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漸入佳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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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群與齊天翔說著話,走到自己的車旁,剛要上車,就見一個紅色的車子快速斜插著停在他的車前。“太過分了”,猛然的變故嚇了彭群一跳,心裏一緊,剛要發怒,就見紅色車子裏走出來一個高挑的身影,踩著貓步婷婷地向他走來。立時彭群沒有了怒氣,卻在想著怎麽脫身。

    “我的大書記,見你一麵可是真難啊!”說著話,身子已經到了彭群跟前,親昵地拉著彭群的胳膊,語調曖昧地說:“可想死我了。”

    “不敢,小嫂。”彭群隻能敷衍地應付著,“你想我,哥不願意。”

    “討厭。”女人嬌嗔地打了一下彭群的胳膊,浪聲說:“電話不接,找你找不到,你要死啊!”

    彭群趕忙招手示意齊天翔過來,向他介紹著:“姚紅,清河市著名的民營企業家,女強人。”說著對姚紅說:“齊天翔,省紀委即將上任的書記。”

    “齊書記,你好!”聽彭群介紹完,姚紅收斂起孟浪的神情,大大方方地伸過手來:“姚紅,清河集團的。”

    “你好,確實是大名鼎鼎啊,早就聽說姚總的大名,隻是無緣得見!”齊天翔禮貌地輕輕握了一下姚紅的手,不禁細細地打量著眼前這個所謂的女強人,模特一樣高挑的身材,細細的腰肢,保養的很好的皮膚,特別是瘦俏的臉上大大的眼睛,靈動而活潑,透著妖媚和誘惑,整個身體像一團熱辣的火,似乎立刻就能燃燒和吞噬身邊的一切生物。

    “看你說的。”姚紅暼了齊天翔一眼,笑著說:“你也像老彭一樣吃我的豆腐。”

    說著話,重又走到彭群身邊,嗲嗲地說:“我的大書記,上次跟你說的事怎麽樣了,這一晃可都二個多月了。”

    “什麽事?”彭群故作疑惑地說,突然一拍腦門,“奧,想起來了。”招手叫過喬商,說:“你先請姚總到辦公室休息一下,要好好接待,怠慢了我可饒不了你。”說完對姚紅說:“不好意思,我這就要與齊書記出去,你先到辦公室等等我,中午一起吃飯。”

    “你不是忽悠我吧?”姚紅不滿地說:“不行讓我們家哪位來說?”

    “哪裏,哪裏。”彭群連聲說著,還不忘誇讚著,“這保時捷卡宴不錯,得一百多萬吧?”說著話拉著齊天翔就上了車,神秘地說:“知道這妖精是誰嗎?”

    “知道一點”,齊天翔附和著。

    “有人發家靠祖蔭,有人發財靠智慧,有人掙錢靠膽量,可還有人卻靠臉蛋。”彭群忽然興趣大增,議論著,“他奶奶的,這都是什麽世道。”

    齊天翔默然不語,他當然知道彭群說的是什麽?這個姚紅是錢向忠的情人,這是清河官場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實。這個姚紅以前是市賓館的一個服務員,不知怎麽和錢向忠好上了,已經十幾年的時間了,出雙入對、明鋪暗蓋的似乎並不避諱,尤其是錢向忠老婆到美國陪孩子以後,這兩人更是住在了一起。

    姚紅在清河賓館一直幹到副經理,可有一天突然從賓館辭職,開起了公司,先是清河海鮮大酒樓、清河飯店、運輸公司、金融投資公司,後來更是進軍房地產,幹的是風生水起,短短幾年成為清河有名的女企業家。有人說這些都是錢向忠在幕後操作,也有人說錢向忠已經控製不了這個女人了,說什麽的都有。

    但姚紅來平原卻是出乎意料,齊天翔奇怪地問:“她來平原幹什麽?清河市還不夠她折騰的”?

    “貪心不足蛇吞象,她看中了原先機床廠那塊地,想拿來蓋別墅,縣裏不是管的不那麽嚴嗎?可也不想想,輪得上她嗎?”

