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逐步深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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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師傅的事情,盡管采取了迂回的辦法,還是很快就引起了不同的反映,首先作出反應的是副市長馬全明,第二天一早就趕到的市委辦公室,等候著齊天翔的到來。
    “全明同誌早啊,這麽早就來堵門了。”齊天翔微微笑著伸出手去,臉上的神情自然平和,似乎是不經意地說道:“是不是有什麽急事啊,提前打個電話不就是了。”
    “也就是過來看看,聽說齊書記早上來得早,想著能不能碰到,說幾句話就走,不影響齊書記上午的工作安排。”馬全明趕忙緊走幾步握住齊天翔的手,急忙解釋說:“是有些冒昧了,應該事先電話聯係一下的。”
    “這話說的是不是就有些見外了,同事之間哪有那麽多規矩。”齊天翔說著率先走進辦公室,示意馬全明先坐下,自己徑直走到辦公桌前,將手中的提包放到桌上,回過身開著玩笑說:“下回過來就不要在辦公室等了,直接讓他們開門進來就是了,這麽大的副市長,在辦公室等候,怎麽也不像那麽回事,跟門房等候召見似的。”
    “哪怎麽行,書記辦公室怎麽能隨便進。”馬全明看齊天翔準備給他倒水,趕忙就沙發裏站起身,不安地連聲說:“不用,不用倒水,我自己來。”
    “在我這裏,我給你倒杯水,不是很正常嗎,你先坐著,很快就好。”齊天翔嗬嗬笑著拿起杯子走到飲水機前,慢慢地接了水,端到馬全明麵前,輕輕地放在茶幾上,溫和地說:“就這麽簡單的事情,你給我倒水正常,我給你倒水就不正常了,區別就在於我是市委書記,有這麽複雜嗎,”
    “這倒不是,主要還是不好意思。”齊天翔毫不留情地把話說開,反而讓馬全明不好意思了,赫然地笑著說:“你這剛進辦公室,還沒喘口氣,就忙著給我倒水,太辛苦了。”
    “主要還是不適應,有些反常是真的。”齊天翔慢慢坐在馬全明對麵的沙發上,神情嚴肅地問:“這麽早過來,有什麽事麽,”
    “昨天下午的事情我聽說了,齊書記一眼就看出了我們存在的問題,是我的工作失誤,請齊書記批評。”馬全明沒有再繞圈子,直截了當地說:“對於老勞模的晚年生活,我們確實關心和服務的不夠,欠缺的太多了。”
    “嘔,消息夠快的,怪不得今天一大早就來堵我的門了。”齊天翔警覺地望了馬全明一眼,迅速地判斷著他的消息渠道,以及這麽早登門的真實用意。
    “齊書記別多心,是總工會主席朱林告訴我的。”馬全明知道齊天翔會有所懷疑他的消息來源,趕忙解釋道:“我們兩個人是大學同學,彼此走動的比較多,昨晚回去後他就告訴了我您的指示,希望我能認真反思一下自己工作中的疏漏和不足。”
    聽到馬全明這麽說,齊天翔略微有些安心,也好像記起了資料裏馬全明是在河州大學畢業的,上學的時間倒是沒有特別的印象,好像應該是與朱林一個時期,就讀於一所大學。盡管如此,話語依然有所疑慮,“朱林是我愛人以前的領導,我們也很熟,既然你們是同學,他應該轉告了你我的態度,不是批評,是不滿,而且還有些不解。”
    “他原原本本地把您的話,以及當時的態度都說了。”馬全明坦誠地望著齊天翔說:“市政府分工我負責人事、勞動和社會保障,以及公共事業這一塊,由於工作沒有做細,問題和毛病不少,您這一來就敏銳地看出了問題,不但指出了服務窗口工作人員冷漠敷衍的弊病,還及時提出的老年人養老和保障問題,值得我們認真思考,認真整改。”
