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老白病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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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同誌給我拿來了兩張卡片,今天想在常委會上讓各位看一看,據說這樣的卡片還有幾張,除了金、銀、銅、鐵、錫不同的顏色之外,還有不同的叫法,比如這張金卡就叫廳級卡,這張銀卡叫貴婦卡,或者二奶卡,還有什麽處長卡、關係卡、變通卡,都成係列了,真是不可小覷啊!”

    省委常委會一開始,趙浩南書記就拿出齊天翔給的卡片做了開場白,看到會議室裏的各位發出的輕微笑聲,趙浩南的表情由輕鬆變得嚴峻,“相信在座的各位即使沒有,對這樣的卡片也不會陌生,這是一個苗頭啊,同誌們,不能不引起我們的警惕和警覺了。”

    趙浩南目光冷峻地環視了一圈,接著說:“當年我們黨進城之前,我們黨的領袖們就敏銳地意識到,我們這些打土豪出身的土包子,從山溝裏抖落一身的塵土,進入繁華熱鬧的花花世界,能不能抵禦住資本家和敵對勢力糖衣炮彈的侵蝕,能不能邁過金錢利益這道坎,關係到我們這個黨的生死存亡,更關係到我們的偉大事業能不能繼續,能不能發揚光大的關鍵,不但專門開會進行布置,而且對全黨同誌進行了提醒和要求,事實證明這樣的提示是英明的,我們的隊伍也是經得起考驗的,是值得信賴的。”

    趙浩南說著激動了起來,不由提高了聲音,威嚴的話語透著震懾和壓製的憤怒,“現在這些又回來了,而且是公開明目張膽的回來了,我們黨員幹部還能抵禦,還能防範嗎?還有這樣鋼鐵的意誌和免疫力嗎?也許有同誌會說,現在是市場經濟時期,是商業活動的禮尚往來,是經濟發展必然帶來的結果。有這樣的想法不是幼稚,就是別有用心,不提政治掛帥就可以沒有政治敏感了嗎?建國初期刀光劍影的公開顛覆和腐蝕拉攏沒有了,是不是就天下太平了嗎?敵對和分裂勢力就不存在了嗎?身家數億的富豪和下崗職工的物質、精神訴求是一樣的嗎?被我們打擊處理過的敵對分子與廣大的群眾,對我們的感情也是相同的嗎?和諧社會就不需要警惕和防範了嗎?打開了國門就真的不要衛士和保衛了嗎?和諧是什麽,咱們先來看看這個諧字。”

    趙浩南站起身,目光如炬地接著說:“言字邊的皆形,是說聲音一致才諧調,才和美,達到了這個境界就是和諧,而不是經濟數據計算出來的美好,也不是物質生活滿足之後所謂的幸福指數,這些都不能穩定和保障我們黨執政地位的穩固,更不是一勞永逸的指標,努力一下就能實現。”

    “我們的幹部隊伍的現狀怎麽樣,河海省與全國相比優劣如何,相信不用我說在座的各位都心知肚明,這些卡片的出現說明什麽問題,又該引起我們怎麽的警覺,相信也不用我過分強調。”說著話,趙浩南的坐了下來,語調也低沉了下來,似乎有些語重心長地說:“到了我們在座各位的位置,似乎沒有什麽值得擔心的了,衣食住行、吃喝拉撒都用不著自己操心,甚至生老病死也不是我們自己需要考慮的了,那麽我們幹什麽?又能幹什麽?沒有了目標也就沒有了動力和激情,更沒有了關心和關注的事情,今年的農業生產怎麽樣?農村的產業結構和農民的期盼又是什麽?經濟和工業運行中出現了什麽問題?怎麽解決?自己分管的部門如何協助做些力所能及的的工作,這樣說來似乎是老生常談了,但不是強似無所事事的拉圈子、搞幫派、分山頭、鬧內訌要好一些?現在這些看似你死我活的爭鬥,十年後回過頭來看,是不是不值一提。”

