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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車回去的路上,我的心情一直很沉重,仿佛有一股無形的氣凝結在我的胸口處但是卻無法將它驅逐出自己的體外。
    我的手機響了。是顏曉。
    “我給你發了一條短信。”她說完就壓斷了電話。
    我急忙去看:我到北京去找中紀律反映他的問題。姐已經想好了,隻有那個人下了台你才會真正安全。光盤在我手上,我還有其它的證據。看後即刪。”
    我恍然大悟:她到北京原來是去辦這件事情!
    將車停靠在馬路的一旁,我再也忍不住地匍匐在方向盤上失聲地痛哭了起來。後來,我在車上睡著了,是電話將我吵醒過來。
    “那張光盤是不是你讓那個人給我的?”王波在問我,聲音裏麵沒有任何的感情色彩。
    “什麽光盤?”我讓自己的聲音保持著迷糊的狀態。
    “哦,我隨便問問。”他隨即掛斷了電話。這個電話讓我心癢難搔,開車回家後一整個晚上都讓我難以入眠。
    該來的是一定會來的。
    第二天一早我照常去上班。
    從婦產科出來後直接到了行政樓的那個辦公室。
    像往常一樣地去給自己泡了一杯茶,然後打開電腦瀏覽新聞,心裏卻在想著:不知道顏曉現在怎麽樣了?我忍住不讓自己去給她打電話。
    我辦公室的茶葉是從家裏帶來的,是好茶。雖然自己喝不出其中的所有好處來,但是我覺得喝起來感覺很舒服。一口茶下到胃裏麵的時候全身的毛孔都會微微地張開,讓我有一種通泰萬分的愉悅感受。
    有人說喝茶喝的是一種心情、一種意境,但是我沒有感覺到。
    “淩助理,有人找你。”醫院辦公室主任敲開了我的門,旁邊站著我們醫院的黨委書記。
    我站了起來,笑著去向書記問候。這時候我才發現還有幾個人在他的身後。那幾個人我不認識,他們身穿藏青色的西服,看上去很威嚴的樣子。我朝著他們微笑:“請坐。”
    “你是淩海亮吧?”我不認識的人中一人問我道。
    我笑著點頭,心裏隱隱地感到了一種不安。
    那人從公文包裏麵取出一張紙樣的東西來對我說:“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監察法》第二十條第三款的規定:‘責令有違反行政紀律嫌疑的人員在指定時間、地點就調查事項涉及的問題作出解釋和說明’淩海亮,經過查明,你涉嫌違反行政紀律、有受賄嫌疑。根據江南省人大常務委員會研究決定,對你實行‘兩指’。請你在這份文件上簽字吧。”
    我不明白什麽叫“兩指”,但是我大概知道是怎麽一回事情。我心想:終於來了!
