幾個同學時的好朋友,邀請他出去放鬆放鬆,說他們會照顧好他的,在酒吧裏,有個不懷好意的同學想要看看,一個性癮患者,如果喝了偉哥會怎麽樣,便把藥物投放在了他的飲料裏。
不明大師年輕的時候,也是麵貌端正的小夥子,那時他還不叫不明,他的俗家名字是丹蘭,家中是緬甸十幾個大財團之一,經營的也是家族生意,他是家中獨子,父母疼愛,沒有繼承人競爭,可以說是得天獨厚的天之驕子。
後山之上陸曉齊靜坐。
然而,命運不會讓一個人十全十美。
這是鐵律。
天已經大亮,大齊寺內關於血腥的記憶都已經消除,他們隻記得陸曉齊等人趕來,因為不明大師圓寂。
對於一個身體受到摧殘、不能再生育的女子,丹蘭的父母是很不能夠接受的,更何況還是比自己的丹蘭大了好幾歲的離婚女人,家中貧窮,容貌普通,對丹蘭那樣的家境而言,簡直一無是處。
可僅僅是她能讓丹蘭從寺廟裏還俗這一條,就能讓他們暫時壓下所有的不認可,默認他們的情侶關係。
那一段甜蜜,是瓦拉如夢如幻的日子。
丹蘭雖然年輕,但是心智成熟,對她特別照顧,可以說是無一不備,要什麽都百依百順,想去哪裏都陪著她;還改善了她家中的住宅以及兩個弟弟的工作,使得瓦拉一家都認為是神明眷顧瓦拉,而丹蘭更是神聖得如同神明的使者。
最讓瓦拉感動的是,丹蘭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體情況,也不在意自己的婚史,在她情緒因此低落的時候,更是掏心掏肺出盡百寶地哄她開心。
而這個荷爾蒙旺盛的男子,麵對著自己那麽普通的身體,卻表現出極大的饑渴和愛意,這一切都讓可憐的瓦拉受寵若驚,一時分不清這樣的生活是不是真的屬於她。
終於兩個人在父母以繼承家業為要求並且需要過繼孩子的前提下,在所有親友的祝福聲中,走向了婚姻的殿堂。
婚禮時,丹蘭不小心喝多了酒,又把平日裏用來緩解情緒的藥物不小心帶錯了,換成了普通的維生素,當天的夜晚新娘子穿的豔麗,在房間裏丹蘭的難以自控的野性讓瓦拉想起了當年的陰影。
結婚後一年,瓦拉非常的幸福,直到一個電話讓她知道了所有真相。
當時他們在一輛遊輪上釣魚,丹蘭的父母打電話來,給丹蘭跟他商量過繼孩子的事情,說如果不能辦到就必須離婚再娶,丹蘭跟他們起了爭執掛了電話就走到船頭去吹風。瓦拉非常疑惑地靠近電話的時候恰巧丹蘭的父母再一次打進來,瓦拉立刻拎起來,就聽見他的父母一陣劈頭蓋臉的牢騷,意思是:
“丹蘭你雖然當年對她流產的事情有所愧疚,可是那是一個誤會,而且你已經做了那麽多的事情去彌補她了,你可以繼續給她更多的財產當作賠償,讓她離開你,再娶一個正常的女人吧。”
瓦拉立刻明白了丹蘭為什麽會對自己那麽好。
她憤怒地衝上船頭跟丹蘭理論,拒絕他的贖罪:“你娶我根本就不是因為愛我,就是為了替你自己贖回罪孽,是利用我!”