    說到這裏,趙浩南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林東生,不無感慨地說:“東生同誌和我的工作關係,似乎就給了很多無聊人別有用心的猜測和聯想,恨不得我們兩人劍拔弩張水火不容才滿意、才開心,這點把戲能夠把河海的水攪渾嗎?我要明確地說,東生同誌和我的關係很正常,配合很到位,任何的猜測和選邊都是癡心妄想,是絕對不會得逞的。”

    趙浩南出人意料的表白,立時使會議室氣氛陡然緊張起來,這樣的表述和講話出現在這種規格的會議上,本身就有些突兀,也不合常理。盡管有這樣那樣的猜測和摩擦,傳言和議論或牢騷不斷,但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地回避著,生怕觸碰到這根敏感神經,引發更大的官場動蕩,甚至更大範圍的政治地震。畢竟每個人都清楚,造成這樣的局麵不是河海省範圍內能夠左右的,而是有著更高層次的用意。黨政幹部配置既要互相依存,又互相摩擦防範,是更高層次的考量或政治智慧,鐵板一塊更不利於高層對局麵的把控,也不利於總體形勢的左右。這樣的局麵是難以左右的,也就難以破解,隻能順勢而為。一層薄薄的窗紗掩映的真實,誰都能看的清楚,誰也不願點透,可卻被趙浩南輕輕地,看似漫不經心的就給點透了,帶給各位與會者的震撼是可想而知的。

    “浩南書記這話說得很好,也很及時,希望看到我們老夥計之間勾心鬥角的人可以休息了,也別費這個心思了。”短暫的愕然後,林東生就恢複了自然的神態,幹咳了兩聲清清嗓子後,語氣堅決地說:“我們老哥倆配合的很好,唱的是一個調,那就是河海省政治的穩定和經濟的繁榮這台大戲,別的都是瞎扯。我奉勸有這個心思胡思亂想的人,幹點正事,想點實事,這比什麽都好。”

    林東生今天心情很好,這倒不是剛才趙浩南表態的原因,而是近些時的經濟運行有了很大起色,這對完成全年目標,以及對全年總體工作都是一個不錯的收官,數字的好看當然是他作為省長最大的臉麵,而且從北京傳回來的消息也證明了這點。況且高層對河海黨政一把手的協調和配合也頗為關注,這也是趙浩南從中央黨校短期學習回來第二天就召開省委常委會的原因之一吧,也是趙浩南有這樣表態的原因。

    想明白了這一層,林東生心情更加舒暢,表態完之後扭頭看著趙浩南,看到趙浩南含蓄的微笑和默默的表情,知道是希望他繼續講下去,就看著與會各位接著說道:“浩南同誌從北京剛回來,帶回了中央對我們河海工作的重要指示,一會我們請浩南同誌給我們傳達,我先占用一點時間,講一下深改小組的工作。”

    說著話,林東生溫和地看著齊天翔,微笑著說:“天翔同誌前不久寫給省委、省政府關於國有企業現狀和問題的報告,作為文件轉發全省廳局級,特別是作為全省縣區一把手培訓研討時,我是有想法的。主要還是擔心這樣的安排會帶來一些負麵作用,尤其是年屆收官,任何的震蕩都會帶來不利的影響。現在看來我是杞人憂天了,這個報告不但厘清了工業運行中的一些糊塗認識,而且還極大地促進了全省工業經濟運行,這真是始料未及啊!在這裏,我代表省政府向天翔同誌致謝,謝謝了。”

    林東生說著話,站起身來,向著齊天翔深深鞠了一躬。如果說趙浩南的表白有些匪夷所思,有些低級露白的話,林東生的道謝和鞠躬,更是出人意料,而且更為出奇,帶給與會者的震撼絲毫不亞於趙浩南的表態。對於給趙浩南示好的回報,這樣的行動無疑傳達了更多的信息,而趙浩南與鄭明的神態和表情也印證了他的感覺,眼神對接中傳遞的友善和感激,也是語言所不能涵蓋的。

