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倫理上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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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術後兩日,老者例行給向偈檢查身體康複情況,這時候向偈還在深深的昏迷中,但是開始有了無意識的活動,比如會眨眼皮,手指會動,甚至對疼痛也有了感覺。
    這是好征兆,說明不久病人就會從昏迷中醒來。
    向偈的手指又微微動了一下,正在一旁做記錄的小路高興起來,興奮地道:“遲老師,他又動了。”
    老者也看到了,他點點頭,道:“密切關注他的情況,他可能隨時會醒來。”
    “我好期待他醒來,當他看到這87年後的世界他會是什麽想法。”小王比小路還要興奮,他還準備好了許多的問題。
    87年後的世界固然令人驚歎,但87年前的世界同樣令人好奇。
    在那個滿是戰火硝煙與險惡的年代,還藏著許多的未解之謎,曆史可以講述過往,但真相隻有當時的人才知道。
    是對,是錯,是美,是醜,是善,是惡,他可以卸去曆史這個漂亮小姑娘的妝容,還原以本來的麵目。
    躺在床上的男人眼皮眨動一下,然後又是一下,驀地他就睜開了雙眼。
    在場的其他三人不由猛然震動,一齊聚集在病床前。
    他睜著眼,眼珠卻是固定的,沒有神彩,老者伸出手在他眼前晃過,他的眼皮受到刺激又眨了一下,這才眼神活泛起來。
    “你好。”老者試圖與他交流。
    他沒有言語,眼中有些光,但是很弱,五顏六色的,看得很累,好像有人在說話,但說了什麽也沒聽清,他眨了眨眼又閉上了。
    “遲老師……”小路驚呼。
    老者噓了一聲,示意小路鎮靜,隨後去儀器前檢查顯示的生命指征,呼吸、心跳、脈搏、血壓都很穩定,沒有異常。“他太虛弱,睡著了。”
    接下來的兩三天,向偈又醒過來幾次,但每次醒的時間不長,對聲音的反應不是很靈敏。
    小路和小王很擔心,腦細胞構造複雜,至今都是醫學上未解的難題,即使普通的開顱手術都容易損傷腦細胞,導致病人失憶、失明、視野缺損、失語、偏癱、偏身感覺障礙、性格大變、智商降低、精神障礙、植物生存、呼吸心跳停、死亡等等。
    活過來,但是個傻子,或者成為癱子,這樣的手術沒有意義。
    晚上,小路在病室觀測向偈,他與小王分成兩班,兩人輪替進行值班。
    病床的桌前擺著一本顱腦手術的資料書籍,裏麵有200例顱腦手術的實例,包括對病情的診斷、治療、手術,以及術後的康複。
    小路灌下一杯涼水,將書翻過一頁。
    “啊——”
    身畔有人發出一點短促的聲音,小路猛地一驚,下意識地轉頭看,躺在床上的向偈又睜開了眼睛,這次他的眼神在往旁邊傾斜,似乎是發覺了小路。
    “你醒了麽?”小路驚喜壞了。
    “這……這是……哪裏……”他說得很慢,結結巴巴,吐詞不清,但是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小路握起雙拳,激動得幾乎落淚,醫學上的偉大創舉終於誕生了。“這裏是東覺生命研究中心,我是這裏的工作人員。”
    他仿佛是聽清了,麵上流露出一絲疑惑的神色,但這絲神色讓小路更加開心,這說明腦細胞移植手術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成功了,這個人已經有了情感、有了智力,有了思想。
    小路大叫地衝出門,半晌,他帶著老者和小王匆匆趕來。
