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厲兵秣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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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央紀委領導約談之後的第二天下午,鄭明書記打來電話,約他到自己的辦公室聊聊天。

    說是聊聊天,也隻是客氣的說法,其實無疑是正式談話的另一種說法,隻是淡化了談話的嚴肅氣氛而已。

    齊天翔也知道鄭明書記要與自己談什麽,畢竟自己剛被中紀委領導約談,而且約談也可能是鄭明書記建議的,他又已經確定為省紀委書記的人選,鄭明又是河海省委分管紀檢監察工作的副書記,不用過多的揣測也知道其中的意思了。

    因此在從宿舍樓到教學樓鄭明的辦公室的路上,齊天翔就已經提前想好了談話和下來的計劃。

    在外人看來神秘莫測的中央黨校,其實就是一個普通的院落,甚至不如北大清華之類名校氣派,除了門口的警衛措施略微嚴格一點之外,真就像個普通的專科學校,教學樓、宿舍樓、圖書館、大禮堂等等,除省部級宿舍略為講究一點之外,其他的也很是普通和平常。一個普通的大院,幾棟五層的老舊樓房,也都是建於很多年前的樣式,不特別的注意,很難與北京很多的大院進行區分,而且這裏除了赫然的省部級領導幹部的短期研修,還有各種類型的短期培訓和學習外,更多的還是正常的學習和教育體製,神秘的還是這所學校的性質和特點,其實除去這些,還就是一個學習研究的教育機構,一所普通的不十分顯眼的學校。

    鄭明是黨校資深的教授,又是黨校第二研究室的主任,掛職河海省委副書記,但教學和自身的研究工作並沒有中斷,因此在河海的時間到不一定有在黨校的時間多,這也是自身工作性質所決定的。

    齊天翔和鄭明相熟是在政法學院的時候,齊天翔的行政法研究和教學領域與黨校的經濟學教學和研究有一定的關聯和交叉,因此不定時的會有來黨校講課和研討的機會,盡管也有見麵的機會,但一個年輕的行政法學教授,與一個資深的黨務理論研究者還是不能相提並論的,有過交流,也有過一定的交談,但也僅僅限於大範圍的研討會或會議,私下裏的交集並不多,而從同事到師生之後的角色變化,或許才可真正稱為交往,也似乎理順了他們之間的關係。

    成為行政法學院副院長的當年,齊天翔就成為了鄭明的學生,盡管隻有短短的四個月時間,但隨著交談和交流的增多,關係隨之加深。鄭明從來不掩飾對齊天翔的喜愛和欣賞,即使是齊天翔掛職河海省紀委一年後,鄭明到河海省委工作,很多場合都不掩飾他們的師生關係,以及對齊天翔的讚譽,甚至每每溢於言表也不加掩飾。這對於一個嚴謹的有些呆板的學者和理論工作者,的確是一種不容易的變化,但不掩飾本身就是一種態度,惺惺相惜本身就是一種宣示,宣示的不但是一種誌向,更是一種信仰和信念的相投。這不但是鄭明所言說的,更是他所堅守的。

    齊天翔很多時候也在思考,自己那些地方值得鄭明書記的喜愛,甚至關愛,他隻是一個低調務實,甚至有些天真的青年學者,隻是按自己所受的教育和理解做自己要做的事情,正直和信念原本就是自己秉性中的東西,做好自己本就是應盡應分的責任,這並沒有什麽可需要誇耀的,甚至是做人的必須。

    其實,他不知道,自己這種低調的正直,坦然的自律,以及自覺的修正,或者還有的淡淡的天真和理想主義思維,正是他得到包括閆博年、鄭明在內的人喜愛的關鍵所在。而自身純純的真和不媚俗、不隨波逐流的明智,還有淡淡的疏遠現實的清高,也是現在很多人,特別是青年幹部身上所沒有,或者所缺少的。

    敲門進去的一瞬,齊天翔覺得自己準備好了。

    “天翔,這麽快就過來了?”鄭明書記從辦公桌後麵站起身,笑著招呼著他說:“快坐,快坐。”

    “老師招呼,當然要快了,何況又不遠。”齊天翔恭敬地說著,接過鄭明準備倒茶的杯子放下,先將鄭明的杯子蓄滿水,端到他的麵前,然後才給自己的杯子放茶葉,倒水,站在鄭明麵前,直到鄭明坐在沙發上後,才在另一個沙發上坐下。看著鄭明欣賞的神情和暖暖的微笑,赫然地笑著問:“老師見招,不知有何吩咐?”

