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莫名其妙(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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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世安等待這個時間,似乎已經太久了,而且已經不再期待了。

    田未仁急如星火地將自己從海南召回來,好像就是讓他參加齊天翔組織召開的通氣會,事後仿佛忘記了他的存在,不但沒有單獨交談,而且能見麵的時間也很少,往往是冷著個臉,一直持續了半個多月的時間,今天才想起他,想起他這個紀檢組長。

    隨著唐主任坐電梯上到三十三層,然後走樓梯上到樓頂,王世安覺得煩躁,也覺得像是覲見皇帝似的周張,心裏卻在暗暗地硒笑田未仁的自作聰明,到頭來隻會害了自己。由此也大致猜出齊天翔震怒的原因,作為省委常委的身份,全省屈指可數的幾位頂級人物之一,這樣電梯倒樓梯地走著去見一位企業負責人,這在官本位的社會體係下的中國,即使齊天翔的涵養再好,能隱忍不發也不容易。盡管這可能不是齊天翔震怒的全部原因,但卻可以成為導火索,卻是千真萬確的。況且還有意躲著不見,這樣的倨傲別說有事,沒事也會埋下禍端。

    這麽多年的低調和隱忍,使王世安對田未仁的囂張,不可一世的狂傲,還有這些窮奢極欲的做法很是反感,骨子裏覺得田未仁的做派和行為,不像是大型國有企業的領導人,倒像是農村的暴發戶,肆無忌憚,膽大妄為,無所顧忌,不是缺乏思謀或智慧,而是內心的膨脹使得眼中已經沒有了任何人,更不把黨委和相關監管放在眼裏,似乎自己的業績,還有保護傘能夠給他一切支撐。仿佛河州重機集團就是他可以隨心所欲的自留地,想怎麽樣就能怎麽樣,豈不知他隻是一個過客,時間長短自己都不能掌握,這樣的一切不過隻是暫時的擁有,一紙調令都會化為烏有,又是何必。

    王世安自認為看多了這樣的輪回,進入集團高層以後,高層領導走馬燈似的調整,能在集團一把手位置安慰過度到退休的沒有一人,往往是幾年就是一次震蕩,就是一場大換血,也就成為權利和利益的大洗牌。看的多了也就淡了,能做的就是保持中立,保持低調的姿態。

    這樣想著走著,走上樓頂花園的時候,田未仁已經不再勞作,而是悠閑地坐在涼亭裏品著茶,手裏還拿著一把線裝書看著。一身布衣,草帽、布鞋,顯示出恬淡,希圖表露出一些高雅。可在王世安看來,卻處處透著虛偽和假模假式,也顯露出淺薄來,別的不說,大冬天坐在涼亭裏邊品茶、讀書,而且涼亭裏邊戴草帽,露怯不說,還滑稽。心裏不禁硒笑起來。

    “世安來了,來,來,這裏坐。”看王世安與唐主任走近,田未仁溫和地開口打著招呼,而且站了起來,做著謙讓的手勢。

    田未仁平易近人的態度,以及臉上柔和的表情,還有溫和的話語,都是破天荒的,也是幾年來王世安很少見到的,尤其是親昵的稱呼,立時使王世安愣怔在了哪裏,恍惚間竟然無言以對了。

    “愣著幹什麽,來,來。”田未仁依舊溫和地招呼著,臉上的表情更加的柔和了,隨即又對唐主任說著:“小唐,你先去忙吧,我與世安聊聊天。”

    王世安急速的調整著情緒,慢慢走進涼亭,在田未仁的示意下坐在了石墩上,謙卑地笑著,看著田未仁沒有說話。

    “世安啊!這麽些年咱們老哥倆還沒有機會好好聊聊天,今天咱們交交心,也算是對黨委和紀檢組交交心。”田未仁慢慢說著,拿起紫砂壺緩緩地倒了一杯茶,“先嚐嚐我的金駿眉如何,咱哥倆慢慢聊。”

