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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還記得我們上次一起吃狗肉的事情嗎?”傅餘生問我道。
    “吃狗肉?”我不解地看著他。
    “就是那次我請你幫忙的時候,那幾台全自動生化分析儀的事情。”他說,“你那個女警察朋友最後也來了的那次。”
    我頓時想起來了,問道:“怎麽?你的這件事情和那件事情有什麽關係嗎?”
    “那天請客的那個全總,他不是帶了兩個美女來了嗎?其中一個姓李、一個姓艾。你還記得嗎?”他繼續在說。
    我的腦海裏麵即刻就浮現起了當時的情景,但是在我的記憶中隻有那個姓艾的女人的印象,因為我記得那天晚上似乎她的話最多。
    我點了點頭:“你的意思是說……你的女朋友就是她們中的一個?”
    我心裏完全的放心了。
    “是那個小李。那次我也是為了幫她才來找你的。結果事情沒有辦成,她差點為了那件事情和我分手。正因為如此,我才特別的恨你。”他歎道。
    我有些不記得那個女人的模樣了,但是在我的感覺中,似乎那個女人很漂亮。我忽然有些感謝起柳眉來了。要是那天晚上她不來的話,我肯定會喝很多的酒。在酒後會出什麽事情就很難說了,誰能夠保證那個叫什麽“小艾”的會不會有那樣的疾病?
    “那女孩好像很漂亮的啊,而且還很文靜的。”我大為驚訝。
    “是啊。我怎麽知道她會有那樣的病?如果說那個小艾有那樣的問題我還相信,可是她……”他在狠狠地抓他自己的頭發。
    說實話,我也不相信。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急忙問他道:“你會不會是在酒後,也就是在完全酒醉的情況下、在自己記不得的情況下到過什麽娛樂場所?”
    他不說話了。
    “所以你不要責怪她。我覺得並一定是那個小李傳染給你的。”我歎息著說道,“完全有一種可能,是你傳染給了小李。”
    “我犯罪了。我……”他忽然抬起頭來,絕望地看著我。
    “你和我們醫院的人有過那樣的關係嗎?”我問他,心裏雖然覺得自己的這個問題對他很殘酷,但是我必須問。
    “你什麽意思?你今天來找我究竟是什麽目的?你既然不相信我,那你還在這裏假惺惺地幹什麽?你給我滾出去!”他忽然激動了起來,他的手在指著我怒聲地大叫。
    我頓時慚愧萬分。
    “對不起。”我對他說。
    “你給我滾出去!我不要你這樣假惺惺地來關心我!”他在從床上爬起來。
    我倉皇而逃。
    “我覺得我們應該馬上朝上麵報。畢竟艾滋病屬於嚴重的傳染性疾病,我們應該按照程序往上麵報。”我給範其然匯報了整個情況後向他建議道。
    他點頭道:“我馬上通知相關科室。幸好他的接觸麵很窄,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現在必須將那個小李控製起來。”我說。
    “是的,但是這件事情必須得我們上報以後,這得其它的部門配合才行。”他點頭說。
    我看見他現在的情緒好多了。
    他辦公桌上麵的座機在響。他拿起了話筒。
    “什麽?!”他的聲音很驚惶。
    我吃驚地看著他,不明所以。我還很少看見他有過這樣的驚慌。
    他扔下了話筒,即刻對我說:“快跟我去看看。”
    “怎麽了?出了什麽事情?”我緊張地問。我感覺到一定是出了什麽大事情了。
    “傅餘生跳樓自殺了!”他大聲地道。
    我心裏猛地“咯噔”了一下,心想這下麻煩了。因為我們醫院還沒有將這件事情往上麵報。這是一種失職。範其然將會遇到很大的麻煩。
    在內科大樓的底下,我看見那個地方圍了很多的人。
    “通知了警察沒有?”我大聲地問醫院的那幾個保安。
    “我們才打了110。”一個保安回答。
    “怎麽不先請示我?”範其然大怒。
    “這麽多人在這裏,馬上就有人打電話報警了。”那個保安惶恐地在說。
    我在心裏暗歎。
    分開人群,我頓時看到眼前可怕的情景——
    地上趴著一個人,這個人的臉側在一邊,他的臉已經支離破碎,如果不是我對他很熟悉的話,我肯定認不出來他就是傅餘生。地上的鮮血還在流淌,他的頭旁白花花的一片……
    那個普外科副主任在那裏站著,他不敢去看範其然的眼睛。
    我去把他拉到了一旁,悄悄問他道:“怎麽搞的?”