    齊天翔從馬全明的話中聽出了擔心,也知道上次勞動服務大廳的事情引起了他的重視,也明白他下來會說些什麽。齊天翔不願在這些方麵過於糾纏,更不願就此引起他的誤解,因此耐心地聽他說完,才慢慢地說:“是不是擔心我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會燒到你的一畝三分地啊,其實有這樣的擔心也不多餘,窗口單位,直接接觸和服務老百姓,有一個戰戰兢兢地工作心態,比養尊處優高人一等的工作態度要好很多。起碼可以明白誰養活了自己,應該感恩戴德的是誰,搞不清楚這些問題,再好的工作態度也是假的,沒有真心真意的感情基礎,為人民服務就隻能是標語,就隻能永遠掛在牆上,很難落實到實際行動上,也是難以長久維係的。”
    說著話,看著馬全明略顯尷尬的神情,齊天翔緩和了語氣,淡淡地說:“也許這與我這些年的工作有些關係,這幾年在紀檢監察部門工作,看多了貪官驕奢淫逸的生活,看多了腐敗幹部紙醉金迷一擲千金的豪奢,回過頭來看看我們普通百姓的生活,尤其是因為貪官和奸商權錢交易狼狽為奸,勾結在一起肆意侵吞國有資產和公眾利益,造成的下崗失業職工,他們的生活狀況,他們的未來,實在不容樂觀,而他們的困難,每每看到或聽到,不僅僅是揪心,而是難過,這些問題有些是曆史遺留的,有些是決策失誤造成的,更多的卻是人禍,都擺在了我們的麵前,都需要我們拿出真誠認真地加以解決,因為我們是人民政府,是人民的靠山。”
    “齊書記的認識很深,而且我也聽說過,您對普通群眾的感情很深,這除了您的覺悟和情感始終跟群眾在一起之外,更多的還是您看問題的高度。”馬全明被齊天翔的話感染著,盡管這樣的話他聽到很多,而且自己也會時時說起,但從齊天翔的說話方式,特別是營造的語言氣氛,都透著真情實感,因此他的感慨也是真誠的,“這些都是我們做具體工作的同誌,應該認真思考的,也是需要認真落實的。”
    “你也別給我戴高帽,我們成長的環境基本差不多,都是從學校到機關,唯一的不同是我在學院的時間長一些,但我從小就在工廠裏長大,怎麽也忘不了那些沒日沒夜工作的父輩們,他們拿著很低的收入,做著超常的貢獻,為了國家的積累和建設,忍受著物質和精神的雙重困難,如今他們老了,可社會不能忘記他們,社會財富的使用不能忽視他們,更不能人為地將他們遺棄。”
    齊天翔越說越激動,但很快就恢複了理智,看著馬全明笑著說:“你今天既然過來了,咱們不說責任,也不說對錯,這些都放在以後再慢慢地說。現在就說這項工作的著手和落實,既然對**給了朱林他們總工會負責,你們是同學,又是多年的好朋友,在協調和整體運作方麵應該更方便一些。他們那邊近期重點是將遺留問題梳理清楚,盡全力解決退休勞模和先進工作者的困境,這是工會的責任和義務,但更大範圍的幫扶,就不是工會這樣的群團組織所能夠應對的了,而且他們的經費來源,尤其是社會化服務這方麵,都很難大麵積縱深開展,就需要政府部門,特別是你馬市長的統籌運作了。”
    “這是我分內的工作,我責無旁貸。”馬全明想說些什麽,但想想卻覺得不知道怎麽說好,隻好簡短地表達一種態度,因為他很清楚,在齊天翔的心目中,需要的不是決心,而是實實在在的行動,或者說是效果,畢竟不是很熟悉,交往不多,說多了反而會適得其反,隻能慢慢再找機會了,今天的等待本身就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怎麽看待就是齊天翔的事情了。
