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香草有毒(3)

字數:4641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震動 !

    這麽些年在省紀委,不管是掛職做調研室主任,還是做紀委書記,幾年下來看到和感悟的,遠比在學院時候多的多,盡管都是勾心鬥角,但官場的角力更隱秘,也更詭異和多變。如果說學院的爭鬥可以回避或逆襲,也可以通過學術研究或其他手段達到目的,機關的派係或圈子之間的爭鬥,其實從一進入機關就開始了,而且除了回應,沒有任何取巧的手段,做的都是一樣四平八穩的工作,都需要按照部署和計劃來做,成績是領導的,錯誤是自己的,沒有十足的把握誰也不敢貿然創造性地開展工作,這樣的環境中想輕鬆勝出,難度之大沒有經曆過的人是不可想象的。

    自從齊天翔空降掛職省紀委,就覺得有無數雙眼睛在看著自己,嫉恨和妒忌,冷眼和旁觀,甚至仇視,應有盡有。都知道這樣的掛職意味著什麽,尤其是幾個重量級人物的感覺更為敏感和複雜,都是混跡官場許多年的精英,也都有著各自的晉級途徑和圈子,都有著清醒的判斷和認識。熬了這麽多年所謀求的不過是職務和權力,不用掩飾,也不用回避,也都知道“功夫在詩外”的道理,可齊天翔橫空出世,而且目的直接衝著書記這個職位而來,帶著令人炫目的高學曆和著名專家的光環,就讓人感到了危機,更有前任省長老嶽父的威勢和巨大能量,讓很多人氣餒。盡管不甘心,可還是不願自願放棄,更不願退出角逐。

    等待的日子是漫長難熬的,等待他人出錯或失誤的期待更加難耐,可這卻是最初時間許多人難以啟齒的陰暗心理。可這些並不是不能實現的希望,假如齊天翔是個扶不起的阿鬥,或者是個驕橫跋扈的頑主,用不了多久就會露出破綻,或者自毀前程,重新把機會交回來。可惜,看了很久,書呆子似乎除了看書、查資料,就沒有幹過其他的事,說過過多的話,即使遞補為紀委常委之後,也難見到他有什麽表態,更看不出他的企圖。上班了來,下班了走,不參與任何圈子聚會,也不打聽任何事情,似乎除了讀書、看資料就沒有任何作為,即使內定為書記人選之後,也絲毫沒有任何表示。就在有人認為他就是一個書呆子,充其量不過是個擺設,可以任意控製或忽略的時候,平原縣石破天驚的重重一筆,將一個當紅副省長和幾個重量級廳局級幹部拉下馬,不著痕跡的高妙非常人可以比肩,讓很多人驚歎和膽顫,往日不言不語的齊天翔謀劃著這樣的大事,竟然瞞過了所有人,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了。

    自然的漠視到刻意防範竟然在短短的時間裏完成,也不得不佩服齊天翔的隱忍和底蘊,隻得重新選擇自己的位置,好在齊天翔不設藩籬,沒有刻意的標準,隻要用意在工作上就不予計較,既不問出身,也不看背景,算是平穩地度過了初期站隊的尷尬,也讓不少人長喘了一口氣。

    但齊天翔卻很是明白,誰的長處在哪裏,又屬於那個權力圈子,機關幾個不同的圈子中心點在哪裏,心裏有個明鏡樣的判斷和區分。誰可以參與什麽樣的案件調查,誰又可以放心地使用,請回白豐收就有著這樣的動機,也對機關幾位重量級人物,有著很深的平衡作用。就像這次對河州重機集團的材料,從開始交流到具體實施,都沒有讓副書記唐建國參與,而且巧妙地將他分管的四室劃轉到白豐收名下管理,盡管知道唐建國強烈不滿,但也知道他不會過分表示,含蓄和忍耐不但是明智,更是必須的官場修煉。

    老白去世之後,四室自然又回歸到唐建國管轄之中,這是無奈之舉,也是齊天翔難以改變的現實。因此劉勁風的約見,使他很容易就想到了唐建國,想到了那個精明幹練的強悍幹將。

    唐建國一路走來可謂艱難,大學畢業就進入省紀委,從普通的辦事員做起,幾十年兢兢業業,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到副書記的位置,積累了豐富的工作經驗,能力和膽識都無可非議,至今整個機關比他從事紀檢工作時間長的人,一個也沒有。這也是他賴以自豪的資本之一,更是他可以蔑視任何人的地方,正是這樣的資本和資曆,使他更自信地認為省紀委就應該由他來主持,似乎這樣才公平。

    自從成為紀委副書記以後,這種意識更加強烈,為此他費盡心機擠走了最有競爭力的副書記洪濤,逼退了虎視眈眈的辦公廳秘書長李虎,使白豐收也失去了競爭的信心,清除了所有的障礙,隻等待老書記離休之後順利接班。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半路上殺出個齊天翔,而且底氣和各方麵都異常優秀,隻能眼睜睜看著到手的果子被齊天翔摘走,心裏的怨氣更是難以言表,表現在工作上,就是更加努力,更加強悍,似乎隻有工作才是他發泄不滿的出口。

    河州重機集團的事件出來之後,他是竭力主張殺無赦的主要力量之一,而且強烈主張快刀斬亂麻,快審快結,成為今年紀委工作的一個重要成績和亮點,不止一次向齊天翔請纓進駐集團,打一場漂亮的殲滅戰。

    代替白豐收重新接管四室之後,不但親自關注周魏二人的雙規情況,而且調閱了案件的所有材料,並親自約見集團中高層領導了解情況。這種無來由的急切,以及插手案件審理的做法,引起了劉勁風的敏感,總覺得唐建國熱心的背後,有著很深的目的,也與齊天翔溝通過,希望能引起他的重視,可卻阻擋不了唐建國的步步緊逼。

    “老唐也太不像話了,不但插手案件的審理,而且違法辦案紀律,單獨與周魏兩人見麵。”劉勁風看齊天翔不說話,有些著急,接著說道:“還有更過分的,專案組的所有人,他都單獨約談,說是了解情況,你說他這是要幹什麽?”