    “明知故問”,鄭明嗔怪地撇了齊天翔一眼,依舊笑著問:“談的怎麽樣啊!”

    “中紀委領導們交待的很清楚,也著重講了現在的反腐形勢,以及中央反腐和加強製度建設、作風建設的決心和部署。”齊天翔簡潔地複述著,他知道這些是用不著講給鄭明書記聽的,也是不需要重複的。在鄭明麵前,他還是有些緊張和拘謹,到不是因為鄭明的資曆和職位,而是覺得鄭明身上有一種正直、淩然、威嚴,以及嚴謹的氣質,隨著那雙溫和的眼睛時時地釋放出來,形成一個強大的氣場將自己包圍在中間,這氣場中除了學識、修為,還有的就是睿智和膽識了,在這樣的眼神注視下,是不可能隱瞞或者欺騙什麽的。

    在河海省,隻有齊天翔能夠親切地稱呼鄭明為老師,也是在鄭明剛到河海任職時的一次見麵會上,當齊天翔恭敬地叫著鄭書記時,遭到鄭明的責斥,並明確地叫他稱呼老師,弄得齊天翔一時尷尬地下不來台,但也獲得了很多羨慕和嫉妒的眼神,因為大家都明白,這老師的稱呼意味著什麽,鄭明在黨校任教多年,河海省參加黨校培訓的學生更是不少,但能夠直稱鄭明老師的,齊天翔是唯一一人。

    “你怎麽看這件事?”鄭明溫和的話語,似乎在啟發著齊天翔的思考,又像是在等待著他說出自己的看法。

    “我個人認為,反腐作為紀委工作的一部分,露頭就打是必須的懲戒手段,也是必須嚴格執行的鐵的紀律。”齊天翔想著說著:“在現在的形勢下,幹部腐敗或腐化正呈現著政治和經濟兩個方麵的變化。”在鄭明鼓勵的眼神下,齊天翔繼續說著:“首先在政治層麵,弱化監督和放鬆自律和他律的情況下,紀律鬆懈、作風懶散、生活腐化、漸漸顯露出意誌動搖,信念迷失,能力不足,道德渙散的現象,直接或間接地抵製和排除來自黨內和機構間的監督和約束,利用自身的權利和所謂智慧,買官賣官、謀取私利,或者權利尋租。經濟層麵體現在管理的鬆散,甚至放縱,似乎數字說明了一切,而一切均以經濟發展來衡量,這本身就是對監督製約的抵製和抗衡,所以必須采取相應的手段加強監督效力,同時在製度上、作風上拾遺補缺,完善體係建設,防患於未然怎麽也比亡羊補牢要好很多。”