    “今天難為你過來,又到的那麽早,其實你不來,我也準備過幾天與你溝通一下的。”齊天翔從馬全明欲言又止的神態中,完全明白了他的心思,以及想傳達的意思,因此也不隱瞞自己的態度,溫和地說著:“勞動和社會保障不是小事,也不能掉以輕心,咱們共同想辦法,把這項利國利民的事情辦好。”
    齊天翔知道,對於這樣的拜見或談話,今後可能會很多,或許隻是單純的工作交流,或許還有更深一層的意思。作為市府那邊的主管副市長,交流或接觸的機會本身很少,除了具體的工作安排,能夠坐在一起的時候,更是微乎其微。能夠過來的,不外乎兩種情況,或者的特別重視新任書記的印象,或者不被房建設市長那邊待見,馬全明是屬於前者,有著很深的試探意味。不管屬於那種情況,都沒有推出去的道理,何況也不到劃分陣營的時候。
    看到齊天翔這麽說,馬全明似乎達到了目的,滿意地站了身來,笑著說:“這一大早的,您也很忙,我就不多耽誤您的時間了。”
    “也好,需要說的話還有很多,還是抽時間慢慢交流吧,”齊天翔也站起身,認真地看著馬全明,似乎是無意地說:“看什麽時候有時間,與朱主席一起咱們坐坐。”
    齊天翔將馬全明送到辦公室門口,微微笑著看著他轉身離去,才慢慢回到房間,心裏很滿意自己不溫不火的表現,而且馬全明也完全領會了他的意思,下來就看機會的把握了。
    正想著,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齊天翔疾步走了過去,緩緩地拿起話筒,立時裏麵就傳出爽朗的笑聲和粗狂的聲音來。
    “嗬嗬,這麽早打電話不會影響到你吧,這幾天想逮著你都難。”房建設笑著開著玩笑,似乎心情不錯,“知道你齊書記有早到的習慣,想著打打電話試試,沒想到還真準。”
    “笨鳥先飛嘛,不是有這句話,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嘛,”齊天翔扭頭瞥了一眼牆上的掛鍾,離上班時間還有幾分鍾,看來房建設也是有備而來的,就嗬嗬笑著應對道:“你老夥計不是也來的很早嘛,”
    “齊書記都自稱笨鳥了,我老房還不得起的更早,不然早起的蟲子都被你吃了,我不就等著餓死了。”房建設依然中氣十足地爽朗地笑著,話語了透著親熱,帶著關懷:“這幾天你是奔波勞累,辛苦的不行,這麽熱的天,要注意勞逸結合啊,張弛有度才能遊刃有餘嘛,”
    “謝謝老夥計的告誡,我這也是沒有辦法啊,拚著老命也得盡快熟悉環境,盡快融入進來,不能拖後腿啊,”齊天翔很明白房建設話中的意思,也隱隱能聽出酸溜溜的意味。前幾天的拜望,以及這兩天的座談會,盡管事先要求不宣傳、不報道,但也隻是對於公眾而言,不斷反饋回來的消息,連同老領導和老同誌的誇獎或溢美之詞,相信灌得房建設滿耳都是。因此,齊天翔的話就多了些含蓄,“也是當成個任務來完成了,不補上這一課不行啊,”
    “說的也是,你齊書記的行事向來都是積極穩妥兼而有之,不摸清情況也是心裏不踏實啊,”房建設繼續繞著圈子,心裏似乎也在盤算著切入的時機和分寸。不長的時間,齊天翔就完全融入到河州的官場之中,而且首先從老領導哪裏獲得了讚許和認可,這是房建設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想著就是應景之事,沒想到齊天翔卻做得這麽認真,而且這麽周全,得到了出乎意外的效果。這麽輕輕鬆鬆地搶風頭之事,齊天翔這麽簡單就得到了,的確出乎房建設的意料,也對齊天翔的行事風格多了一些小心。
    “房市長這麽早打電話,不會是隻關心我這隻笨鳥的行蹤的吧,”齊天翔聽出了房建設話中的意思,也大致知道他要說什麽,索性挑開了問:“有事要說,我洗耳恭聽。”
