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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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室一廳,一廚一衛,附帶小陽台,采光尚可,典型的三口之家戶型。
    李載柏站在客廳,腦海裏不斷重複著從昨夜到今天下屬們上報來的信息,他麵向窗口的方向,從這裏望出去恰好正對著另一棟居民樓,如果之前的推斷無誤······
    受害者為男性,六十四歲,虎口處有一道特別的青色紋身,雖然被藥水擦洗過,但還是能辨別出那是一把劍的形狀。
    犯罪嫌疑人是從衛生間的窗口爬進來的,他進屋時屋主不在家中,而且從提取到的痕跡來看,嫌疑人的攀爬動作十分嫻熟,碰到玻璃窗時應該沒有造成太大的動靜,很像是經常會在樓宇外壁工作的某種技術工人。
    嫌疑人進屋後直接拐進了臥室,他拉開衣櫃撥弄過受害者的衣物,其中幾件的袖口有明顯的褶皺抓痕,看得出他對這件屋子的構造應該是熟悉的,而且對受害者存在著某種眼下還無法給出結論的恨意。
    床頭櫃的抽屜被拉開過,角落裏還藏著幾隻發夾和化開的薄荷味糖果。
    一個獨居男性,怎麽家中會出現小女孩的飾物,還有這些糖果以及那道紋身,難道真的是那個人嗎?
    ***
    南薔看著李載柏專注的背影,朝同事們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她等在一邊。
    舅舅沉默時,一定是在思考案件。
    直到有警員從樓底送來新的消息,李載柏回身,才終於發現了南薔的存在。
    “阿南,你怎麽來了?”
    “聽說您在這邊,就過來看看。”她讓出位置,好方便警員匯報最新進展。
    “李局,被害者的頭部找到了,確實如您推斷,凶手就住在對麵那棟居民樓裏,我們已經將他帶回了局裏,隨時可以接受審問。”
    “被害者的身份確定了嗎?”
    “是,嫌疑人將受害者的頭部藏在了所住單元的樓頂花壇,我們已經和濰城的警方確認過了,確實是先前失蹤的閆飛雄本人。”
    南薔起初以為自己聽錯,她走到做匯報的警員身邊,想從他手中的信息記錄簿上做進一步的確認。
    閆飛雄三個字,一字不差,竟然真的就是那位報紙上刊登的火災失蹤屋主。
    可是閆飛雄怎麽能在短短時間內就從濰城到了虞市,還被人分屍殺害了呢?
    按照屋子裏的狀況,閆飛雄分明已經在虞市住了有些年頭,一定有什麽地方出了差錯。
    “現在什麽時間了?”
    “李局,快十二點了。”
    “走吧,大家先去樓下隨便吃點午飯,留幾個人做善後工作。”
    ***
    好再來飯館。
    長形的店鋪,門口放半人高的大桶裝合湯,勺子支開一溜縫,桶蓋隨意搭在上麵,滾滾熱氣漫出來,是豬骨熬成的鮮湯。
    店內用白瓷貼了半牆,兩壁共掛四盞風扇,因為夏日後罷/工數月,已經積上了一層薄灰。
    陸小緣正在店裏收拾上一桌客人留下的殘羹碗筷,誰知道門口突然走進來一幫警察,她連忙將塑料桌布裹成一團,徑直走到後廚扔進了洗碗池裏。
    哐當一聲,把廚師小易嚇得一個機靈,手指沒受控製跟著一抖,慘,鹽加多了。
    他回過身去看:“路圓你瘋了啊,嚇我一跳!”
    女孩卻轉身趴在了門邊上藏著腦袋往外望。
    刑偵二隊的小隊長,昨天就在的那幾個警員,市公安局局長,還有那個女警察,看樣子應該隻是過來吃午飯的。
    “看啥呢?”小易心裏好奇,也跟著擠過去,一股油煙味瞬間鑽進了陸小緣的鼻腔。
    “別煩,你離我遠點。”
    “切,還以為有什麽稀奇玩意呢,不就是警察嘛。”男孩撇著嘴,正打算回到灶台,想起對方神情不對,又湊了回去。
    “哎,該不會是你前男友也在外邊坐著吧?也是,人家現在當警察風風光光,你在咱們小餐館洗盤子刷碗,挺丟麵子的。這樣吧,哥今天就幫你一回,你先躲著,待會兒我替你上菜。”
    陸小緣忍不住想翻白眼,你前男友才在外邊呢。
    “誒,路圓,你說外麵的那個美女警察有沒有對象啊,我要是追她的話,成功率有幾層?咦,奇怪,你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
    “有啊,三號桌點的紅燒肉,湯要燒幹了。”
    “草!你怎麽不早說!”
    陸小緣躲在後廚聽了一會兒,大概是有紀律要求,外麵的警察並沒有趁這會兒空閑談論太多案情相關,不過她已經得到了另一條有價值的消息。
    濰城不久前發生的那起居民屋火災事故,其中必有蹊蹺,她心裏有了打算。
    “我要出去一趟,一會兒你燒好菜自己上吧,老板娘要是問起······”她從兜裏掏出五十塊錢遞到男孩麵前:“知道該怎麽解釋吧?”
    小易在圍裙上擦了擦油漬把錢接過去道:“嘖嘖,都想著拿錢收買我了,還說不是為了躲前男友?”
    “是是是,就是為了躲前男友,行了吧?”陸小緣將門後掛著的毛線帽摘下重新戴上,懶得同男孩廢話,還順便翻出了一隻口罩遮起半張臉:“好心人,幫人幫到底,電瓶車借我用用唄。”
    “怎麽還要借電瓶車啊!”