    “老板的紅茶自然是不錯的了,而且這個季節也就是金駿眉喝著合適了。”王世安端起麵前的茶杯,祥裝感興趣地嗅了一下,誇獎著。像是誇著茶香,又像是誇獎著田未仁的舉止。

    盡管有一萬種猜測和疑惑,可坐在了涼亭裏,沒有些表示也是不行的,斟酌了許久,王世安也隻能是借茶表示著讚許。不明白的地方太多,一時還真不好理解,隻有先看看,抱定了主意,也就隻是笑著恭維了。

    “假話,你老弟糊弄老哥呢!”田未仁不滿地瞪起了眼睛,眼中迅即閃過一絲憤怒和不快,很快就轉怒為喜地感慨道:“都是一般的金駿眉,難不成我的就能好到哪裏嗎?我不懂茶,也不是很喜歡喝茶,隻是應景罷了。”

    “其實我也不懂茶,喝慣了白酒的舌頭,哪裏還能品出茶葉高雅的香味來,也隻是湊趣的水平。”

    田未仁眼神的變化盡管迅速,還是被王世安敏捷地捕捉到,於是打起精神應付著。含沙射影的話語,既是自謙,也是暗諷田未仁的故作高雅的做作,都知道田未仁喝酒的嗜好,也知道他的底蘊,品茶這種雅事不是他這種村幹部玩的玩意。

    “這還是真話,你我這種土包子喝酒行,喝茶就差點意思了。”田未仁明白王世安話裏的意思,大度地笑笑,轉開了眼神環顧著涼亭外的景致,自得地問王世安,“你看我這地方怎麽樣啊!”

    “好,真好!”王世安看田未仁轉移了話題,知道他想說的還不到時候,還需要繼續鋪墊,就順勢誇獎著,“這個季節,這裏卻是綠葉花香,真是不錯。”

    樓頂花園王世安盡管上來過很多次,但也都是匆匆沿著卵石甬道快步來往,隻有奢華和鋪張的印象。這次能夠坐在涼亭裏麵環視,就是另一個感覺了,而且剛才就奇怪的嚴冬時節,這裏卻是綠意盎然的奧秘,自從坐進涼亭就有了大概的結果,現在看來就更明白了,可還是故作不解地說著。

    “露怯了吧!這麽冷的冬天,這麽高的樓頂,我老田就是有日天的本事,也沒辦法保證花紅葉綠,關鍵還是要靠科學。”說著話田未仁站起身來,指著涼亭外邊的假山和花柱,神秘地自顧自說:“知道這些錯落有致的高高低低的玩意的作用嗎?不是為了單純地營造高低不同的視覺效果,而是為了更高的作用。”

    “看看這涼亭的柱子,還有這外麵的地麵,都是留有空隙的。”田未仁用力地拍打著身邊的柱子,自豪地解說著:“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營造一個封閉的小環境,涼亭柱子和那些假山裏麵都有熱風吹出,地麵還有自動加熱裝置,可以自動調節樓麵的溫度,加上這些高處的熱風,就形成了一個自然的環境,溫度就可以保證花花草草的生存和生長,即使有冷口氣也不怕。到了夏天,還可以噴淋降溫,不至於烈日烤壞了植物,這都是國外先進的園林科技設備,就是先進啊!”

    說起這些園林設備的優秀來,田未仁似乎忘情地沒有了任何顧忌,不住地誇獎著,讚歎著。隻聽的王世安目瞪口呆,也震驚不已,不是從田未仁親口說出,他是說什麽也不會相信的。這些先進的設備背後,一定是不菲的花費,還有常年的運行和維護費用,想都不敢想象,這些巨額的花費隻是為滿足一個人的需求,隻是一個人的愛好和喜愛。這也就是國有企業,一切都是企業買單,也都有正常的名目,放到任何一個私營或民營企業,都是需要盤算和斟酌的,而在這裏,不但堂而皇之地使用著,居然他這個集團高層都不知道,企業員工就更無從知曉了。

    麵對田未仁自得的神情,王世安竭力忍住心中的震驚和不滿,訕訕地笑著附和,卻怎麽也不知道該如何表示。

    也許是看出了王世安的尷尬和驚異的神情,田未仁突然覺得今天說的有些多了,也有些懊悔起來。可想到下來的設的局,還是覺得這些鋪墊應該,而且還很有必要再加些火。

    想到這裏,田未仁恢複了自然的神情,溫和地看著王世安,伸手示意他回到茶桌邊坐下,似乎漫不經意地問道:“你也回來也有十幾天了吧!”

