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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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李載柏當上虞市公安局局長,嶽濤是他第一個親自審問的嫌疑犯,原因無他,隻因為嶽濤殺死的是牽扯十九年前轟動全國的販毒案中,其中的一位從犯。
    十九年前,李載柏也不過三十來歲,年輕氣盛,血氣方剛,因為破案能力強被選入了山貓行動設在虞市的行動分組。
    當年除了自己還有刑偵隊的田琛,老局長還拿他倆開玩笑,說市局的屠龍刀和倚天劍同時出鞘,這次的行動一定能順利完成。
    隻是緝拿罪犯的過程遠沒有他們想象中順利。田琛在追/捕過程中與罪犯發生了無可避免的槍戰,雖然販毒頭目最終被擊斃,但田琛自己也在追/捕時被對方射中了右腿。
    能撿回一條命來已是萬幸。
    原本李載柏也以為,所有的一切都會隨著那場最後的審批宣告終結,可兩年前發生的一起案件,卻叫當年參與山貓行動的所有同事醒悟,他們與毒販的對決從來都沒有真正地結束。
    田琛傷好後因為腿腳不便向上級提出了主動請辭,因為他能力出眾又立了功,上麵沒有批準。最後協商的結果,田琛掛職刑偵隊大隊長職務,另設七支小分隊由他指導培訓,平日裏除了帶徒弟,已經很少到警局報道。
    誰料想,兩年前閆飛雄刑滿釋放,他在濰城出現後一段時間便失去了蹤跡。同年,田琛被人發現暈倒在居民樓的地下車庫,有人想要殺死他,目的也許就是為了報仇。
    田琛被害後一直躺在醫院昏迷不醒,他唯一的女兒田曉甜也離奇失蹤,至今都沒有找到其下落。
    可是想要殺害田琛的人真的是閆飛雄嗎,眼下他已經死了,死無對證。而當時他們能夠找到的嫌犯,那個年輕的男人,即使他有謀害田琛的動機,警方卻沒有找到充足的證據······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殺死閆飛雄,是為了報當年他們害你妻離子散之仇?”
    嶽濤一臉無所謂的模樣看著對麵的李載柏,“沒錯,我等了十九年,就是為了今天。當年如果不是他們,我的老婆又怎麽會染上毒品,如果我們的孩子還活著······嗬,我們一家人原本可以過得很幸福的,你們警方為什麽不把他們都槍斃了?既然你們不願意這樣做,我當然要親手殺了他。”
    李載柏沒有回應嶽濤的質問,有些事情百姓們心裏不懂,難道他們自己也不清楚嗎。法製社會,所有的裁決都是依據而定的,若能按照個人心願隨意判處,社會早就亂套了。
    閆飛雄當年隻是一個小小的跑腿,一問三不知,不過是一枚被人有心利用的棋子,為了錢財最終將自己一手送進了監獄。
    見對方已經無話可說,李載柏站起身朝外走。
    嶽濤承認罪行的過程比他想象中順利許多,閆飛雄被殺案很快就能結案了,但和陸小緣一樣,李載柏的心情卻並沒有因為案情的結束而放鬆。
    閆飛雄出獄後身上沒有錢財,他是如何逃離濰城,躲在虞市生活長達兩年的,是誰在暗地裏偷偷與他聯係······
    以及,根據阿南的說法,一定有人曾在濰城利用著閆飛雄的身份生活,那個人會是誰,他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麽呢?
    出了審訊室,李載柏思慮良久,他把刑偵二隊的小隊長叫到跟前。
    “馬上去查閆飛雄的所有通訊工具和銀行記錄,看看能不能找到是誰在暗地裏接濟他,還有這處出租屋屋主的信息到時候也一並報給我。”
    ***
    情報小組辦公室。
    “阿南,下班了。花店那邊稍微做了下調整,這個月開始就安排你過去,後麵兩個月都在那邊工作吧,局裏麵有什麽事情我再通知你。”
    “哦,好。”
    吳來恩聽南薔應了一聲卻沒行動,便同她玩笑:“怎麽,剛回局裏兩天還舍不得回家了?”
    “找陳焱有點事情,您幫我看看他的車還在樓下嗎?”
    “喲,準備和他談點什麽呀?”
    南薔順著往下說:“我找他談公事,您老有興趣嗎?”
    吳來恩探子身子往樓下瞧了兩眼:“談公事啊,那沒興趣。他的車還停在下麵呢,你這會兒跑下去攔人,正好。”
    陳焱明天會到茉城出差,刑偵小隊今天的會議他應該是不參加的。猶豫了一下,南薔還是摸出工作機,編輯了一條短信發過去。
    “陳焱,我有點事情想問你,現在方便嗎?”
    短信很快回過來,“方便,我在門口等你。”
    今天總局外出的人本就不少,加上其他部門的例行會議,這會兒樓下幾乎沒什麽人走動,南薔拉開車門,坐到了副駕。
    “怎麽了阿南,突然找我有什麽事情?”