    齊天翔沒有再接話,即使有這樣的好事,豈能讓她從清河來伸手摘桃子。想到桃子,聯想到桃紅,齊天翔不禁意味深長地笑了。

    彭群奇怪地望著齊天翔,問:“你笑什麽?”看齊天翔笑著不語,也不禁笑了。

    很快就看到前麵彩旗招展,氣球漂浮在空中,齊天翔望著前麵的景致淡淡地說:“也不遠嘛!”

    “本身就不遠,一個小縣城,你想能有多遠。”彭群平靜地說:“這也就是我不讓你也開個車過來的原因,太招搖,沒有什麽意思。”說著話在高山殷勤地拉開車門後自顧自下了車。

    齊天翔暗暗笑了一下,彭群說的沒錯,從縣委大院出來,直線距離不過二公裏左右,走路也就是二十多分鍾的事,但走著過來的感覺和坐車過來的感覺,卻是截然不同的,而且也明白彭群沒有說出口的話,那就是不想讓齊天翔壓住了他的風光。

    齊天翔被禮儀小姐引領著走進拱門,走向剪彩的所在。一時間鼓樂鞭炮齊鳴,硝煙聲浪營造的氣氛火爆而熱烈,站在大大的幕布遮蔽的平台上,齊天翔平靜地看著這喧鬧的場景,好像自己隻是一個旁觀者,而這一切又與自己無關。

    剛才在辦公室他就拒絕了彭群,一個商業項目封頂,去湊什麽熱鬧,剪什麽彩,可彭群的話卻讓他覺得似乎欠了這裏什麽東西似的。

    “支持一下人家的工作嘛,高山承擔這個項目很不容易,一個接近爛尾的安居工程,硬是在他手上起死回生,不該祝賀嗎?”彭群振振有詞地說:“何況給你接風那天,一頓飯造了人家萬把塊,不也得表示表示嗎!”隨即彭群立即說:“開玩笑,開玩笑,兩碼事,兩碼事。”

    說是這麽說,其實就是一碼事,拿了人家的手短吃了人家的嘴短,不去捧場,說輕了是不識時務,說重了就是忘恩負義、不識抬舉了。

    這是一個臨近平原公園的一個項目,取名公園二號,一共有四棟二十二層的高樓,二期還有四棟同樣的高樓,成為平原鬧中取靜的一個高檔地標性建築。

    今天是四棟高樓同時封頂的日子,也意味著可以開始預售和回收投資了,對於建設者和回遷住戶,都是一個重要的日子,盡管此後的上下水管網建設,門窗安裝,外牆粉刷和環境整治,還要有很長的時間,也可以說封頂隻是建設部分告一段落,隻是幹了一半,但畢竟樓有了模樣,入住也就有了希望。

    高山為此進行了精心的準備,不但現場布置的熱烈、隆重,而且專門雇了十幾輛大巴車拉來客戶造勢,清河電視台、報社也請來了記者現場報道,而且請來了很多省裏的、清河市和平原縣的企業家來捧場,會場內外人頭攢動,引來很多圍觀的群眾。

    剪彩活動熱烈而隆重,齊天翔、彭群、清河市城建局劉輝局長,以及高山共同為小區封頂剪彩,彭群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竭力讚揚高山作為企業家的責任感和社會公德意識,以及為地方經濟發展分憂解難,為困難企業安居勇於擔當的精神。彭群的講話贏得了熱烈的掌聲,接著劉輝局長表示了祝賀,高山的致辭低調而謙遜,感謝縣委縣政府的大力支持,感謝市城建局的積極協助,感謝居民的支持和理解,感謝來賓的捧場和厚愛,除了感謝還是感謝,臉上始終洋溢著熱情的笑容,笑容謙虛而真誠。