    “你走了以後他說他要洗澡,他說他不想別人在房間裏麵看到他的身體,所以我們就離開了一會兒。結果……”他回答說。
    我心裏很難受。我頓時明白,他的死亡與自己有著很大的關係。我最後對他說的那些話。特別是那一句:所以你不要責怪她。我覺得並一定是那個小李傳染給你的。完全有一種可能,是你傳染給了小李。
    我的話讓他極度的自責。這說明他很愛那個小李。
    警車呼嘯而至。圍觀的人群被警察驅散了。
    “我是本院的院長。誰是負責人?我想和他談談情況。”範其然對警察們說,“你們任何人都不要去動這具屍體。他有傳染病。”
    “你們看住這個地方,不要讓任何人靠近。”一位警察對其他人說。他隨即對範其然道:“我是負責人,範院長,我認識你的。你看我們是到你辦公室去呢還是其他什麽地方?對了,這個人的病不會通過空氣傳染吧?”
    “不會。別讓人靠近就可以了。”範其然道,“到我辦公室去吧。”
    “小淩,你馬上將這件事情按照傳染病的程序去往上報,要快!報完了以後立即到我辦公室來。”範其然接著對我說。
    我以最快的速度去找到了傳染科的主任,我讓他盡快到外科和檢驗科去拿到傅餘生的所有資料。
    “如果可以的話,盡量修改一下時間。不然這件事情會影響很不好。”我悄悄對傳染科主任說。
    “我明白了。”他回答。
    “要快。”我再次吩咐道,“辦完後立即給我打電話。範院長等著我們的消息。你可以一邊給疾控中心上報一邊去準備相關的材料。一定要細心。我馬上讓院辦公室主任來協調你的工作。”
    他急匆匆地去了。
    很快就到了醫院辦公室,我悄悄地向辦公室主任布置了任務,讓他分頭讓人去修改相關的資料。我嚴肅地對他說:“必須要沒有任何的漏洞。對了,你馬上通知傅餘生的親屬。讓他家裏趕快來人。”
    “你和他談了些什麽?”到了範其然的辦公室後,那位警察負責人問我道。
    “我主要是想知道他和什麽人有過性關係。開始的時候他一直沒有說。後來我的話感動了他……”我將自己今天與他見麵的情況告訴了他。我談得極為詳細。包括自己與他曾經的不愉快。
    我知道這件事情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隱瞞,不然的話我自己就會陷入嫌疑之中。
    “你和他談話的內容還有誰知道?”那位警察在問。
    “有一位醫生在門口外麵,他的目的是為了保護我不至於受到傷害。”我回答。
    “他為什麽要傷害你?”警察盯著我問,他的神情仿佛我是一個謀殺犯。
    我沒有緊張,回答道:“當一個人在極度失望的情況下難免會出現報複或者衝動的行為。”
    他仍然在盯著我,我坦然地看著他。我有什麽可害怕的?他又不是我謀殺的。我有些反感這位警察的眼神,因為我還是感到了他給我帶來的巨大壓力。
    他將眼神從我的臉上移開了,說道:“我們先去勘察一下屍體,事情完了以後你到我們那裏去作一個筆錄。對了,範院長,你能不能叫那位在門口處保護淩助理的外科醫生馬上來一趟?”