    陳焱心情很好,除開公事,南薔對自己的拒絕一直都是明確的,今天居然會主動聯係,實在稀奇。
    南薔看了他一眼,心情卻不太好:“陳焱,這次分下去的實習生,聽說是你親自挑的?”
    陳焱雙手搭在方向盤上漫不經心,他不解,南薔怎麽會問起這個。
    “是啊,怎麽了?”
    “你隊裏的那個叫謝陽橋的男孩,是什麽情況?”
    男人明白了,南薔找到自己原來還是為了公事。
    謝陽橋在這批實習生裏表現確實不好,不光是南薔,連他自己都有些頭痛,但是那家夥的父母同警校有些關係,人是硬塞進來的。
    “他啊,這情況老大也知道,等他實習結束就會放他回去的,聽說這小子家裏經商,當警察隻是個人愛好,他父母有些人脈,所以就滿足他的願望來體驗體驗我們的生活。”
    體驗生活?南薔沒想到陳焱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忍不住蹙起了眉頭。
    “你下次別再讓謝陽橋跟著跑現場了。”
    “怎麽,他又惹事了?”
    又?南薔無語,看來這小子鬧出來的麻煩還不少。
    “沒好好學,在現場不光浪費時間也耽誤公務。”
    “怎麽算浪費時間,這次不就接著你了嗎。”
    南薔知道陳焱沒把自己的話當回事,還在開玩笑,頓時有些心煩。
    “算了,這是你們刑偵隊自己的事情,是我多管閑事了。”自己能見到謝陽橋的機會應該也不多,她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拉開車門就準備離開。
    陳焱這才意識到南薔在生氣。
    她一向這樣,對公事是嚴肅端正的態度,對自己是沒有溫度拒絕的態度。他已經能想象到謝陽橋那家夥今天在現場的表現有多糟糕,竟然令南薔都看不下去,到自己跟前提意見來了。
    “阿南等等。”
    南薔邁出去的腿於是又收了回來,她等著陳焱的後話。
    “其實我認真考慮過,把謝陽橋不論放在哪個分隊都不太妥當,但人已經來了,我們也不好半路把他給送回去。聽老吳說最近兩個月是你到花店輪崗,反正也缺人手,明天我讓他過去給你幫忙,怎麽樣?”
    南薔頓時有些後悔,也是自己多事,提什麽實習生呢。但放眼整個警局,她也確實想不出,還有哪個部門能比市局設在城南的監控點更適合謝陽橋打發時間的地方了。
    “······行吧,你明天跟他交代清楚,過幾天就過來。”
    “好,我會給他交代的。那,我送你回家吧?”
    公事談完,南薔就又恢複到了拉開距離的態度:“不用了,我還有別的地方想去,你先走吧。”
    直到南薔推開車門從陳焱的車上再次現身,車門關閉,她沒有留戀地走出市公安局,停在對街的一輛路虎才終於發動駛離了原地。
    ***
    原野簽訂好租房合同,在路上買了生煎回到住處,屋子裏沒了魏海月的人影,他擰開次臥的門探頭往裏看,原本睡著的女孩已經坐起身子,歪在靠枕上看著漫畫書咯咯笑。
    “丫頭,你睡醒啦?”
    床上的女孩隨意點點頭,嗯了一聲。
    “海哥出去了?”
    “我哪裏會知道,你以為他出門能告訴我嗎?”
    嗯,確實不會。
    床上的女孩突然聞到了什麽,吸了吸鼻子,生煎的香味勾得她口水直流。
    “小野哥哥,你手上拎的是不是楊記生煎?”
    這個丫頭,狗鼻子似的,原野朝她笑:“是,趕快穿好鞋子起床吧,吃晚飯了。”
    “好耶!好耶!”手裏的漫畫書扔一邊,女孩掀開被子三兩下就爬下了床。
    “你先去洗手,我來準備碗筷。”原野轉身鑽進了廚房。
    碗碟剛擺好,女孩坐上飯桌準備開動,門口就響起開門的聲音,兩人齊刷刷往外望,回來的自然不會是別人。
    “海哥,你回來啦,吃晚飯了嗎?”
    魏海月麵無表情,看了一眼桌上的生煎就徑直走向臥室:“沒什麽胃口,你們吃吧。”
    “昂······”原野心裏忍不住打鼓,海哥這是怎麽了,怎麽好像心情不太好。身邊的女孩卻一直扯他衣袖,一口生煎含在嘴裏,湯汁溢出來燙得滿臉通紅,吐也不是咽下也不是。
    “哎喲,你真是······慢點啊。”原野也顧不上多想,連忙起身找杯子,倒涼水。
    ***
    回家路上南薔買了三明治和牛奶,她今天不想做飯,就是不願錯過任何一條群內和魏海月可能有關的消息。
    按理說他應該已經收到了通知,否則他們不會把魏海月的名字列入參會名單中,何況按照林芝八卦的性格,也沒可能不告訴他自己要去參加聚會的事情。
    難道,他不想見自己嗎?
