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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院長,你是不是很累了?”聽到斯小冉在問我,我心裏不禁有些煩躁。
“是啊。連續兩個晚上坐火車。”我沒有發脾氣,那不是我的習慣。
“聽說你要結婚了?就這幾天?”他繼續在問。
“誰告訴你的?”我問道。
“都知道了呢。衛生局朱局長正在安排所有的一切,還從醫院調了幾個人去幫忙。”他笑道。
我沒有想到朱浩居然會這樣大張旗鼓地操辦這件事情。不過我想了想也覺得應該,我自己倒無所謂,但是不能虧待了晶晶啊。
“這個老朱,怎麽搞這麽大陣仗!”不過我在嘴裏還是流露出了一種責怪。
“應該的。我們三江有頭有臉的人家裏結婚都這樣。”斯小冉笑著說。
我覺得他這話聽起來有些怪怪的。
“嗬嗬!我沒其他什麽意思。我是說結婚是人生的一件大事,應該好好熱鬧、熱鬧。”他也發現了自己話中的不對勁,急忙補充道。
我不再說話,心裏卻仍然在想那本日記。我忽然想起了師母的那句話:“這東西讓我都感到羞愧。”她好像是這樣說的。這說明那本日記裏麵有著非同尋常的東西。
“師母,我已經回到三江了。剛到。”我忍不住地打了一個電話過去。斯小冉見我在打電話也就沒再說話。
“好啊。祝你春節愉快。對了,你一定要記住看完了那本日記後將它燒掉啊。”師母在說。
“那裏麵究竟寫了什麽?”我問道。
“你自己看吧。”師母說,我感覺她的聲音有些奇怪,但是卻一時間說不出來究竟奇怪在什麽地方。
“嗯。”我答應道,沒有敢去再問她。
“小亮,你回來了就好。我們今天要去給你爸爸下葬。”母親一見到我就說。晶晶在看著我,滿眼的疑問。
“好。我去叫駕駛員。”我對母親說。
“朱局長都安排好了。”母親道,“他比你這個當兒子的還熱心。”
我看著晶晶苦笑。
“晶晶,麻煩你去把我箱子裏麵的東西收拾一下。裏麵有我很多衣服和書籍。”我說。
她答應著朝我房間走去。
“媽,我餓了。”我說,“你們吃了嗎?”
“剛吃完。我去給你下一碗麵條吧。”母親慈愛地看著我。
我去給朱浩打電話:“謝謝你了。”
“別那麽客氣。聽說你跑到省城去了。什麽事情這麽著急啊?”他問我。
“沒什麽。我去給師母拜個年。”我敷衍著說。
“……你這人就是這點好,講情義。”他說。
我心裏苦笑著對著電話說:“應該的。導師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師母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我應該去看看他的。”
“哎!”他在歎氣,“你媽媽找人算過了,今天上午十一點半下葬最好。我們十點出發吧。那裏有一條機耕道,越野車可以直接開上去的。”
“好吧。謝啦。”我說。
我看了看時間,現在還不到八點鍾。
母親給我下了一碗紅紅的麻辣麵,我的食欲大漲。
“我收好了。”晶晶出來對我說,“淩老師,我弟弟來了。他住在賓館裏麵。”
我很是慚愧:“我一會兒就去看他。”
“晶晶,你怎麽還叫他什麽淩老師啊?”母親在責怪她。晶晶低頭在笑。
“媽,沒什麽的,她叫習慣了。”我急忙替她解釋。
“你們真是的,搞得像外人一樣。”母親還是不滿。我和晶晶互相看著,頓時笑了起來。
我被晶晶叫到了我的房間。
“你說的就是這些酒?”她問我。我點頭。
“看不出來,這麽貴啊。”她說。
“識貨的人才知道。”我笑道。
“淩老師,其實我不想你像這樣的。你就當一個醫生,當一個院長多好?我聽見你對朱局長都說假話,我覺得不應該。”她忽然對我說道。
我一怔,說道:“是啊。我也不想,但是沒有辦法啊。除非我連這個院長都不當。晶晶,很多事情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有句話你知道吧?‘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隻能告訴你一點,我當好了這個院長才是對老朱最大的保護。我這樣做也是老朱提醒和要求我去做的。”
“這樣啊。我知道了。”她輕聲地道。
我過去將她擁在自己的懷裏,“晶晶,你放心好了,我會注意的。我必須注意,我不想讓你失望。”
“我知道。剛才是我不好,今後我不再問你工作上的事情了。”她的聲音溫柔而美麗。
給明天浩打了一個電話向他表達了自己想去給他拜年的意思。他說別那麽客氣但是在我再三要求下還是把他家的地址告訴了我。
我將酒取出來用一個普通的袋子裝上,想了想,又到銀行去取了一萬塊錢,然後去買了兩個大大的紅包分別裝上五千元錢放到西服的內袋裏麵。我怕在他家裏遇上小孩啊什麽的。
說實話,對這件事情我很上心。鍾野雲在茶樓雅室的話對我刺激很大。
既然他嘲諷我不可能到達他那一步,我為什麽不自己努力去爭取呢?雖然我知道那樣的事情離我確實很遙遠,但是我覺得通過自己的努力也並不是全然沒有希望。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自己努力去做了,成不成就看老天的了。我是這樣想的。
我同時還告訴自己:如果自己真的有了那一天,我絕對不會像他那樣!