    我本來想離開的,但是我不能,我不想讓他認為我要去串供。
    他來了。那位普外科的副主任。
    “我現在可以離開了吧?我還得去處理其它的事情。”我對那位警官說。
    他朝我點了點頭,道:“對不起,淩助理,我們的工作就是這樣,你不要有什麽顧慮。”
    “我理解。”我朝他笑了笑。
    出了範其然的辦公室後,我忽然發現背心已經被汗水濕透。
    那位警察的眼神太厲害了。如果我的心理素質不好的話,無辜的我也會慌亂的,更何況傅餘生的死我確實有一定的責任。
    我去找到了辦公室主任和傳染科的負責人。
    “都辦好了。”他們匯報說。
    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自己的自作主張範其然會不會有什麽意見?萬一今後出了什麽問題的話這件事情的責任可得由我一個人全部承擔。我不禁有些後悔起來,因為範其然並沒有對我作過這樣的指示,他甚至連暗示都沒有給我一個。
    我急忙去給他打電話。
    “你等一下,我出來給你說。”範其然接到了我的電話後對我說。
    我悄悄地摁下了手機的錄音鍵。
    “你做得很好。但是你要仔細檢查一下那些材料有沒有什麽問題。”他說。
    “我馬上去檢查。”我說。
    “你叫檢驗科的華主任馬上到我這裏來一趟。”他隨即吩咐道,“小淩啊,還是你不錯。剛才那位警官在詢問我們外科的那位同誌的時候他居然緊張得說話都說不清楚了。這人也真是的,有什麽就說什麽啊,我們又沒有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他那麽緊張幹什麽啊?別人不懷疑都要懷疑了。真是的!”
    “那位警官的眼神太厲害了。他學過心理學,因為他盯著我看的時候看的是我的眉心處。那個地方被人那樣盯著的時候可是很容易產生慌亂。”我笑著回答,同時心裏也很是自豪。
    “唉!這天有不測風雲。怎麽在這個時候出現這樣的事情呢?小淩,看來很多事情我還是隻能靠你啊。”他歎息著說,“好了,不說了。你趕緊將你手裏的事情處理好。對了,醫院和那些基層醫院的那件事情可不要受這件事情的影響啊。”
    “我明白的。”我急忙掛斷了電話。
    即刻去找到了辦公室主任,我讓他將傅餘生的所有住院資料都拿來我看。還好,我沒有發現問題。
    事情辦完了,但是我的心情卻極度糟糕起來。在處理這件事情的過程中我沒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似乎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但是在辦理完了所有的事情後,我卻忽然地感到悲愴起來。
    在近段時間裏我經曆了兩個人的死亡,這兩個人我都很熟悉。他們一個是我的導師,另一個是我曾經的室友。這讓我感覺到生命是如此的脆弱與短暫、悲哀與無奈。在我的心中,他們曾經都是那麽的鮮活,但是現在,生命已經逝去,他們的音容笑貌卻依然存留在我的心裏。
    現在,我才似乎真的明白了“人的生命隻有一次”這句話的真諦。
    現在,我才忽然有些明白了:傅餘生的那種恐懼,還有他對生命的失望。此時,我不禁就想:難道傅餘生真的是因為覺得對不起那個小李?