    南薔捧著手機窩在沙發上發呆,從暮色漸昏等到了夜色深沉,一直刷屏的無聊消息看得叫人犯困,直到臨近八點,一個昵稱叫“不願透露姓名的w”進群,她才重新打起精神。
    直覺告訴南薔,這個人就是魏海月。
    她點進群信息查看,果然那個頭像的備注改成了“魏海月”三個字。
    沉靜的心抑製不住地快跳起來,真可笑,自己居然還會為了這種事情而緊張。
    下一秒,新的提示出現在手機界麵,南薔收到了對方請求添加好友的驗證。
    想也沒想,她點了通過。
    “南薔。”對方發來兩個字。
    想了半天,她回過去一個“嗯。”
    魏海月過了好一會兒才又回過來,“你朋友圈還真幹淨。”
    她也在心裏跟著吐槽,你自己不也是。
    兩個人像是怪胎,都沒有開通這種時下流行的社交圈。
    對方打字很快,新消息立刻又出現在聊天界麵,“發張照片過來看看。”
    南薔愣了一下,也沒多想,她平時不怎麽拍照,僅有的幾張還是不久前培訓時幾個學員偷拍的,便統統傳了過去。
    那邊想來是接收到了,回了兩個字:“乖誒。”
    應該不是誇她好看,大概是說她聽話的意思。
    是了,她一向聽他的話,就連四年前魏海月沒有原因的告別,他讓自己等他,她就乖乖地等了,現在想來其實很傻。
    他究竟背著自己做了些什麽,南薔一無所知,隻從聽說來的,都是一些不好的事情。
    可就像師兄問自己的,她並不相信魏海月真的會去做那些觸犯法律的事。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魏海月說她變了。
    南薔問:“變什麽?”
    魏海月想說對他的態度變了,不那麽纏人了,但後來回了句變得更漂亮。
    南薔又問:“你呢?”
    她原本想發你最近過得怎麽樣呢?字還沒打完就已經發了出去。
    魏海月發來一個表情,好像在自嘲:“我?醜人一個吧。”
    南薔回:“以前明明還不錯,現在倒是不知道了,難道真的變醜了?”
    他說,“總不能我們倆是往相反方向長的吧?”
    她沒回了,南薔是真的害怕兩人的軌跡變得背道而馳。
    誰也沒提四年前的告別,她不問,他也沒解釋,那些應該不是一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南薔私心他們可以見麵的時候再好好聊一聊,聊聊他們彼此之間消失的這四年。
    “那,聚會見。”
    “好。”
    南薔把手機放回茶幾,順著沙發睡了下去,她抓著長發覆住眼睛,方才猛跳的心髒這時才漸漸恢複到正常的律動,腦海裏播放的全是兩人的曾經。
    魏海月眼下還沒有回來,聚會定在一個月後,正值清明節,也不知道是誰選的日子,不過能將大家聚齊倒也無所謂了。
    她是期待的,但也害怕著。
    在濰城想要向師兄討要的那個答案,是否能如自己心中所想,她不敢作賭。
    ***
    北岸區,碼頭倉庫。
    江濤拍岸,一道瘦弱的身影在密布的集裝箱間穿梭,步子細碎且匆忙,鬼影一般地閃進了一間庫房。
    庫房內點著明燈,男人站在燈下不動,像是在等著誰的命令。
    “回來了?”問話的聲音蒼老且低沉,間雜著幾聲咳嗽,像是齒輪在光滑的地磚上反複摩擦,令人心裏忍不住驚起一股寒意。
    “是,曲爺,您叫我去看望的那個人,被人殺死了,聽說分了屍,死相極慘。”
    晃眼的燈光將地麵的影子拉得老長,過了一會兒那個被稱作曲爺的人才緩緩道:“死了?死了好啊,他先前還敢威脅我,眼下倒是又少去一件煩心事。”
    “可是,萬一您之前說的那東西叫警察給尋去了怎麽辦?”
    “尋去?哈哈哈,我實話告訴你吧,之前我就派人把他的屋子翻了個遍,結果什麽也沒找到,說不定那東西早就丟了,不過是他用來唬我們的詭計罷了。”
    “那······那間出租屋怎麽辦?會不會查到咱們頭上?”
    “不用管了,警方若是想查到當年替閆飛雄租下房子的家夥,那就隻能下黃泉去問了。”
    鬼影頓悟,立馬點頭哈腰:“還是您英明,原來早就想好了後路。”
    那道聲音卻得意地笑了一聲:“哼,少拍這些沒用的馬屁,你年紀比我也小不了幾歲,既然現在跟著我身邊做事,幹什麽都穩妥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