    我看了看那張紙,隻見上麵寫著什麽什麽關於對淩海亮實行“兩指”的決定,我沒有細看,直接在下麵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書記,我說我沒有受過賄賂,您相信嗎?”我對白發蒼蒼的書記說道。
    他歎息著搖頭:“有沒有問題你去說清楚就是了。本著實事求是的原則就行。雖然我願意相信你,但是我更相信黨的組織和國家的法律。”
    “謝謝!”我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從辦公室出來後我發現行政樓的很多人都在朝著我們圍觀,我忽然有了一種奇異的感覺——有一種像《紅岩》裏麵許雲峰走上刑場的那種悲壯情緒。可惜我現在的身上沒有腳鐐手銬。
    鍾野雲,你終於采用了其它的方式對我動手了!我在心裏冷笑。
    我被他們帶上了車,車開出了醫院匯入了馬路上的車流之中。車裏麵異常地沉悶,所有的人都沒有說話。
    現在,我完全冷靜了下來。我太疲倦了,我想睡覺。
    我真的睡著了。
    “嗬嗬!想不到你這人還蠻沉得住氣啊,居然到了現在這個時候還睡得著。”後來,我被他們叫醒了。
    我淡淡地道:“我沒有什麽問題,當然睡得著了。”
    “很多人進來的時候,開始都這樣說。”一個人笑著對我說道。
    我苦笑。
    進到樓裏麵後我才發現這個這個地方是一處招待所,或者是一處賓館,因為房間是我熟悉的標間。
    指定時間、指定地方讓我說清楚問題,我記得那個人當時是這樣對我說的。原來是這樣指定的。住賓館也不錯啊。我心裏想道。
    就是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自由。我估計很困難。不過我不相信他們是黑社會,因為今天我們醫院的書記在場。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他們代表的也許並不完全是組織,我更相信他們把我帶到這個地方來代表的是鍾野雲的意誌。
    我頓時對這些人產生了一種難以克製的抵觸情緒。我這人從骨子裏麵還是很單純的,我相信組織,但是我對鍾野雲采用組織的手段將我帶到這裏的行為極為反感。
    最近幾天以來我發現自己的思維非常混亂。現在我回憶起這幾天自己的所作所為,自己也不能完全理解自己。
    我曾經認真地思考過,我將那東西交給王波真的就是為了他婚姻的幸福、僅僅是為了他的麵子嗎?不是!我告訴自己說,我希望的是通過他去對付鍾野雲!自己的那種想法僅僅是為了給自己一個體麵的托辭罷了。隻有我自己明白我自己。
    我現在一直懷疑一件事情:我手上的那些東西真的有用嗎?
    也許完全沒有用處!它們隻能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
    但是,有它們總比沒有的好吧?我想道、僥幸地想道。假如某一天我能夠到那個人的位置,我會像他那樣嗎?思考了良久,卻不能回答自己的這個問題。
    我忽然發現自己真的很好笑:你都被“雙指”了,居然還在想那樣的一些問題。你都這樣了,你還在夢想自己可能會達到他那樣的地位!你可真是傻到家了!
    不需要我自責,現實的噩夢已經開始——
    兩名穿著藏青色西裝的男子走進了“我”的房間。他們一瘦一胖。
    “談談你的問題吧。早點說清楚早點出去。”他們中的胖子對我說。態度既不嚴厲也不溫和,完全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我沒有問題。”我淡淡地道,“你們不是說經過調查了嗎?你們把你們掌握的東西直接拿出來就是。”
    “我們拿出來性質可就不一樣了。你自己說出來叫自首,我們講出來就是罪證了。”胖子說道,滿臉的嚴肅。
    我心裏想道:騙鬼去吧!我可是懂心理學的!
    “我沒有問題。”我淡淡一笑,懶洋洋地說道。
    “那好吧。”那兩人隨即站了起來,然後離開。
    “馬上到午餐時間了,你對我們提供的飯菜有什麽意見可以隨時提出來。”瘦的那個人走到門口處轉身對我說。
    我沒有想到自己在這個地方居然還會享受到這樣的待遇,心裏頓時有了一種感動。
    還別說,飯菜確實不錯。三菜一湯。青椒肉絲、炒土豆片、涼拌蘿卜絲、番茄雞蛋湯。味道也還馬虎。
    我風卷殘雲般地吃了兩大碗飯,菜也被我消滅得一幹二淨。
    “嗯,不錯。胃口倒是很好。”剛才那兩人又進來了。
    “我心裏無鬼,所以就吃得香了。”我砸吧著嘴巴,笑著說。
    “少嬉皮笑臉的!說吧,說你的問題!”他們又開始問話了。
    我苦笑著道:“我真的沒什麽問題啊。你們要我說什麽呢?要不你們給我提醒、提醒?”
    “你當醫生這麽些年了,難道你沒有接受過病人的紅包?”胖子問道。
    我哭笑不得。“我可是婦產科醫生啊,紅包的事情你們得去問外科醫生才是啊?”
    “你沒有收受過病人的什麽禮物?”
