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睡隻需一張塌塌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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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看書到10點,韋瀾燒了一壺水洗澡後便躺到了床上,這火爐城可真不是徒有虛名,即使是夜中溫度仍高達38度,韋瀾直有一種在文火上煎熬的感覺。
窗子開著,但進來的風挾卷著一股熱浪,屋裏反而更熱了。韋瀾剛閉上眼睛,蚊子又在耳畔嗡嗡叫起來,啪地一聲,韋瀾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臉頰上。
開燈看,一隻肥碩的蚊子在臉上被分了屍,惡心至極。
韋瀾洗了臉,再次回到床上,仍是熱得睡不著,前胸後背滲出密密麻麻的汗漬,於是韋瀾脫了衣衫裸睡,可這樣還是不能解除高溫對身體的影響。
這樣子,就隻能使用魔法降溫了。
韋瀾摸到手機,找到一篇靈異恐怖小說,剛看了個開頭背後就冒出了寒意,手臂上也起了雞皮疙瘩,終於不熱了。
沒多久韋瀾睡了過去,手機落到了床上。
清晨韋瀾又被手機的鈴聲吵醒,這次是個陌生的號碼,準是騷擾電話,韋瀾想也沒想就掛掉了。幾分鍾後手機再次響起,仍是那個陌生號碼,韋瀾睡得迷迷糊糊哪肯接,直接關機。
一個小時後韋瀾才徹底清醒,開機,屏幕上顯示出一個未讀短信,似乎是那個陌生號碼發來的,韋瀾順手點開來看。
“韋小姐您好,我是昨天勞斯萊斯的司機張大北,我家老爺有事想找你聊聊,他今天下午2點在香山街89號的流水茶榭等你。”
看完短信韋瀾大驚失色,難道那老者知道勞斯萊斯維修金額巨大,所以反悔了,想找自己聊賠償麽。
這種情況,自己去是還是不去呢。
思慮良久,韋瀾決定還是前往赴約,自己是個活生生的人,還怕賺不到錢賠償給他嗎。
中午過後韋瀾乘公交車趕往香山街,這香山街臨近長江,沿著香山散落著一些仿唐朝建築,香山雖不高,隻有100多米,但許多來江城的遊客會登頂香山,這裏是一覽長江美景最好的觀賞點。因此,這些仿古建築有些成為咖啡館,還有幾個改成茶軒。
流水茶榭是比較出名的茶軒,它的主人在日本留過學,精通茶道,這流水茶榭的格局模仿的是日本茶道大師千利休的妙喜庵。每間茶室麵積不大,剛好能容得下兩個人坐在榻榻米上,雖然空間不夠舒適,但是在這樣狹小的茶室裏,飲茶的兩個人坦誠相見,侃侃而談,感受祥和寧靜的氛圍。
韋瀾趕到時正好是下午2點,茶軒的院子前有幾名女服務員,穿戴和服,見到她後立即90度彎腰鞠躬。
“小姐,我家老爺正在茶室等你,你快進去吧。”
韋瀾看到昨日勞斯萊斯的司機張大北,此時張大北的臉上沒有昨日的囂張,堆出滿臉的笑意,但韋瀾總感覺那笑極不自然。
張大北引領著韋瀾進入院子裏麵,一塊塊浸潤著青苔的石板鑲嵌在草叢中,這些石板或大或小,或長方形或圓形,或凸起於草叢表麵。石板的年代也很久遠,被陽光折射出如水暈般的紋理。
黃色的蒲公英在石板的縫隙中綻開,這裏一窩,那裏一窩,好無拘無束地。
一株七角楓的葉子還沒有紅,青碧的顏色將樹下的屋簷映襯得古意盎然,禪意深遠。樹下有一扇用竹子做成的門,這扇門也很老了,攀爬出了幾根野草。
張大北拉開了竹門,隻見一個比狗洞大不了多少的入口。“韋小姐,請進。”
這麽小的入口,人是不可能堂堂正正走進去,要想進去就隻能是彎腰爬進去,就像狗一樣。韋瀾咬著嘴唇不願意進去,這不是汙辱人嗎。
爽朗的笑聲從入口裏麵傳出來,便聽到一個豪邁的聲音道:“昔日千利休建妙喜庵,不設門,而隻設一個狗洞大小的入口,人若想進入茶室,因此即使上至天皇,下至平民百姓,皆須卑躬屈膝,彎腰爬入茶室,無一例外,這正是佛家所說的眾生平等。”
韋瀾不禁臉紅,原來狗洞還有這麽個原因,遂低頭鑽了進去。
茶室的空間小得可憐,僅隻有兩張半榻榻米大小。韋瀾見到昨天那老者正盤腿坐在竹席鋪成的榻榻米上,他的氣色比昨日更為紅潤,眼神內斂,倒像是哪裏的世外高人一般。
“人活著,坐隻需半張塌塌米,睡隻需一張塌塌米。”
這老者話中盡顯禪機,看來絕不是簡單的人物,韋瀾在他的對麵也盤腿坐下。“老爺爺,您找我是有什麽事嗎?是為了勞斯萊斯的維修費用嗎?我家雖不是有錢人,但我一定會盡快籌錢還給您。”韋瀾趕緊表明自己的態度,如果先讓別人追債可就麵上無光了。
“傻丫頭,我都一把年紀了還是言而無信的人嗎?”老者笑道。
風爐上小壺中的水已經燒滾,白煙從壺口嫋嫋而起,老者用木匙舀起一勺茶葉傾倒入壺中,沒一會清香撲鼻,滿室生香,老者執起壺向麵前的白瓷碗中注入。
韋瀾又感到意外,這老者竟然不是向自己索賠,是的,這流水茶榭的茶位費可不便宜,然後再算上茶葉,一位至少近千元,他如向自己索賠沒道理請自己來這裏。
可是,既然不是索賠,這老者為何要請自己飲茶呢?
老者先將第一次注入的茶水倒入一旁的小盆中,再次向白瓷碗中注入茶水。“請飲。”他兩手端起碗高舉過頭頂,神態十分恭敬。
韋瀾趕緊雙手接過來,她在電視中看到過日本的茶道,茶在日本人心中十分神聖,敬茶時務必要將茶碗舉過頭頂,以表示對客人的尊敬,但這樣的大禮還是讓韋瀾受寵若驚。
茶碗中的水色甚是清澈,聞之芬芳醉人,韋瀾輕抿了一小口,隻覺甘甜爽口,齒頰留芳。韋瀾出生在著名的西湖龍井的產地,家裏世代都是茶農,也飲過不少的名茶,但這碗茶比起她過去所飲的任何茶都要好喝。
“老爺爺,我還不知道您的名字呢?”
老者飲了一口茶,笑道:“鄙人麻生一,美籍華人,很高興認識你這個小朋友。”
“麻生一?麻生一郎?”
下意識地韋瀾就念出了另外一個名字,這時一直神色自若的老者忽然眼神一變,眼眸中的黑色便更加地深沉了,但這隻是瞬間他的眼神恢複如常。
“麻生一郎是誰?”
“抱歉,麻爺爺,我是學曆史的,這個麻生一郎是個日本戰犯,當年在江城殺害了不少中國人,犯下累累罪行。所以,當聽到您的名字,我就想起了這個麻生一郎。”
“哈哈,看來鄙人要改名字了。”說著,麻生一端起茶碗,清亮的茶水倒映出他的麵容,他的眼眸裏已經迸出咄咄的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