    原本是要請齊天翔講話的,但被他果斷拒絕了,而且自始至終都是平靜地笑,含蓄而淡然。

    在下麵的人群中,齊天翔突然發現了李政,不知道他什麽時候來的,又為什麽會出現在台下。

    儀式結束後,彭群匆匆地走了,盡管他可以躲,但有意晾姚紅冷場的膽量還沒有,畢竟錢向忠他還得罪不起。

    齊天翔拒絕了彭群一起陪姚紅吃飯的提議,說實話和姚紅一起吃飯齊天翔有點發怵,而且也不想看到她嗲裏嗲氣的神情。

    高山竭力邀請齊天翔到他的高山大酒店參加午宴,正為難之際,李政走了過來,給他解了圍。說是有要事需要與齊書記匯報,拉著他離開了高山,離開了人群。

    “怎麽樣,被晾在哪裏的感覺不好受吧!”由於有了上次的把酒言歡,兩人的距離也近了一些,李政對他的態度也變了一些。

    “你怎麽也在這裏,而且在台下鬼鬼祟祟的?”齊天翔的口吻充滿調侃,臉上卻掛上了笑容。

    “以前報社來了個朋友,不來陪不好意思,所以就沒有往前湊”,李政解釋著,“人家盤裏就沒有我這道菜,咱也不用來湊數。”

    “什麽意思?”齊天翔立即警覺了起來,“話裏有話?”

    “你不見這樣的場合少了很多應該來的人嗎?”李政含蓄地提醒著齊天翔。

    齊天翔立時覺得回味出了什麽?要說這樣的活動,起死回生的爛尾樓封頂,油脂廠幾百戶居民回遷有望,這樣的大事應該是全縣政治經濟生活中的大事,而且縣委書記親自參加的活動,人大、政府、政協、武裝部幾大班子領導都該悉數出席的,而今除了彭群,連堂堂主管縣長和縣委副書記都沒有參加。

    “什麽原因?”齊天翔簡短地問。

    “都躲了唄,郝縣長市裏有會,婁主任上省裏檢查身體了,韓主席在醫院住著,我也是市裏述職,都沒有時間。”李政意味深長地說:“我也是彭書記離開我才露麵的。”

    齊天翔頭腦裏劃過一個又一個問號,就是不知道哪個更接近答案。李政看齊天翔陷入了沉思,就神秘地說:“想知道什麽原因嗎?跟我去見一個人,就能解開你的疑問了。

    說著話李政帶著齊天翔來到了路邊,一輛轎車停在哪裏,似乎是在等待齊天翔和李政。齊天翔留意看了一眼車牌,是清河市的車。

    上了車,李政介紹了開車的男子給齊天翔認識,“這是清河報社的記者王金龍,我的好哥們,清河新聞界當家名記,他哥是我們河海省駐京辦的主任王金昌,想必你有印象。”

    齊天翔眼前立即浮現了一個個子不高,精明強幹的中年男人形象,來過家裏幾次,印象很是不錯,於是握了下王金龍伸過來的手,熱情地說:“你哥我認識,很不錯、很能幹的一個人,這次辛苦你了。”

    “您太客氣了,這是我的職業,應該做的。”王金龍謙虛地笑著說。

    “我們要去見一個人,做一個內幕調查。”李政接過話對齊天翔道:“您隻管聽,隻管看就是了,盡量不要發問,這些都讓金龍來。”

    齊天翔默默地點點頭,也就明白了李政那天說的帶他看一些真相,也許這就是真相的一部分。不禁有些莫名的興奮,還有些淡淡的緊張。

    車子很快出了縣城,徑直往城外開去,大約開了有二十幾分鍾,漸漸離開了平原地區,走到了一座山的前麵,開進了一個砂石場,最後停在了一個工棚前麵,齊天翔跟著王金龍、李政走進了工棚。

    工棚有些昏暗,從外麵午間明亮的環境中猛然進來,一時還難以適應。片刻之後才漸漸適應,齊天翔打量著這個普通的工棚。盡管齊天翔沒有住工棚的經曆,但想來基本都是一樣的,就是一排排的床鋪,以及床鋪上胡亂堆放的被子,淩亂,簡陋,氣味難聞,所見基本與齊天翔的想象差不多,隻是好像整潔一樣。