    作為這個級別的高層領導幹部,盡管在一個大院裏辦公,可見麵或晤談的機會,除了一些集體活動或大型會議,機會倒並不是很多。這除了職位和權限的敏感外,辦公廳在活動安排中也會有意避開多位同級別官員同場的局麵,一則主次位置不好平衡,二則也不利於相關活動議程的進行,很多時候的交往都是眼神的交流,或者是報紙、會議簡報,以及電視新聞報道了解行蹤,可也隻限於事後的了解。其他的途徑就少之又少,交談或交鋒更是難得的很,常委會或許是一次很好的機會,可除了客套的問候,就隻有眼神的交流了。

    不同圈子和範圍的劃分,使得彼此既防範又提放,成為政治智慧的另一種詮釋。不能說、不好說、不便說,似乎就是關係聯絡的障礙,也是難以逾越的鴻溝,誰也難以有效地改變這一切,也沒有絕對的權威和把握,隻能不遠不近地保持著合理安全的距離,保有著自己的圈子或利益。

    今天卻是一反常態,藩籬頃刻間就消失殆盡,不但書記高調的和解示好,省長的回應來的直白又迅速,不但出格,而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除了當事人明白外,很多人都需要時間和思慮才能重新適應變化,還需要仔細觀察才能知道這些變化意味著什麽,又能帶來什麽。

    不管別人怎麽想,怎麽看,事情因齊天翔而起,他是絕對不能置身事外的。其實不隻是現在,剛才在走廊裏林東生的作法,就讓他心生疑竇,又有些受寵若驚。

    “你老弟不錯,幾腳臨門勁射,勁大力沉,準確度很高,看來真是高手所為啊!”林東生一進門看到從另一個門進來的齊天翔,就嗬嗬笑著說道:“還真的要抽時間咱們老夥計好好論道論道。”

    林東生一反常態的親熱態度,立時讓齊天翔摸不著頭腦,由於這位省長的不苛言笑,以及不威自嚴的冷峻,往常見麵都是不冷不熱的,一副難以接近的傲然姿態,很少有主動打招呼的時候,更別說老遠就滿臉堆笑的。習慣了這種冷遇的齊天翔,對這種態度的解釋也簡單,他是鄭明的紅人,也是趙浩南眼中的寶,幾次越格提拔的背後都有他們的運作和支持,這已經是不爭的事實,明明白白地擺在哪裏,而且也明確打上了趙鄭集團的標簽,這似乎也是難以掩飾的。可同時他又是前任省長的女婿,有著很深的地方勢力的支持,這種不尷不尬的現實,可能的解釋還有著趙鄭集團與地方權勢的合作或交換,都有的可能,也就有著不同的觀望,林東生就是疑慮並觀望中的一員。今天的態度的確不好理解,唯一的解釋就是海東黃金集團的事情反映到了他這裏,使他看到了齊天翔的本質,不但隻是拆牆派,還有這實幹和務實的一麵。

    但林東生的示好卻沒有給齊天翔過多反應和思慮的時間,隻是憨憨地笑著,略顯木訥地分辯著,“您可別這麽說,我隻是做了自己份內的事情而已,值不當林省長誇獎的。”

    “能這樣想就更好了,你老弟不錯,我看好你!”林東生看著齊天翔緊張的表情,寬慰地輕輕拍拍他的後背,簡短卻堅定地重複著:“我看好你,看好你!”

    望著林東生的背影,齊天翔隻能苦笑地搖搖頭,沒有任何的思想準備,以至於走進會議室,坐到屬於自己的座位上時,還有些迷糊,不知該怎樣理解這些反常的舉動。

    會議室不大,但坐下九位常委卻是綽綽有餘的,說是會議室,其實隻是有會議,特別是常委會議的時候,才有這樣的作用,更多的時候,還是趙浩南辦公室的一部分,隻是不常在這裏辦公罷了。