明天浩的家出乎我意料的簡樸。雖然麵積很大,但是裏麵的裝修卻很平常,家具看上去也比較陳舊。
進去後發現裏麵有幾個人,我依稀認得他們是某幾個局的局長。
“淩院長來了?”他們卻都認識我。
我感覺自己的臉有些發燙。
“你們回去吧,年後我們再談具體的。”明天浩對他們說道。那幾個人連忙站起來恭敬地離開。
“小淩,你太客氣了。”明天浩的神色很慈祥。
“您是我的師長,我來給您拜年是應該的。”我恭敬地道,“我昨天去了一趟省城,專門去給我師母拜年。結果隻好今天才到您這裏來了。抱歉啊。”
“我早聽說你重情重義。果然如此啊。現在能幹的幹部倒是不少,但是像你這樣重情義的人卻不多。”他感歎道。
“您過獎了。”我急忙道,“明書記,我家裏今天上午還有點事情,我得先回去了,今後還得請您多對我的工作提出批評呢。明書記,我也沒什麽好東西送您的,這裏有幾瓶極品茅台,這酒作為收藏倒是不錯。”
他淡淡一笑:“這樣好。同誌之間互相送點煙酒倒是人之常情啊。”
我聽他說得冠冕堂皇的,心裏不禁有些惴惴。急忙將身上的兩個紅包摸出來放到茶幾上麵。“明書記,我不知道您家裏的小孩在不在三江,這兩個紅包是我給孩子們的壓歲錢。”
“那可不行。”他正色地道,“小淩,這樣就不好了。”
我笑道:“明書記,這過年可不比平常。我是醫生,紅包是必須給孩子們的,孩子們收了紅包才會無病無災啊。”
我自己也覺得自己的話不倫不類的,心裏暗自好笑。
“你這樣說的話,我就隻好代孩子們收下了,我孫子和外孫可乖呢。我可不希望他們生病。”他忽然笑了起來。
我頓時放心了,急忙站起來向他告辭。
出了明天浩的家,我感覺自己像做賊似的心裏緊張極了。
張傑看上去成熟多了。他看見我的時候很大方地叫了我一聲“姐夫”。晶晶在旁邊燦爛地笑著。
我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錯。跟以前大不一樣了。”
“姐夫,你說話像我們那裏的縣委書記。”他笑著對我說。
我和晶晶“哈哈”大笑。
上午十點鍾的時候我們準時出發了。朱浩安排了兩個越野車。
父親的墓地選在半山腰上麵。從這裏看三江可以一覽無餘。我不知道什麽叫風水,但是我覺得這個地方確實不錯,至少視線很好。
墓地占地大約有二十來平方的樣子,墓已經用花崗石砌好了,前麵有一個墓碑。
我發現墓碑上麵寫著我父親和母親的名字,落款卻是我。我大驚:“媽,這是什麽意思?”
“我死了也要埋在這裏,和你父親埋在一起。先刻好字,到時候你直接將我送到這裏來就可以了。”母親笑著回答。
“都是這樣的。”朱浩笑道,“這樣做你母親才會長壽。”
我恍然大悟,心裏慚愧著自己一點不懂這方麵的東西。
下葬的程序既簡單又複雜。簡單的是花的時間很短。複雜的是陰陽先生搞了很多花樣:殺了一隻雄壯的大公雞,將雞血粘著公雞頸部的羽毛分別在墓室的四個角放了一根羽毛。還在墓室裏麵放了五枚銅錢。陰陽先生的嘴裏同時還在念念有詞地在說著什麽……
我一直抱著父親的骨灰盒,陰陽先生做完了所有的程序後,從我手上接個父親的骨灰盒然後放進了墓室。墓室很大,裏麵再放進一個骨灰盒綽綽有餘。
一個農民過來將墓室用一塊花崗石將墓室蓋住,然後用水泥將縫隙封住,然後在上麵堆上了一層厚厚的泥土。
我們開始磕頭。母親、我、晶晶在前排,朱浩和張傑在我們身後也跪了下去。
“老淩,你在這裏好好休息吧,我過些年就來陪你。我沒辦法啊,你走了,今後孫子還得由我帶呢。你要等我啊,可不能一個人就去投胎了啊。”母親跪在那裏在說,聲音裏麵已經沒有了悲愴。不過我卻頓時悲從心來,眼前全是父親那天早上的樣子——他說他肚子痛,我背著他往醫院跑……
我失聲痛哭。晶晶在我身旁扶著我。
我自己知道,父親的去世是我心裏最大的傷痛。雖然急性胰腺炎往往發作得非常突然,死亡率也很高,但是我不能原諒自己的是,父親是因為我才到省城去的,也是因為我他才那麽高興地吃了那麽多的肥肉和白酒。還有那天早上的油條。更讓我不能釋懷的是,父親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我卻不在他的身旁,他沒有給我留下一句遺言。這是我終生的遺憾。
現在,他就要長眠在這裏了。在這座高高的山上,他將時時地注視著我。
“爸,你放心吧,我不會辜負你的期望的。”我在心裏默默地對著墳墓裏麵的父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