    一會兒,一個男人走了進來,警覺地望著李政和齊天翔。

    “別擔心,這都是我的朋友。”王金龍麵對著男人輕聲安撫說,看來他們不是第一次見麵了。

    男人定了定神,走過來與齊天翔、李政握了一下手。齊天翔覺得握住的手很瘦很幹,骨骼和青筋暴露,有些硌手的感覺,但卻很有力,很認真,不禁細細地打量著麵前這個男人。

    男人有五十多歲的樣子,很瘦很小有些弱不禁風的樣子,頭發斑白稀疏,臉色很黑,但眼神卻透著堅毅,穿著一身工作服,像是剛才還在幹活的樣子,感覺像個幹活的工人,又覺得不像。

    “看不出來身份吧?”李政在齊天翔耳邊小聲說:“我要是告訴你,麵前這位是身家幾個億的大老板,你一定不會相信的。”

    齊天翔望著李政沒有說話,回頭又把眼神盯在了瘦小男人臉上。

    “我叫張富貴,這位朋友說的沒錯,我就是公園二號的開發商。”男人直直的眼神望著齊天翔,眼神平靜而淡然。

    “你不是資金鏈斷裂,卷款跑路了嗎?怎麽還會在這裏?”齊天翔不由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看到的這個人和他在材料中讀到的經曆根本不同。一個卷款跑路的無良房地產開發商竟會是這樣一種形象和境遇站在自己麵前,疑問、驚愕、不解一時間都寫在了他的臉上,忘了李政車上的提醒,忍不住將疑問脫口而出。

    “這都是精心設計好的騙局,我,我,我是有苦難言啊!”一句問話瞬間勾起了張富貴的傷心,情緒頃刻失控,聲音飲噎著說不下去,眼淚不自主地在眼眶中打轉,後來索性捂住臉低聲嗚咽起來,眼淚漸漸從骨節粗大的手指頭縫中流了出來,抖動的肩頭在不停地輕輕晃動著。

    張富貴突然的失控立時使工棚裏氣氛凝固了起來,談話也陷入冷場。這時有工友進來送來了暖瓶和搪瓷茶缸,王金龍給幾個缸子都倒了水,分別遞給齊天翔和李政,示意他們坐下,耐心地等一會。

    張富貴哭了一會,終於止住了,但臉上還是掛著淚花,歉意地說:“年齡大了,眼淚不值錢了,想起些過去的事就想哭。”

    齊天翔頓時覺得心酸,如果不是傷心絕望到了極致,讓一個正當壯年的男人嚎啕大哭,是不可想象的。男人不哭,是因為沒到使他哭的時候。同時也斷定這個男人的眼淚不是可以裝出來的。

    張富貴接過王金龍遞過來的茶缸,喝了幾口水,定了定情緒,慢慢地道出了緣由。

    張富貴是江南人,江南的建築隊遍天下是盡人皆知的,十幾年前就從家鄉出來,先是跟著別人打工,後來摸出一些門道以後,回鄉集合一些親戚朋友和本村的人,組織了一個建築隊,走南闖北地承攬工程,慢慢地實力不斷壯大,建築隊變成了建築公司,變成了建築開發公司,幾年時間積蓄了一定的財力和資曆。在建設平原中學教學樓的時候,平原發生了一件震驚全省的事件,油脂廠宿舍一棟三層磚混樓房在一場大雨後倒塌,當時就死了四個人,事件震驚了省市領導,也把油脂廠宿舍改造提上了議事日程。

    油脂廠是建於上世紀五十年代的地方國營企業,利用平原花生和油菜的土特產品優勢,生產食用和工業用油脂,廠子曾經很是紅火,是平原的支柱企業。改革開放以後,鄉鎮企業異軍突起,各產油鄉鎮都建起了大大小小幾十個榨油廠和作坊,原料供應斷了以後,廠子還支撐了幾年,但設備老化、工人多負擔重,產品競爭力減弱,後來實在支撐不下去了,隻有走破產倒閉的路。企業沒有了,廠房土地推倒後建起了平原縣第一個公園,可企業沒有了,企業工人還在,企業建起的家屬區還在。企業倒閉後下崗職工成了縣裏的老大難問題,年輕的盡量安頓,年齡大的提前辦理退休手續,但時時還有上訪的,而其中房子問題是最大的一個矛盾。