    “是啊!快半個月了!”王世安迎著田未仁的目光,老老實實地回答,心裏明白這正式戲碼就要開始了。

    “怨我了,這一段時間事情太多、太亂,忙昏了頭,把你的工作安排的事都給忽視了。”田未仁忙不迭地道著歉,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王世安的臉龐。

    “不是已經安排了嗎?讓我協助省紀委劉勁風同誌的調查工作。”王世安故作驚訝地回應道,隨即滿臉委屈地提高了聲調,“我可是按照你的要求在盡力做的啊!一刻也不敢偷懶啊!”

    “忘了,忘了,全他媽忘了!”田未仁誇張地伸手拍了額頭一下,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似的,“哪天在省紀委的通氣會上是說過的,怎麽就一點都記不得了,看我這腦子。”說著話,想一時來了興致,緩緩地說:“這麽些天了,老劉他們的調查工作還順利吧!我們的配合工作還讓他們滿意吧!”

    “還說呢,通氣會之後,我就沒有見到他們的人,倒是主動給老劉打過幾個電話,他都是在外邊忙,似乎就不願意再過多地說咱們這裏的事。”王世安接著訴著委屈,而且還有意提高了聲調,“也不知道他們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我也不好問呢!”

    “奧,是這麽回事?這倒是不應該啊!”田未仁從王世安委屈的話語中,似乎讀出了不滿,也有些激憤地說:“我們的好心沒有惡意的啊!怎麽能這樣忽視幾次紀檢部門的工作熱情啊!”

    “誰說不是啊!我這幾天哪裏也不敢去,手機也是二十四小時開著機,生怕耽誤了他們安排的工作!可人家不領情啊!”王世安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仍然是埋怨帶委屈地訴說著不滿。

    “看來我們也要主動一些,可以先期做一些輔助性工作,必要時也可以尋求國家國資委和省國資委紀檢委的幫助指導,畢竟我們也是一級黨委紀檢機構,反腐肅貪也是我們自己的事情。”田未仁一口氣說出這麽多,隨即征求著王世安的意見,“你看呢?”

    “我也是這麽想,隻是沒有由頭咱們也不好另起爐灶,畢竟人家的調查還在進行階段,沒有結束之前咱們還真不好有什麽作為。”王世安似乎束手無策了,看著田未仁的眼神也是無奈的神情。

    田未仁看著王世安的神情,心裏暗暗地罵著他老滑頭,說出嘴的話卻溫煦和善,“你顧慮的也有道理,但麵對企業出現的貪腐問題,咱們沒有個態度也不像話,我看這樣,你抽時間到省國資委,也可以到北京,像咱們的主管紀委做一個專題匯報。畢竟年關將至,集團出現這樣嚴重的問題,久拖不決是會影響績效考核的,這可是關係到集團幾十萬人的收入問題的,不是小事。”

    “行,既然是老板安排的,我這一兩天就去辦。”王世安爽快地答應著,滿口應承,知道田未仁需要這個。

    “這不是咱哥倆商量的事情嗎,可不是我的什麽指示。”田未仁神情嚴厲了起來,不滿地數落著:“倒不是我老田不敢擔當,隻是近來我身上的事太多了,還是少攬一些的好!”

    “我明白,明白,隻是隨口說說。”王世安看田未仁有些不高興,趕緊改口道:“這就是我們紀檢組的事情,正好年終了,有些工作匯總也要向省國資委通氣,還是要走動一下的。”

    “這就對啦,咱們也要主動工作,主動匯報,爭取變被動為主動嘛!”說著話,田未仁拿起身邊一個文件袋,隨手遞給王世安,似乎漫不經心地說:“這是通過不同渠道匯總到我這裏的一些舉報材料,有些是匿名舉報,抱歉就不讓你看了,你去省國資委時順便帶過去,也算是你們紀檢組的一些工作成績吧!”