    “我一個婦產科男醫生,很多病人都不找我看病呢,我還收受禮物?不被病人的老公毆打、打就是好的了。”
    “你是設備處處長,你就從來沒有接受過醫療器械公司的回扣?”
    “你們是紀律檢查部門,你們就會接受貪汙腐敗分子的賄賂嗎?這個問題太滑稽了吧?”
    他們對望了一眼,頓時滿臉的寒霜。
    “我們在你家裏發現了幾瓶極品茅台,你可千萬不要說那是你自己買的。”他們繼續問道。
    我搖頭道:“我買得起,但是我舍不得花那錢。”
    他們似乎有些興奮了:“告訴我們,誰送的?”
    “一個叫王波的煤礦老板送的,你們可以隨時去問他。他可是單身,他是男人。”我回答。
    “他為什麽要送你那些東西?他錢多了沒用處了?”他們顯然不相信。
    “我不知道,這件事情你們得去問他。”
    “經過我們查實,你在省城有多處房產,這你怎麽解釋?”
    “我在很多年前就開始炒房了。幾年前房產的價格與現在比較,你們應該很清楚的。”
    “你銀行卡上有那麽多錢,按照你的收入不應該有那麽多吧?這叫巨額收入來源不明。”
    “我兼職在外麵做生意。這個解釋合理吧?”我忽然笑了起來。
    “哦?那你給我們講講。”
    “我在一家礦產公司還有股份呢,你們可以去查實。礦產公司每年的利潤可是好幾千萬啊,我那點錢不算什麽的。”
    “我們查過了,你有一筆錢是君威藥業劃給你的,那筆錢怎麽回事請?”
    “那是君威藥業委托我捐獻給我家鄉的敬老院的錢,我已經替他捐了。你們可以去查實。”
    “我們問了,君威藥業的老總卻不算這麽講的。”
    “哦?他怎麽說的?”我裝作很詫異的樣子。
    “是我們問你還是你問我們?”瘦的那個人開始有些氣急敗壞了。
    “那筆錢到了我家鄉的敬老院沒錯吧?”我笑著說,“你們不就是懷疑我受賄嗎?請問這個世界上有我這樣受賄的嗎?”
    他們頓時啞口無言。我很是得意。
    “你出去一下。”胖子對瘦子道。
    “這……”瘦子猶豫地看著胖子。
    “出去吧,我問他點其它事情。你放心,我知道我們的規定。工作上我們必須得兩個人一起訊問,但是我不談公事。”胖子說。
    瘦子出去了。
    我發現胖子的眼神忽然變得猙獰起來,我的心頓時一陣哆嗦。
    “說吧,顏曉到什麽地方去了?”他問道。
    我奇怪地看著他:“你說的是鍾副省長的夫人吧?她到什麽地方去了我怎麽知道?”
    “你少在我麵前裝蒜!她到北京去了!她坐飛機使用了身份證,我們隨時可以查到!告訴我,她現在的聯係方式是什麽?”他問道,臉上帶著奚落的表情。
    我心裏暗喜,看來他們沒有找到她,她一定沒有再使用她以前的電話號碼了。
    “那你們得去問鍾副省長,她又不是我的老婆。”我忽然笑了起來。
    “你要不要我將機場的錄像資料調出來給你看?我看你真是到死了還在嘴硬。”
    我明白了,那天晚上的一切都被他們發現了。我應該想得到的。
    不知道是怎麽的,我居然沒有感到害怕。也許是自己的心裏早已經有了準備。
    “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可以去翻看我的手機,我的手機上麵隻有她那個號碼。那天晚上她說要去坐飛機,要請我送一下她。她是我姐,她的這個簡單的請求我總要滿足吧?你說是不是?”
    “看來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他臉上的肥肉在顫動。
    “我真的不知道。”我苦笑著說。
    “你手上有什麽誣陷鍾副省長的材料?”他忽然轉移了話題。
    我仍然苦笑道:“我哪有啊?”