    “遲老師,你看,他醒來了,持續時間還很長。”小路興奮得滿臉放光。
    老者看著他,雖然看起來還是很虛弱,但精神狀態比之前要好許多。“你好,可以說話嗎?”老者俯下身,湊近他。
    他點點頭,但是感覺很疲倦,眼睛微微眯起來,眼中的老者有一張棱角突出的國字臉,眉毛很粗很濃,如同刷漆,給人一種信任的感覺。
    “你叫什麽名字?”老者問道。
    他沒有說話,眼珠不停地轉動,在思考如何回答,即使很累,很迷糊,但他還是保持了與生俱來的警惕性。
    老者笑起來,道:“你和滕老師說的一樣,不容易信任人,你無需要隱藏你的身份了,我們不會傷害你。”
    “抱歉,我的使命必須要求我隱姓埋名。”
    “是麽?”老者臉上的皺紋綻開了菊花,道:“可現在是2014年,不是1927年,距離那個年代已經過去了87年。”
    “2014年?現在是2014年?”他麵上有些難以置信的神色,掙紮著便要從病床起身,但是虛弱的身體哪來的力氣。
    老者按著他的肩膀,道:“別動,前幾天你才進行過手術,現在你的身體還不能行動,需要靜躺。”
    “現在是2014年?”他著急起來,又問了一次。
    “是的,現在是2014年,21世紀。”小路插嘴。
    他望著天花板吐出一口氣,眼中的光芒就像是蠟燭的焰心不斷地跳躍,這次他的思想和理智在掙紮。“告訴我。”他猛地伸出手,抓住了近在咫尺老者的手臂,吃力地道:“共產|黨勝利沒有?”
    “你一醒來就記住著這件事?你是共產|黨對嗎?”老者意味深長地瞧著他。
    他微微點頭,這是他心中的頭等大事,比他的生命還要重要,在死的時候他惦記這事,在這活過的時候他仍是惦記這事。
    “勝利了,中國共產|黨勝利了,1949年中國解放了。”
    聽著,他緊皺的五官舒展開,麵上的幾道疤痕變得更明顯了。“真好,勝利了,勝利了。”他低聲道。
    忽然他又想到一件事,麵上不禁又有吃驚之色,道:“我應該是死了的?我記得87年前我死了……”他抬起頭看著麵前的老者。
    “你確實死了,在87年前死去了,因為在進行骨髓穿刺時,穿刺針刺穿了你的心髒。”
    “那我為什麽現在又活過來了?”他挑起長長的眉毛。
    “你還記得藤田醫生嗎?”
    “藤田?”他的神色頓時大變,他記得,他的死全拜這個人所賜,而且他曾經予以這個人信任,但最終這個人辜負了他。
    “很好,你還記得,這證明你的腦細胞沒有受到損害,你的記憶完整。”
    “我不明白你說什麽?”
    “87年前你死後,藤田醫生非常自責,他為了不使自己再變成右眼藤田,用持血鉗戳瞎了自己的右眼,使自己永遠成了左眼藤田。藤田醫生為了讓你複活,特地將你的頭部貯存在液氮瓶中,液氮的低溫可以保存你的頭部以及腦細胞不受損壞,從此藤田醫生為了實現這個理想,他積極進行顱腦方麵的手術,以便給自己的理想找到實踐依據。”
    “1945年日本戰敗,藤田醫生留在江城的醫院,加入中國籍,改姓藤。1980年藤老師身染重病,他自知不治,臨終前囑咐他的一名學在有生之年繼續進行腦細胞移植手術。因此,這名學生利用猴子進行腦細胞移植手術,一直進行了年成功地完成了手術。然後,他開始尋找一具合適的軀體,軀體的要求非常嚴格,要求是腦死亡患者,但是呼吸、心跳卻未停止。”
    “這名學生就是你嗎?”他的眼眸中有一抹濃得化不去的深黑色。
    “是,就是我,我姓遲,遲光。”
    “那我現在是誰?”
    這個問題把遲光問住了,腦細胞移植手術隻是醫學上的問題,但是移植後這具軀體屬於誰,這卻是倫理上的問題。
    “你是向偈,方向的向,偈語的偈。”遲光正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