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第一天出道的雛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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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楊順利辭去大華煙廠的工作,其實他心裏也覺得可惜,在煙廠幹了近十年,驟然離去難免不舍。前日老楊已經在化奇銀行工作,這是美國人開的銀行,工作人員以美國人居多,但基層則多是中國人,畢竟銀行的主要客戶還是中國人。
    石中流是櫃員,工作時間段在白天,而老楊負責保全工作,這工作需要值夜班,夜班時間仍是早8點對晚上8點,晚8點至早8點。
    老楊在煙廠也經常上夜班,因此也能接受得來,而且工作也不累,白天拿著電警棍在周圍晃晃就行,晚上沒人還可以偷睡覺。那身製服也讓老楊滿意,走出去還能嚇唬到幾個人。
    一上午來銀行存錢的人很多,銀行隻有兩個櫃台,石中流忙得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一直到11點多鍾時人流才稀少起來,石中流放上暫停服務的牌子,拿起水杯去茶房倒水。
    透過窗口,老楊打著背手,身後握著電警棍,像模像樣在大廳中徘徊。石中流發現老楊很不好的一個方麵,當門前進來衣著光鮮的人時,老楊表現得極殷勤,點頭哈腰,但進來穿普通服裝的人,老楊便不理不睬,這種先敬羅衣後敬人的心態讓石中流如梗在喉。
    這時,從門前進來一位穿著長衫的男人,他頭戴禮帽,手裏提著一口箱子。他走路的時候,身子向箱子一側傾斜,似乎箱子中的東西份量很重。
    老楊隻瞟了他一眼,穿長衫的人都是些老古董,絕對不可能是新貴,並且這人臉色晦暗,一看運氣就不好。那男人從容地進入銀行,眼珠子迅速轉了一圈,便將銀行內部的情況都看在眼裏。
    男人徑直走到石中流所在的窗口前,道:“你好,我想存錢。”
    “好,請問有存折嗎?”
    “有。”
    “好,請問你要存多少錢。”
    “我存大洋,10000個,請給我安排貴賓間。”
    10000個大洋,這是一筆非常巨額的存款,此時普通工人的薪水一月才15個大洋,一個大洋可以買30斤大米。
    銀行規定,隻要存款金額達到2000塊,便可以安排貴賓間。石中流立即向經理申請了一間貴賓間,這麽大的一筆款,也需要花時間來點數,經理馬上安排三名工作人員清點大洋。
    箱子裏的大洋被清點完,是貨真價實的袁大頭,正好10000塊大洋。
    能拿出這麽多大洋的人一定非富即貴,但是長衫男人拿出來的存折,上麵的名字卻是從來沒聽說過。這張存折共有16頁,已經有4筆存入信息,加上今天存入的10000塊大洋,存折上錢款共計6萬大洋。
    “先生,請你核對一下存折數額。”石中流將存折交給長衫男人。
    男人瞧著存折,數額沒有錯,他小心翼翼地放到長衫裏麵的口袋,向石中流點了一下頭便提著箱子轉身出門。
    “慢走,先生,下次再來。”老楊站在門前滿臉笑意打招呼。
    此時大廳中沒有人,也到了午飯的時間,石中流拿出用紙包著的兩個饅頭,就著白開水吃起來。
    坐在對麵櫃台的小謝仍是望著窗口發呆,這小謝隻是一名中學畢業生,他的叔叔是銀行主管,便靠叔叔的關係才進來當櫃員。
    小謝已經做了兩年的櫃員,但苦於文化水平太低,暫時也沒更大的發展。他本人也是抱著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有份薪水拿就行了。
    “劉江,你知道剛才那男人是誰嗎?”
    “是誰?”石中流喝了一口水。
    “國民黨常委韓汝霖的外甥,他是幫韓汝霖存錢,這事銀行都知道,你是剛來的才不清楚。”
    石中流吃了一驚,道:“可是存折上的開戶人不是韓汝霖,叫作李自生。”
    “化名啦,韓汝霖怎麽會用真名,不然這麽多的錢他怎麽交待。”
    “他堂而皇之讓自己外甥來存錢,就不怕別人知道嗎?”
    “很常見的事。我們是美國銀行,國民黨來存錢的高官又不隻有韓汝霖一個,多著呢,大家心知肚明,但彼此都不說破,說破對他們都沒好處,反正都睜一隻眼閉一眼唄。”
    “那錢的來源呢?正當嗎?”
    “瞧你像是第一天出道的雛兒,這世道,正當的錢都是小錢,大錢都是來路不明的。管它呢,他們存錢,我們才能發出薪水。劉江,你在這裏頂一下,我去廁所方便。”
    韓汝霖護送李成英去香港不力,致使李成英在江漢渡口被擊殺,後來韓汝霖曾受到汪季新的責難,不過並沒有動搖對韓汝霖的信任,韓汝霖在國民黨中的地位仍是牢不可破。
    石中流回憶那張存折,存折是今年6月開的戶,基本上每月都有存入,卻沒有支取。但是這麽巨大的款項,韓汝霖究竟是從何處得來的呢。
    下午4點30分,銀行關閉營業,下班時間是6點,老楊的下班時間是8點,到了6點石中流便獨自回去,也正好趁這個時間準備晚飯。
    但是此時石中流並沒有回老楊家,而是坐電車來到香山,昏暗的光線中,汪音的墳墓顯得很落寞。
    這是一個很愛說話的女孩子,一笑臉頰就會有兩個大大的酒渦,現在她獨自躺在這裏,沒有人陪她說話,她該多寂寞呀。
    小謝提起韓汝霖,使石中流不由想起汪音,那個凋殘的如花生命。很多時候,石中流會想,如果汪音還活著會怎樣。
    但是汪音不可能活過來,這永遠隻是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如果。
    上周,石中流去過六升糧店,但是糧店已經易主,據說汪音的父親汪三才因女兒驟死傷心過度,將店子盤了出去,解散工人後回了老家。
    “我會為你報仇,即使要用我的命去換。”石中流擦拭墓碑上的灰塵。
    這個為愛奮不顧身的年輕姑娘,也在使石中流忘記他曾是一個接受過嚴格訓練的特工,他的情感應該是埋藏在內心而不讓窺見的,他不是一個普通人。
    但是汪音的死,讓他像擁有了普通人的情感,喜怒哀樂,憂思悲恐驚,有時他還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這些都是一名優秀特工的大忌。
    因為一旦有了這些,他的思維就不再冷靜,他會墜入到死亡的無邊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