    家屬區有二十幾棟房子,從五十年代建廠時就陸陸續續建設,有的四五十年,有的三十多年,由於當時隻是為安置職工的權宜之計,所建的都是簡易房,年久失修加上居民增加,矛盾日益劇烈,最嚴重的就是危房問題,盡管不停地修修補補,但解決不了根本問題。幾任縣委、縣政府班子都下決心改造,但縣財政捉襟見肘的現實,以及老舊小區戶數多、普遍住房麵積小,更要命的是宿舍區都是低收入人群,根本沒有經濟實力買房,因此隻能是一拖再拖,可塌樓死人的事情出來後,把縣委、縣政府推倒了絕境,再也不能拖了。

    當時的縣委書記是錢向忠,想盡了一切辦法,可大開發公司對小縣城沒有興趣,本地的開發公司又嫌沒有油水,都不願承接,無奈之下,找到了當時正在建設縣中學的張富貴,以不給結算工程費為要挾,逼迫張富貴接下油脂廠家屬區的改造工程,優惠條件是減免建設稅費、回遷戶回遷之前的租房補貼由縣裏負責,而且把家屬區外麵的市場也連片開發作為補償。

    張富貴明知道這是個難題,開發建設這樣一個棚戶區,不是他這樣的公司可以獨自承擔的,可錢向忠的威脅利誘,加上建學校未結的工程款,他承擔不起,另外就是還希望能夠繼續在平原承接工程,不敢得罪當地官員。另外,經過詳細測算,如果加上市場部分的地皮,可以建起八棟十八層的樓房,一期四棟基本可以滿足回遷戶的需要,二期再拿出二棟作為回遷安置,二棟房子可以做商品房銷售,能收回投資並有一定的利潤,更隱秘的算法是,由於油脂廠宿舍處於縣城的中心位置,周邊商業發達,八棟樓的底商可以充分利用,自己經營或出售都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因此,張富貴半推半就地答應了,但沒有想到自己不具備的高樓建設資質,成了日後遭受滅頂之災的隱患。

    前期很是順利,搬遷拆遷之中遇到的難題絲毫沒有出現,樓塌死人的陰影始終在油脂廠住戶中揮之不去,政府給錢能夠搬出去就使人慶幸了,新房建好後還可以回遷,而且不需要花太多的錢就能改善住房條件,這樣的好事哪裏去找。因此,通知和房型圖紙一貼出來,家家搶著簽協議,搬家,很快就具備了開工的條件。

    開工奠基那天,省建委主任,清河市長黃慶都親自來奠基祝賀,省市新聞單位都來報道,電視新聞還上了中央台的《新聞聯播》,很是風光。工程很順利,一期四棟樓不到半年的時間就有了一定規模,錢向忠也兌現著自己的承諾,協調幾家銀行,發放了一些貸款,緩解了張富貴資金的難題。

    很快錢向忠就調到了清河市,先是副市長,後來做到市長,有了更多的事情,也就把平原的安居工程放在了腦後。接任的書記、縣長都不是很熱心,因為這是前任的民心工程,做好了也是為前任臉上貼金,二年前彭群到任,倒是很是關心了一下,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特別是高調引入高山之後,對張富貴就不冷不熱起來,甚至好些場合說張富貴太摳,為富不仁,不知道反哺平原百姓,特別是介紹高山為工程提供砂石水泥遭婉拒以後,就覺得張富貴不配合,也就不冷不熱地對待著,畢竟張富貴還在為平原蓋樓,畢竟還在為平原辦事。