    王世安接過文件袋,掂量著分量,覺得沉甸甸的,估計裏麵東西不會少,針對哪個方麵的卻很難判斷,而且不讓看的目的,也是想利用他的手傳遞一些東西而已,更是希望能利用他發出一點聲音,隻是始終搞不明白是,為什麽是現在,而不是剛開始的時候。這裏麵一定有什麽原因,隻是難以明晰看到罷了。

    “同樣的材料,也已經以集團紀檢組的名義,寄到了國家國資委和中央紀委,還有一些相關的新聞單位,估計近期會有人找你核實情況,到時候你配合一下就可以了。”

    王世安還沒有表態,田未仁就直截了當地說出了全部內容,看到王世安眼中閃過的驚異和不滿的神情,田未仁就大度地嗬嗬笑著說:“原來是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見的,可考慮到一些不便說的因素,一直拖了這麽幾天,實在是不得已啊!”

    “你覺得合適就行了,一切都按你的意思辦就是了。”王世安強壓著心中的不快,訕訕地說。

    沒有經過他本人的同意,甚至在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利用自己的名義向上級機關反映問題。這麽嚴重的越權行為,田未仁竟然就是這麽輕描淡寫的解釋,低級和明目張膽的做法背後,說輕了是完全沒有把他王世安放在眼裏,說重了就是習慣了一言堂的辦事風格,根本就不考慮任何的方式方法,隻要自己認為應該就是了。這樣的家長做法之下,民主集中製,監督監管,都是一張白紙,一堆廢話。

    “看看,說是這麽說,你老夥計還是在意了不是。我不是已經解釋了嗎?一切責任在我,你就不要想那麽多了。”

    田未仁看出了王世安的不滿,也知道他會有這樣的反應,可卻根本不在意他會有的反應,隻是告知他就是了。聽著王世安不軟不硬的回應,以及眼中的不快和不滿,田未仁眼中泛起了一絲慍怒,說著話,眼睛直直地看著王世安,嚴厲中開始透出逼視的意味。但很快就恢複了原來的溫和,由衷地說:“這一回來介入案件,你今年的績效會受到一定影響是肯定的,我是這樣考慮,今年的績效獎金還按年初製定的辦法來,至於明年的情況,還要看省紀委工作的情況,隻要我老田還能說了算,就一定不會虧待你老夥計。”

    “謝謝田總的安排,我沒有那個意思,你想多了,隻要的為了集團整體工作,怎麽做都是合適的。”王世安迅速調整著情緒,順應著田未仁的口吻淡淡地笑著補充道:“都是為了工作,我又怎麽會在意個人得失呢?”

    王世安的表態漸漸緩和了略顯緊張的氣氛,田未仁的麵部表情也明顯鬆弛了下來。看到這種情況,王世安沒有等田未仁表態,就趕緊試探性地說:“你很忙,如果要沒有其它的事情,我就先回去準備準備。”

    說著話王世安站起身來,他要盡快離開這裏,似乎這裏的一切使他壓抑,也使他不快,他需要時間冷靜冷靜,很多事需要想一想,更需要平靜一下心中的激憤和鬱悶。

    “有個事忘了告訴你了。前幾天我讓李敏從加拿大給你美國的兒子匯去了幾萬美金,孩子在外邊,處處需要花錢,不能摳的太狠了。”田未仁叫住了準備轉身離去的王世安,似乎是突然想起來一樣漫不經心的說著,話語中處處透著朋友般的親密,柔和的眼神裏也有著深深的責備,就像是隨口說閑話一樣,“李敏辦完,告訴了你們家付俊玲,可能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你。”

    “謝謝你的好意,我還真不知道這事。”王世安驚訝地看著田未仁,他知道田未仁此舉的意圖,看著田未仁眼神中居高臨下的傲慢,以及柔和的神情中透出的輕蔑,似乎明明白白地含著吃定他的自信,王世安覺得心中的激憤越發強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