    聽了林東生的表揚,看著各位常委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這裏,齊天翔掂量著需要如何表述,在所有的常委裏麵,論資曆和年齡,以及從政經曆和經驗,齊天翔都明白自己所處的地位,就是這不上不下的地位,使得齊天翔謹慎而低調,很少表露自己的真實意圖或想法。介於長此以往的做法,齊天翔能做的,還是一如既往環視各位常委,報之於溫和的微笑而已。

    齊天翔的低調和謙和的微笑,使在座的常委很是受用,尤其是趙浩南和林東生,更是不約而同投來毫不吝嗇地讚許的神情,連一向嚴苛的鄭明也露出了欣賞讚許的表情。

    短暫的停頓後,常委會繼續舉行,趙浩南開始通報中央黨校學習的成果,以及高層領導對河海工作的指示,也就是到這個時候,今天的省委常委會才算是正式開始。剛才的一切,充其量不過是餐前甜品或開胃飲品罷了。

    隨著趙浩南不疾不徐的講話的持續,齊天翔才稍微定了定神,開始有重點地記錄著要點,很快就難以安心記錄了,因為感覺到口袋裏的手機又一次震動了,是來電而不是信息,這已經是會議開始以來的第三次了。按照常規,自己在開一個重要的會議,沒有接電話就是一種信息傳遞,應該是隨即打到外麵的小張的手機上,做好記錄後以待齊天翔會議結束處理,即使家裏邊也知道這個規矩,相信不會不知道這一切,除非有特別的緊要事件發生。

    想到這裏,齊天翔不由緊張起來,能不停地打電話,一定有緊迫的事情,會是什麽事情呢?齊天翔迅速地梳理著思緒,想著能有什麽緊迫的事情等著他,可怎麽也想不明白會是什麽事,立時有種不祥的預感湧上腦海,想到了劉勁風中午的電話,就不由想到了白豐收。越想心越亂,越亂越急迫,似乎有無數的小蟲子撩撥著自己的神經,使得自己坐立不安了。終於按捺不住擔心和意料,在趙浩南講話的間隙,悄悄拿出手機瞥了一眼。

    一看之下,未接電話十幾個,有醫院井倩的,也有劉勁風的。信息也有十幾條,都是一個內容:“老白病危!”齊天翔的臉色立即變了,由平和變得紙一樣煞白,神情由驚訝變得震驚,變得沉痛,甚至變得悲痛。

    齊天翔的情緒變化很快表現在臉上,也引起了趙浩南的注意,看似無意的眼神對接中,齊天翔讀出了趙浩南眼中的不解和疑問。短暫的遲疑,齊天翔毅然站起身來,迎著趙浩南的目光,快步走到他身前,俯首在他耳邊輕輕說著老白的情況。

    趙浩南的神情立時嚴峻起來,很快與林東生耳語了一下,又與鄭明交換了眼神,迅速地對齊天翔說:“你趕緊過去,有情況立即打電話過來。”

    齊天翔點點頭,快步走回到自己座位旁,迅速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向不解望過來的目光歉意地微微笑了笑,疾步走出了會議室,與等候在會議室外的小張,急速向省立醫院趕去。

    不久後齊天翔就傳回了消息,也成為這次常委會最後的一項內容。趙浩南看到齊天翔的信息後,沉痛地說:“白豐收同誌剛剛去世了,一個帶病堅持工作十十年,退下後又主動發揮餘熱的好同誌,就這麽去了。”說著話,趙浩南眼角濕潤了,動情地說:“我提議,在家的省委常委們,到時都去告個別,送送這位因公殉職的老同誌,盡盡我們的敬意和哀思吧!”

    “我完全同意浩南同誌的提議,是應該去表達我們的敬意。”林東生迅速表態,並繼續強調說:“同時希望宣傳部門很好地挖掘白豐收同誌的事跡,樹立一個兢兢業業黨員幹部的典型,作為全省黨風政紀建設的一麵旗幟,號召全省黨員幹部學習這種立足本職奉獻才智的孺子牛精神,力爭以此推動全省黨員和機關作風的改善和好轉。”

    趙浩南提議和林東生的補充完善,得到了與會常委的一致同意,也在其樂融融的氣氛中結束了這次省委常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