    因此,對高山強行堵工地的路,強行承接砂石和水泥供應,也是睜隻眼閉隻眼,認為隻是經濟糾紛,協商解決就是了。

    但高山不知怎麽知道了張富貴工程資質不全,特別是房地產開始火爆,高山看中了機會,就開始告狀,省市建築主管部門都告了個遍,以至於省市直接查處,責令停工補辦相關手續,高山就上下活動,終止張富貴的貸款並催貸,使得張富貴資金一度非常緊張,又及時放出風說張富貴資金鏈斷裂,工程將爛尾。同時糾集一些人公然逼迫張富貴讓出工程或聯合開發,甚至威脅張富貴的人身安全,製造車禍險些要了張富貴的命,煽動回遷戶到工地抗議,到縣委上訪,而且天天有幾個人在張富貴的工地找事,工程始終處在斷斷續續的狀態。

    在內憂外患的困境下,特別是張富貴遭綁架之後,一向硬氣的張富貴屈服了,將工程低價轉讓給了高山的房地產開發公司,自己又變回到建築商的地位。工程接近尾聲,高山又變卦了,不但不支付工程款,還變相軟禁了張富貴,將他弄到了自己的砂石場,並派人看守起來,但幹活的工人還是同情張富貴,隻要看守的人不在,就讓他自由活動。王金龍的第一次來訪就是工友們將材料寄到了報社,並安排好時間讓他們見了麵,今天公園小區封頂,看守的人都去了現場,王金龍就有機會再次過來。

    聽了張富貴的哭訴,齊天翔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胸中像壓了塊大石頭一樣,墜得他喘不過氣來。若非親眼所見,他是絕對不會相信這事就發生在眼前,利益勾結到了這樣的程度是他根本無法想象的。

    “這些事彭書記是個什麽角色。”齊天翔盯著李政,一字一句地說。

    “不是主謀,也是參與者,不然僅僅一個商人這樣巧取豪奪是不可能的。”李政語氣肯定地說,轉過臉問張富貴:“這件事你就沒有向彭書記匯報過?”

    “何止是彭書記,連錢市長也匯報過,而且不是一回兩回。”張富貴急切地辯解,“還是在建設階段,我發現高山改了施工圖紙,十八層的樓變成了二十二層,而且高層的麵積也有變化,就提醒他亂改施工設計圖是很危險的,鬧不好會出事,也就是這件事使高山對我提防起來,後來我就跟彭書記做了匯報,彭書記說我閑吃蘿卜瞎操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張富貴竭力咬文嚼字地用普通話說,但有些字眼聽起來還是有些不太懂,“我又說給錢市長聽,錢市長表揚了我負責任,說一定過問,但很快高山就知道我說的事情,就把我弄到這裏來了。”

    “那你現在準備怎麽辦?”李政打斷了張富貴的話頭,問:“就沒有想過從這裏跑走嗎。”

    “跑走?我往哪裏跑?又能跑到哪裏去?現在外界都知道我是卷錢跑路了,我的老鄉和公司裏的人也都這樣認為,他們也在找我,要回他們的工資和血汗錢,我是有家不敢回,有親不能投啊!”張富貴說著聲音高了起來,“沒有一個公平的說法,跑出去不被高山打死,也得被債主打死,而且高山不怕我跑,他甚至希望我跑,因為我們之間的東西都是可以擺上桌麵的,協議是我簽的,款項也是通過銀行打到我公司賬戶的,可隻有我和他知道中間是怎麽一回事,進到我公司的錢又到了哪裏。”

    齊天翔想了想,對王金龍說:“錄音和文字材料整理好後,盡快給我一份,要快!”說著麵對張富貴,一字一句地說:“我給你找個地方,能給你安全,也能解決你的事,這段時間你自己一定要當心。”說著話對李政說:“我看我們也該回去了,你讓我看的這些,相信不會白看。”

    說著話扭頭出了工棚,站在午後的陽光下,大口地喘著粗氣,卻怎麽也平息不了心中的沉重。

    回去的車裏,都沒有說話,氣氛有些壓抑,但齊天翔卻想好了下一步的走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