    “嘿嘿!”他忽然冷笑了起來。我吃驚地去看著他。
    我看見他從褲兜裏麵摸出了一個像手電筒一樣的東西,他摁住了那東西上麵的一個地方後,那手電筒一樣的東西的前麵發出了“啪啪啪”的聲音,一道藍色的電弧在那東西的前端閃現。我頓時明白了這是什麽東西了。
    “你要幹什麽?!”我恐懼地看著他。
    “你說呢?!”他獰笑著將他手上的高壓電棒朝我身上戳來。
    那一瞬,我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像被捏緊了似的,它猛然間收縮了,收縮得讓我的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炸裂開來,一種難言的痛苦頓時傳遍了全身。
    痛苦來得很快,但是消失得卻非常的緩慢。
    “要不要再來一下?”他在獰笑,我身上剛才的那種痛苦又開始出現。
    我的思維停止了,眼前開始模糊起來。
    “快告訴我!你手上有什麽東西?顏曉到北京去幹什麽?”我聽到一個遙遠的聲音在問我。
    我說“我沒有、我不知道”但是卻聽不到了自己的聲音。
    “你在幹什麽?”忽然聽到了一個怒吼的聲音,隨即感到眼前一黑便陷入到了無邊的黑暗之中去了。
    遠處一個光影在微微地閃爍,我發現那裏有著無數影影綽綽的人影。
    “好了,他活過來了。”我聽到一個遙遠的聲音在說,意識到那個聲音說的就是我。
    我感到全身有一種難言的疼痛,這種疼痛深入到了我的骨髓裏麵,它讓我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像即將被吹破的氣球一樣脹痛得難受。
    我還活著。我對自己說。
    緩緩地睜開雙眼,我忽然感到自己的雙眼一陣刺痛。我無奈地將它們閉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完全地清醒了過來。肉體已經不再疼痛,但是我的大腦裏麵卻全是那道可怕的弧光。
    還是那兩個人,一胖一瘦,藏青色的西裝,滿臉的威嚴。
    “說吧。”胖子在說。我看著他,心裏充滿著憎恨。
    “我終於明白什麽叫走狗了。”我看著胖子那張豬頭似的臉,說。
    “你!”他發怒了。我“哈哈”大笑起來。
    “我如果死了,你們也跑不掉。但是你們的上級卻仍然可以繼續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他一樣地會神氣地出現在大大小小的場所上,仍然會在講台上大講反對刑訊逼供、反對貪汙腐敗。你們算什麽?和我一樣是小人物罷了。現在你們折磨我、審訊我,還不知道什麽時候你們會和我一樣的下場呢。”我神經質地大笑著說。
    “讓他休息一下吧,他剛剛恢複。”瘦子歎息著說。
    “不行!”胖子怒聲地道。
    “你的事情我就不向上麵匯報了。但是如果這個人真的出了什麽事情的話,我可不陪你承擔責任!”瘦子開始生氣了。
    胖子看了瘦子一眼,然後站起來走到我麵前。他在瞪著我。
    “來啊,把你那玩意拿出吧。我覺得很爽、很刺激!”我朝著他大笑。
    “你瘋了。”胖子竟然退後了兩步。
    “瘋的是你們。”我冷笑著說。
    我很佩服我自己,我相信自己如果生在以前那個年代的話,一個會是一個英雄,就好像《紅岩》中的許雲峰一樣。我絕對不會是那個叛徒甫誌高。
    “你出去一下。”胖子對瘦子說道。
    “不行!”瘦子這次沒有聽他的了。
    我表麵上很冷靜,但是我的心裏卻很害怕,我的心髒在開始痙攣。
    “你們要我說也可以。但是我必須得見一個人。”我忽然說話了,我發現自己這樣死扛確實很不值得。
    “哦?你告訴我們,你想見誰?”胖子頓時興奮了起來。
    “秦連富。鍾副省長以前的秘書,現在某縣的縣委書記。”我回答說。
    “你為什麽要見他?”瘦子問道。
    我搖頭,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