    “是都沒有什麽事,就是專程來給你提意見的。”齊天翔挑明了問,房建設也不再繞來繞去,直截了當地說:“看來齊書記對我們市政府的工作和辦事能力,還是不太放心啊,”
    “歐,此話怎講,引得你老夥計一大早就來興師問罪嘍,”齊天翔順著房建設的口吻,盡量輕鬆地說著,詼諧地調侃既淡化了話題的嚴肅,也盡量衝淡著尖銳的問題,畢竟都是試探摸底,交流的方式對話題本身似乎更重要。
    “勞模和先進工作者的事情,原本就應該是勞動保障範圍內的事情,馬全明副市長主管這一塊的工作,就應該做好,做到位,做不好就應該小鞭子抽他,督促他把分內的事情做好,怎麽能讓總工會做這些事情呢,”房建設說著話,似乎覺得有些陰狠,無形中把齊天翔也涵蓋了進去,就轉換了口氣說:“其實不管誰來拿總,這些事情本身就應該抓緊、抓好,尤其是後續措施要跟上,要成為惠及大多數老同誌的民心工程,不能隻是少數勞模和先進工作者得實惠的問題,這樣就與初衷背離了。”
    “還是房市長見識的深遠,一下子就看出了這項工作的意義,並且很快就想到了後續措施,而且上升到了民心工程的高度,真是指微見著啊,”齊天翔聽出房建設語氣的緩和,就索性將一頂大大的高帽送了過去,由衷地說:“我當時哪裏想的這麽多,隻是本能地想著,勞模和先進工作者的榮譽稱號是他們總工會授予的,他們又是廣大工人的娘家人,不能隻錦上添花,不雪中送炭,這樣的好事不能都讓他們占了,更應該負起責任,包括勞模和先進工作者生活困難的解決,以及晚年困境的排解,也是臨時抱佛腳的意思啊,”
    齊天翔的高帽,特別是入情入理的解釋,讓房建設沒有了責難的依據,也就主動找台階下了,“齊書記的考慮周密細致,有很強的政治意義,但也應該以這件事為契機,督促馬全明與朱林他們,一起協調,拿出一個完善的方案出來,徹底解決老齡化之後孤寡老人的養老和服務問題。”
    “是應該這樣,讓他們兩個人牽頭,協調相關部門,盡快拿出一個辦法來,然後咱們再上會議一議。”齊天翔想了一下,緩緩地說著,似乎也在像房建設傳遞著結束談話的信號,房建設也沒有再說什麽,寒暄了幾句後掛斷了電話。
    放下房建設的電話,齊天翔仰靠在高背椅上,不由陷入了沉思,馬全明的到來不奇怪,甚至很容易理解,而房建設的電話就有些耐人尋味了。簡單的理解是對自己這件事處理方式的不滿,似乎這樣的事情應該順理成章地交給市政府處理,起碼也要等到市政府把皮球踢回到市委這邊之後,再交給總工會接手,這樣不但合理,而且合乎規矩。再深一層的意思,是對自己插手市政府實質性工作的不滿或擔心,自己不但親自過問了市政府勞動保障的問題,而且輕而易舉地將這件事情交給了總工會,也就是留在了市委處理,這樣的口子一開,今後的農村和農業工作,社會治安和綜合治理工作,甚至宏觀經濟運行和項目建設,都可以堂而皇之地讓市委相關部門幹預或處理,市政府就真成了拉磨的驢,隻有幹活的份,而沒有決策的權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齊天翔忽然想到了這些,不禁心中湧起一股淡淡地煩躁來,自己也清楚,這些不是來源於天氣,更不是房間裏的溫度所致,而是剛才的電話蘊含的不滿或責難。對於這樣的問題,齊天翔沒有考慮的這麽深,也不願過多的考慮,原本自己就沒有攬權的意圖,也不願過多地參與經濟領域內的決策和決定。自己作為市委的一把手,把握好方向,控製好全局就可以了,但自己這樣想,卻擋不住房建設對權利的控製,以及對他搶權的擔心,看來今天的電話就傳遞出一絲信號,應該引起自己的注意和重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