瓦拉表示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一個始終傷害她、欺騙她的男人,更不會寬恕她的罪惡,在情緒激動之下,她掉下了遊輪,那天風浪很大,瓦拉被卷進海底,腳被水草纏住,等到丹蘭把她救上來的時候,已經遲了。
看著那具濕漉漉的屍體,丹蘭身體上的病奇怪地好了,但精神上從此一蹶不振,他知道,這個女子說到做到,他一輩子都不會再得到寬恕了。
他給嶽父嶽母送去的錢被丟了出來,他們也知道了所有的一切,開始認為丹蘭是災難的化身,給他們帶來了一個又一個的痛苦。
他萬念俱灰,再次走進寺廟,做起了僧人。
不知哪一年,心如死灰的丹蘭麵前站了一個儒雅如蘭的長衫君子,那人說與自己有緣,家中正缺一位精通佛性的雕工師傅,不知他意下如何。
丹蘭一開始不以為然,以為對方在講笑話,因為自己根本就沒有雕刻過任何東西。直到他半信半疑地接過那人手中的木頭,拿起小刀,慢慢地雕刻出了一個惟妙惟肖的合十小沙彌出來,他才覺得麵前那人,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你要出家,不妨遠一些。”那人就這麽把丹蘭拐到了中國,在中國以不明大師的名號繼續吃齋念佛,不過從此多了一樣工作,就是雕刻佛像。
非常神奇的一件事情就是丹蘭雕刻的佛像每一個都是栩栩如生,可是如果做其他的東西,哪怕最簡單的,比如桃子,都是沒有那種傳神氣度的。
從黎明到黃昏,丹蘭變成了不明大師,做了一輩子吃齋念佛的和尚。
他跟陸曉齊說的唯一一句揪心的話,便是:“我始終不明白,為什麽我的命運,是如此被安排。我不明白……”
他的遺囑信封裏,是國內的資產,房契地契工廠資料,緬甸國內的資產,這些全都是留給陸曉齊的,他托付陸曉齊,將受益的大部分都用於捐贈,給孤兒院,給大齊寺這樣貧困的寺廟,給遠在緬甸的瓦拉的家人,其餘的怎麽用,讓陸曉齊自己分配,是留給他的。
陸曉齊不知道當年的陸字芳看見了丹蘭身上有什麽,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陸曉齊明白了,命運不是用來順從的,而是用來抗爭。
他穿過搖動的樹梢,看向陰沉沉的天空,問道:
“誰為魚肉?他們所有人嗎?”
那一眼看得他魂飛魄散,這個女人,就是5年前被他拖進草叢的女子,從她留給佛祖的禱告來看,她曾經因為被侵犯,流產一個不到三個月的孩子,並直接導致新婚丈夫離開了他,至今沒有再成婚,家中很是貧窮,還有兩個弟弟,日子過得非常的不好。她希望佛祖告訴她解脫的辦法。
丹蘭拿著那張紙追了上去,騙她說,一定要在上麵簽上自己的名字和大概的住址,佛祖才能幫到她。女子看著丹蘭,遲疑地點了點頭。
丹蘭後來拿著那張象征他罪惡的紙條,哭了很久,這才知道這個困擾了他5年的女子的名字,叫瓦拉。
結束之後,冷靜下來的丹蘭,被那個暈死女孩子身下一攤的血嚇傻了,他就那麽跌跌撞撞逃走了,回到家吞了鎮靜的藥物,以最快的速度出了家。
那一次出家,是躲避現實的。
足足五年,少年變成了青年,家人無數次地希望他還俗回來繼承家業,可他怎麽也不聽,說隻有佛陀才能平定他的內心。
然而命運並沒有就這樣放過他。
有一天一個姑娘來拜佛,她跟佛祖說了很多話,聽起來過得非常的不好,身體健康,家庭維持都很是艱難,丹蘭聽進了耳朵,本來在念經的他忍不住睜開眼睛,看看她的模樣。
這樣過分的惡作劇使他立刻感覺到了異樣,立刻衝出酒吧要回到家裏,可是在路上遇見了一個女孩子,他們那麽不幸地撞在了一起。丹蘭便忍無可忍地將她拖進了路旁的草叢裏。
還在念書的時候,青春萌動不久,丹蘭就因為情緒過激差點強奸傷害女同學,被診斷為性癮患者,這讓他不得不退學在家,極度壓抑自卑,卻又忍受不了身體上不由自主的強迫衝動。這樣的自己讓本性善良的他幾度要自殺,都被家人發現救了下來。
看著他痛苦的樣子,寺廟裏的師父告訴他“出門見佛塔,步步遇菩薩”,隻要誠心修行,出門去也可以每日修行。他最終決定循著自己的內心,去尋找這個女人,贖回自己一身的罪惡。
他很快便如願找到了這個女子,並且以財團富家大少爺的身份故意與她邂逅,對她展開了強烈的愛情攻勢。瓦拉認出了這個帥氣的富家公子,就是那天追著出門要求她留名字和地址的三藏和尚,驚喜地以為,自己被佛陀解救了。
他坐在山上,那是不久前,他和不明大師一同放生幼狐的地方。蘇來時陪著他蹲在樹墩上也很沮喪,小時候在一起住了那麽久的不明大師,也在他的童年裏。怎麽才見了一麵,就匆匆圓寂了。
“你也別難過了,我們也都會有這一天的,到那個時候說不定還能再相見,而且他還交代你事情,你可別因為太傷心,就耽誤了他重要的事情。”
不明大師的話一直縈繞在他的心頭,從不明大師圓寂,到焚化,到入舍利塔,每時每刻他都抗拒著這個事實,對不明大師的過往,他同樣覺得不真實。
“我一定是睡了,做夢,還沒醒。”
陸曉齊低頭看著手中那一個信封,裏麵是不明大師,窮極一生在還的債。
是很重要,但不是眼下的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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