    “單獨見周魏二人?我不是專門交代你,誰也不能知道關押地點嗎?”劉勁風的話立即引起齊天翔的警覺,瞪起了眼睛,逼視著劉勁風,不滿地說:“那個環節出了問題?還能有秘密可守嗎?”

    “我們紀委不是鐵板一塊,他又是多年的老紀檢,經驗和能力無人能比,很多年輕同誌都是在他手下學習出來的,而且他又主管四室,他要打聽點什麽事,還有什麽可難的嗎?”

    一席話說得齊天翔啞口無言,劉勁風看齊天翔不說話,就索性竹筒倒豆子般,說個痛快:“還有更過分的,也不知他從哪裏得知我與公安廳接頭,參與了金鼎娛樂中心的後續調查工作,從昨天開始就向我要相關資料,我沒有給他。”

    “讓他找廉季成或閆勇要去。”齊天翔的眼神更加淩厲,神情也越發陰沉,這已經超出了他的忍耐底線,而且也不僅僅是參與案件那麽簡單了,不能沒有措施加以應對了。不然任何的閃失,都可能帶來巨大的危害。

    想了一下,齊天翔看著劉勁風,語調和緩地說“對於現在的形勢,你肩上的壓力增大了,能不能扛過這一陣,就看你老大哥了。”

    “別說扛一陣,扛十陣都沒問題,隻要你齊書記發話,死不了我就扛到底。”劉勁風坦率地望著齊天翔,苦笑著調侃著。

    “不說死不行嗎?”齊天翔突然失控地爆發了,站起身焦躁地來回走著,聲調有些顫抖地大聲說:“剛累死了一個老大哥,這又要累死一個老大哥,我齊天翔就這麽無恥嗎?就這麽在意這頂烏紗帽嗎?需要老大哥們用命為我換嗎?”

    “怨我,怨我,我這嘴就沒有把門的,怎麽張嘴就來呢?”劉勁風趕緊站起身,看著自責的齊天翔急忙解釋:“你消消氣,老白的死不怨你,我老劉的難處也不是你造成的,怎麽能怨你呢?”

    “不怨我,不怨你,哪怨誰呢,怨我們從事的事業嗎?怨我們的赤誠和真情奉獻嗎?”齊天翔停止了走到,定定地看著劉勁風,絲毫沒有緩解地說:“還有多少流血和犧牲在等著我們?還有多少未知的艱難在前麵等著?”

    齊天翔說不下去了,仰頭向天久久地望著,似乎在向老天訴說著憤懣和不解,很久才低下頭,看著劉勁風堅定地說:“得有個解決的辦法,不能我們在幹,還要防狼又防虎,我們沒有這麽大能耐,給我幾天時間,我一定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待。”

    “沒那麽嚴重,真沒那麽嚴重。”劉勁風被齊天翔的話語和身體震撼了,也深深地感到了觸動,喃喃地說:“也許忍一忍就過去了。”

    齊天翔看著劉勁風,艱難地擠出了一絲笑容,慢慢地說:“這件事不談了,給我幾天時間,就幾天。”

    劉勁風用力點點頭,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表示自己此刻的心情,拿起茶幾上的煙盒,掏出一支遞給齊天翔,給他點著後自己也抽出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緩緩地吐出,可還是滿含憂慮地說:“說完了我那點事,我還得多一句嘴,那邊已經開始反擊了,目標可能直接針對你而來,你要提高些警惕了!”

    “是嗎?那就來吧!”齊天翔莫名其妙地笑了,似乎他就在等著這樣的反擊,“我這身體也好了,可以上陣抵擋了。”

    “我可不是給你開玩笑,這是真的,也是今天我來見你的另一個原因。”劉勁風看齊天翔漫不經心的神態,有些著急,“這都是王世安專門找我說起的。”

    “他?他的話你也能信?”一聽劉勁風提到王世安,齊天翔眼前就浮現了那個有點諂媚笑容的男人的胖臉,不由有些厭惡地奚落著:“一個靠女人上位,靠給別人養兒子的男人,骨氣都沒有了,你能知道他那句話是真的,那句話不是為了投靠的獻媚?”

    “你誤解王世安了,而且誤解的還很深。”劉勁風看到齊天翔臉上鄙夷的表情,聽著他滿嘴的嘲諷,知道他已經把王世安歸入到沒有脊梁骨的癩皮狗行列了,“一個海東山區出來的農家孩子,靠自己的勤奮,努力學技術,認真當好人,憑自己的汗水成為分廠先進,集團勞模,這有投機的成分嗎?不是所有哪個年代優秀青年的必由之路嗎?戀愛結婚錯了嗎?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也是人之常情,美女送上門的追求讓一個農村孩子怎麽抵擋?何況還是以宣傳先進的名義,以美女愛英雄的架勢撲麵而來,順勢而為不是正常不過的事情嗎?另外還是以倒插門女婿的身份忍受屈辱,這樣辱沒門風的事情不算投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