    “好,好一個防患於未然要比亡羊補牢好很多。”鄭明讚許地鼓勵著齊天翔,激動地站起身來,看著齊天翔說:“經濟體製改革的本意是要改變束縛體製和機製發展的弊端,這本身就是很好的設計,本意就是在完善社會主義經濟體製的基礎上,大力發展經濟,強化國家經濟總量和規模,提高和改善人民生活,建立一個富強民主文明的社會主義製度,在此基礎上逐步有序地進行政治製度改革,建立適合市場經濟體製和國情的政治製度,但在執行的過程中,經濟的大潮衝昏了很多人的意識,也衝垮了很多人的立場,隨著我們放手經濟發展和思路創新的改變,後續製度管理和監督沒有跟上形勢的發展需要,形成了製度的缺位,特別是經濟工作定位為黨和政府的中心工作以後,似乎經濟工作就是黨和政府工作的全部,全黨向前看變成了向錢看,輿論導向在各種不健康思潮的衝擊下,自身也發生了偏移,多種經濟成分並舉的‘國退民進’成了某些人大肆侵吞國有資產的口實,政府轉變觀念,變管理和服務的理念始終在權利和市場間糾結,政府在資源配置、項目安排、資金使用等方麵的權利越來越大,權利尋租的機會也就越來越多,越來越明確,而同時黨的紀律監督、作風建設、製度建設,以及信念、理想、信仰教育在某些地方,某些人眼裏已經成了可有可無的東西,使得社會秩序、社會環境與經濟的發展嚴重背離,這是很危險的現象啊!”鄭明憂慮地說著,看著齊天翔的眼睛說:“經濟上的問題可以通過市場配置和市場調節去改變,甚至國際一體化的大環境下還可以通過國與國之間的交流和貿易平衡去改變,政治體製和機製方麵的問題,就像人體內部發生了問題,平時不注重自身的保養和調節,發生了問題就是大問題,問題出在器官上就是器質性病變,輕則靠藥,重則就得手術切除,但任何的手術切除對人的體質和精神麵貌都是大的打擊,非萬不得已是不能如此的。病在肌體可外敷,病在內需調理和手術,都可以采取手段治療。病在血液卻是最可怕的,這就像血液中有了雜質,流動就自然會減慢,減慢的結果就會使血液粘稠,似必會堵塞血管,堵在心髒就是心肌梗塞,堵在大腦就是腦梗塞,都是要死人的病症,即使治愈了,也會落下殘疾。”鄭明歎了口氣,堅定地說;“我們紀檢部門的職責是什麽,不是拿手術刀切瘤子,發現一個切一個,而是做血管的清道夫,淨化血液是我們的職責,隻有血液清澈無毒,身體的器官才能得到清新血液的滋養,才算是盡到了我們的職責,有時候想想醫生手術時的殘忍,那是治病救人,不得已而為之,記得中藥鋪裏經常會掛這麽一個條幅:‘惟願世人皆無病,寧肯架上藥生塵’,我們就是要有這樣一種信念和智慧開展工作,蕩滌塵埃後還世間一個風清氣正、海晏河清的社會。”

    “老師的願望一定會實現的”,齊天翔欽佩地說著,站起來給鄭明的茶杯裏續滿水,慢慢思考著說:“還是要打防並舉,以防為主,河堰水清,關鍵還是築起圍水的堤壩,讓權力在陽光下運行,更要在監督和製約中運行。”

    “說得好,這樣的局麵今後要靠你們這些年輕幹部來實現了,我們盡全力做好後盾。”鄭明籲了一口氣,撫了撫已見斑白的頭發,看著齊天翔直率地問:“你下來準備怎麽著手?”

    “黨校這兩天就結業了,我準備回省裏以後,盡快著手解決省裏以及暴露的這些問題,而且盡可能在不引起過多震蕩的前提下從基層予以突破。”齊天翔想著說著,似乎在征詢鄭明的意見,在他鼓勵的眼神下,定了定神後說:“他的問題主要出在任職清河市期間,而平原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我打算先從平原展開調查,把相關證據做實作穩,既然辦就要辦成鐵案。”

    “回去以後就準備下去嗎?不等到任命之後?”鄭明加重了語氣問。

    “還是盡快吧!”齊天翔堅定地說:“一旦任命之後,就不是那麽自由了,也就增加了敏感性,還是先獨自下去摸摸情況的好。”

    “好吧,時間你來安排,需要我來協助的告訴我。”鄭明站了起來,用力地握著齊天翔的手,語氣凝重地說:“做細、做穩,更要打好基礎。”

    齊天翔莊重地點點頭,似乎從鄭明手掌中傳遞過來無盡的力量,使他全身覺得溫暖和有力,而眼睛裏鼓勵的神情,又給了他堅定的信心和精神支撐。

    他感到自己的信心,也感到了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