    很顯然,他曾經有過去娛樂場所放蕩的經曆。正因為如此,他才不能確定究竟是小李傳染給了他,還是他傳染給了小李。從他自殺的結果來看,應該是他認為後者的可能性最大。
    艾滋沒有直接殺死傅餘生,殺死他的是恐懼和愧疚。
    疾控中心的人來得很快,傅餘生的屍體也在很短的時間裏麵處理好了。現在隻是等待他的父母來了再進行屍體的火化。
    當天晚上的時候我被叫到了刑警隊,他們讓我作了筆錄。我隻得再次將自己與傅餘生的談話過程重複一遍。講完了之後我在詢問筆錄上簽了字。
    從刑警隊出來後我即刻回到了醫院。我沒有回家。我在醫院的辦公室裏麵呆了一宿。
    第二天下午傅餘生的父母趕到了我們醫院。
    醫院辦公室的人在電話上並沒有告訴他們傅餘生的死訊,隻是說他得了急病。
    看著傅餘生父母焦急的眼神,我的心裏很是難受。
    範其然親自接見了他們,他緩緩向給他們講述了傅餘生的死亡過程,告訴了他們他們兒子所患的是何種疾病。
    傅餘生的母親頓時昏迷了過去,他的父親倒是還比較堅強。但是我看見他的嘴唇在不住地抖動。
    所有的人都在看著他們,所有的人都沒有再去說任何的話。在這種情況下,任何的安慰都已經變得毫無意義,這一點似乎所有的人都明白。傅餘生的父親的嘴唇仍然在顫抖,他沒有哭泣,但是眼淚卻已經流滿了他的臉。
    傅餘生的母親被搶救過來了。她開始在那裏嚎啕大哭。我害怕見到這種悲傷的場景,趕快逃離了現場。
    出了醫院後我開車直接去了疾控中心。我想知道那個小李的情況。不知道是為什麽,我非常想弄明白這件事情的真相。
    省疾控中心的人對我很熱情。當我向他們提出了想見小李一麵的要求後他們居然答應了。因為我說了一個理由—:我和傅餘生是朋友,我們曾經住一個寢室。還有就是我是醫科大學附屬醫院助理的身份。
    一見到小李我就認出她來了。她確實是一個漂亮的女孩,但是今天的她已經沒有了往日的風采。她的臉色蒼白如紙。我看見她後卻頓時就打消了去詢問她的念頭。我不忍心。
    我看了她一眼,隨即轉身離開了。
    “你等等。”我聽到身後的她在叫我。
    我轉身。
    “傅餘生怎麽了?”她在問我。看來她很聰明,她看見了我就知道傅餘生也出事了。
    “他自殺了。”我歎息著告訴她。雖然覺得自己有些殘忍,但是我還是告訴了她那個不幸的消息。
    “是我害了他……”她喃喃地說道。
    我離開了。我不需要再問她了,她的這句話已經說明了一切。
    我忽然有了一種犯罪的感覺:傅餘生的死我是有責任的,我不應該對他說那樣的話,我不應該去詢問他的那些事情。
    直接回到了家。我萬分的疲憊,我的心比我的身體更疲憊。
    洗了澡開始上床睡覺。我再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床在旋轉時候的那種難受的感覺。睜開眼,那種旋轉的感覺頓時消失了。我看著天花板發呆。
    這個世界太殘酷了。我發現自己一直以來都是在欺負傅餘生。他找我辦事,我隨意就放棄了他的請求但是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隻有一種報複的快感。雖然自己當時報複的並不是他,但是我沒有將他放在心上卻完全是事實。這其中的原因我自己很清楚——我沒有把他當成自己真正的朋友,隻是將他當成了一個隨時可以舍棄的弱者。
    這次我對他的詢問也是這樣。我假惺惺的在他麵前表現出一種真摯,假惺惺的去與他握手,我的目的卻是為了知道事情的真相,是為了知道他那種可怕的疾病是否與自己、與範其然有著某種關聯。
    其實對盛凱,對孫苗苗的老公,對黃杏兒的男人我又何嚐不是如此呢?我在一次次的與她們歡愛的時候其實就是在欺負她們的男人。
    我忘記了“這個世界永遠是公平的”這句話,自己不也在被別人欺負嗎?想到這些,我不禁對自己準備好的報複計劃有些懈怠了起來。
    開始睡覺。我感覺自己真的是太累了。
    一陣刺耳的電話聲吵醒了我。
    “你要的資料我拿到了。”雲霓在電話裏麵告訴我說。
    我去看天色,它已經是夜晚。
    “到眠月小酌吧,我們在那裏一起吃飯。”我告訴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