    “見了前男友,心情不好,得出去兜兜風嘛。”
    見男孩還在猶豫,陸小緣想也沒想又摸出一張鈔票:“老板娘在叫我了,你趕緊出去應一聲。”從男孩兜裏搶過鑰匙,她拔腿就往後門方向去。
    “喂!”
    熟練地跨上電瓶車,專程選了繞開正門的路線,七拐八拐地陸小緣一會兒就不見了人影。
    土匪!這完全就是土匪行徑!
    “小圓,小圓,路圓你沒聽見嗎,趕緊出來招待一下!”
    好再來飯館的老板娘還是頭一次見著這麽多警察,他們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家店裏用餐,一時竟看得叫人腿腳發抖。
    “來了來了。”小易探出腦袋,心裏嘀咕,催命呢。
    他兩手都端著菜碟大步走出來:“老板娘你別喊了,小圓剛才從後門出去送外賣了。”
    “哎,這丫頭,怎麽偏偏這個時候出去。”看來以後還是不能找兼職工,店裏這麽忙,今天這丫頭跑出去好幾趟了,十有八九是想著偷懶。
    她拍了拍臉勉強擠出笑意,不就是警察嘛,自己又沒做虧心事,有什麽可怕的呢。
    於是抱著木桶親自上陣,從前台繞到了飯桌邊替警員們盛飯:“警察同誌,話說咱們這兒最近出的那件命案,凶手抓住了嗎?”
    ***
    “老板,開一個小時。”
    阿釘網咖,陸小緣站前台把玩著硬幣,等了一會兒才見網管小妹從衛生間裏出來,原本一臉的不滿見了來人立馬換了副表情。
    她剛想說什麽,陸小緣就打斷了。
    “你們老板呢?”
    “在,在裏屋睡覺呢。”
    “你在這兒守著,我出來之前不要做別的事情。”
    “哦······”
    輕車熟路,門把上了鎖,陸小緣踮腳從飲料櫃上摸到了鑰匙。
    密閉的空間裏充斥著一股泡麵的味道,頹廢和陳舊空氣撲麵而來,這哪裏像是活人住的地方,陸小緣掀開被角抬腿就踢了上去。
    “啊,啊,啊······你找死呢!”
    “你說誰找死?”
    窩在棉被裏的男人眯眼坐起來,露出裸著的上半身。
    這聲音好耳熟,他在枕邊摸眼鏡,等戴上之後一切便清晰了:“小緣,你怎麽來了?”
    “昨晚又通宵玩遊戲了吧。”
    這是陳述句,男人小聲囔了一句:“沒有······”
    “沒有?沒有這個點了你還在床上幹嘛?”
    “嗯······”他悄悄看一眼桌上的鬧鍾,一點多了。“當然是睡午覺啊。不過你怎麽這個點來店裏,那邊兼職不用做啦?”
    陸小緣兀自在台式機前坐下,手指飛動:“我要用電腦,密碼沒換吧?”
    直接打斷了對話,看來她今天是放過自己了。
    男人趕緊挪了挪屁股,一隻手趁機把身下的筆記本電腦往深處藏,還好昨晚他懶得起床用的是筆記本:“你用,你用啊,沒換,你的生日嘛,我怎麽會舍得換。”
    搜索引擎打開,關鍵詞:濰城,棚戶區,火災。
    寥寥數字的報道,再找不出任何有價值的內容。
    陸小緣打開幾個新頁麵,接連敲出幾串不同的代碼,數據生成,屏幕上出現了她想要的內容。
    這片小區的房源並不緊俏,大公司沒興趣,資源自然就落到了幾個小代理頭上。
    陸小緣隨即入侵了他們的內部係統進行篩選比對,過了好一會兒,終於找到了被害者的信息。
    登記的身份證號碼和姓名並不是閆飛雄本人,而房子是在兩年前就早早租下的,看來在虞市,有人在暗地裏幫襯他。
    但根據陸小緣目前已經掌握到的,閆飛雄是濰城人,在虞市根本沒有親戚,他兩年前因為表現良好提前出獄,出獄後不久曾經回過一次濰城,在那之後很快就到了虞市生活。在虞市,閆飛雄使用的是一個假的身份證件,生活軌跡大多也都是在城東區,平日裏除了正常生活娛樂並沒有別的異常。
    他為什麽要孤身一人來到一個陌生的城市,幫助他的人又會是誰呢?
    更奇怪的是,如果閆飛雄兩年前就隱瞞身份藏在虞市,那麽住在濰城棚戶區老屋裏的那個人,又是誰?他為什麽要頂替閆飛雄這個曾經因為販毒而入獄的罪人身份?
    ***
    李載柏的警車內,南薔坐在副駕,被害者的屍體和嫌疑人既然都已經找到,他們再留在現場的意義不大。
    兩人都是心事重重。
    舅舅大概是因為案件,而南薔自己······
    她捧著手機點開微信,六年二班微信群裏聊天的人很多,但唯獨少了一個魏海月。如果沒有他,那這個微信群對自己來說就毫無意義。
    算起來已經兩天了,他怎麽還沒有加入群聊。
    “阿南,阿南?看什麽這麽入神,下車了。”
    南薔看了一眼車外,原來已經到了警局門口。
    “哦,沒什麽,小學同學說是約了一個聚會。”
    李載柏停好車,眼見著南薔將臉上的失落掩去,又重新振奮起精神,想要問出的話就咽了回去。
    “怎麽,又不想參加啊?你呀,和以前的老同學多聯係走動也好,老是一個人呆著,我怕你悶出病來。”
    “舅舅!我哪有那麽脆弱。”
    “這個可說不準,現在這生活節奏太快了,好些人不留意,最後都患上了心理疾病,更別說幹咱們這一行的······”
    “好了好了,舅舅您別說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局裏來了位老婆婆呢,這次我會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