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喜憂參半(1)

字數:6324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震動 !
    隨著轎車的減速,將齊天翔的思緒從回憶中拉了回來,知道是目的地到了。
    馮俊才和向有誌已經下了車,站在道旁等待,小王嫻熟地駕駛著專車,慢慢地停靠在引導車的後麵,緩緩地停穩後才熄滅了發動機。
    “齊書記,我們到了。”馮俊才滿臉堆笑地拉開車門,認真地說“咱們先看看這裏的莊稼長勢,然後再進村入戶看看農民家庭生活。”
    齊天翔伸腿跨出車門,站直了身子,神情平和地看了馮俊才一眼,才慢慢地將目光投射到路邊的莊稼地裏,與剛才看到的賴利頭似的地塊相比,這裏的綠色更加整齊,更加完整。
    一眼望不到邊的大片耕地裏,清一色的種著玉米,已經過了抽穗揚花的時節,高高的玉米杆頂部的花穗已經慢慢枯萎,寬大的玉米葉子恣意地伸展著,似乎在遮蔽著什麽,微風吹過墨綠色的葉片,裸露出漸漸飽滿的玉米穗子,傲然麵對著關注的目光。
    “這裏的玉米是連片種植,幾千畝地都是這樣,怕您說我們是事先安排好了的,就隨便找了個地方停了下來。”馮俊才看到齊天翔的目光中透著欣喜和滿足,就壯著膽子小心翼翼地說:“這裏是清荷村的耕地,要不然咱們再走走看看,”
    齊天翔看了馮俊才一眼,心裏很清楚他說話的意思,既有表功的成分,又有著深深地試探意味,就沒有順著他的話意往下說,而是看著一望無際的玉米地慢慢地說:“這一片玉米地,大概有多少畝,”
    “初步看應該有三千畝左右,沿河地塊還有近五千畝,這都是連片集中種植的,統一管理,統一規劃,如果算上其他地塊,清荷村今秋的玉米種植要在一萬畝以上。”馮俊才大致算了一下,清晰地報出了畝數,看來他對這些應該是有準確數字的,“這還隻是清荷一個村,其他村莊情況不很一致,但大致情況也都差不多。”
    齊天翔沒有說話,慢慢走了幾步,進到玉米地裏,在高過自己身高的玉米棵之間的田壟裏往前一段,仔細察看了玉米穗的長度和個數,想了一下才慢慢走出玉米地,走回到馮俊才麵前,像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問:“你剛才說到的連片集中種植,是什麽意思,”
    “主要是村裏將可耕土地收回,指派專業人員集中管理,耕種和田間管理都是統一運作,收益扣除成本和管理費用後,按照耕地數量進行分配。土地所有權還歸屬於農戶個人,使用權歸村集體,農民有一個比較貼切的稱呼,叫‘土地銀行’。”馮俊才似乎早就等待著齊天翔的問話,輕鬆卻認真地回答著,隨即對向有誌招手示意,嘴上卻謙虛地說:“這是農民自發選擇的方式,向縣長具體抓的,還是讓他給您詳細匯報,能比我說的清楚一些。”
    齊天翔對馮俊才的做法很滿意,也很欣賞他做事的方法,黨政一把手之間有集中,也要有分工,不攬權、不攬功是黨委一把手基本的要求,也是一個班子是否團結的基礎。這點顯然馮俊才很清楚,也做得很到位。因此,溫和地目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向走到近前的向有誌,微微笑著說:“那就請小向縣長給我們講講,細說端詳我們也好明白不是,”
    “大田農業,效益是困擾投入的最大問題,我們河陽縣的情況,人均不到二畝地,一家一戶充其量不過五六畝地,人口多的也不過十幾畝,產生的效益微乎其微。說好了就是一個溫飽有餘的收入狀態,解決吃飯問題是綽綽有餘的,但再高一層的要求就難以滿足了。”向有誌慢條斯理地說著,似乎要盡量把話說清楚,“改革開放之初分田到戶的目的,就是要解決農民的溫飽問題,解決吃飽飯的實際問題,似乎沒有過多考慮增收和增效的問題。隨著經濟和社會的發展,社會生活日漸多元,土地已經越來越難以滿足農民的需求,以及改善生活品質的要求了,種地已經是一種無奈的選擇,是不得不做又不能不做的類似於雞肋的事情,土地的投入和產出難以成正比。不投入吧,畢竟是耕地,撂荒了心疼,盡力耕作吧,產出有微薄的可憐。幾畝或十幾畝地,一年兩季農作物的收入也不過幾千或一萬多元錢,可卻是一個壯年勞力都幹不過來的,農忙時需要全家人幫工才行。幾千或一萬多元錢在過去還算個收入,現在隨便出去打個短工就可以輕鬆得到。因此土地變成了拖累,成了束縛農民身心的緊箍咒了,無奈之下就隻能采取粗放的耕種辦法,農忙時壯勞力緊張地忙活幾天,然後就出去打工走了,農作物就留給家中的老人看管了,或者根本就沒人看管了,到了收獲的季節,匆匆忙忙地雇個機械一收了事。深翻細耕的田間管理根本沒有,更有甚者施肥和澆水的環節都省去了,就像剛才您在河西村外看到的那樣,各種各的地,種什麽的都有,誰也不管別家的事情,靠天吃飯的結果就是土地板結,肥力下降,最後基本也就沒有了產出。”
    向有誌說的很細,很認真,而且還有著饒舌,可齊天翔卻聽的很耐心,很專注,也許是齊天翔的神情鼓勵了向有誌的情緒,繼續認真地說:“我們河陽縣是傳統農業縣,除了靠近山區的幾個鄉鎮,大多處在靈水流域的衝積平原上,土地平展連片,肥力較好,很是適合農作物的生產和機械化作業。但由於承包之後無形中割裂了土地所有權的歸屬,使得整體農田水利設施沒辦法投入,以前建好的無法使用和維護,基本上處於荒廢的境地,大型農業機械更是無法展開,新的農業科技和優良種子難以推廣應用,某種意義上存在著倒退的現象。”
    “對於這樣的現狀,我們也曾嚐試了很多辦法,包括推出集約化種植和訂單農業,以及效果較好的土地流轉等形式,但由於前幾年發生的‘包菜事件’,副作用至今也沒有完全消除,農民不再相信任何形式的聯合或規模經營,對土地流轉也心生疑慮,寧願土地粗放耕種,也不願交出去。在這樣被動的情況下,清荷村進行了土地收歸集體的管理方式,我們覺得很好,但還是謹慎地跟蹤了將近一年的時間,才開始總結他們的做法,在全縣沿河鄉鎮進行推廣。”
    也許是擔心齊天翔不耐煩,向有誌加快了講述的速度,齊天翔很快意識到向有誌的變化,微微笑著溫和地說:“你不用著急,慢慢地說,說細、說透,這樣我才能聽明白。”說著話側過臉對馮俊才吩咐道:“讓你的哪些大小幹部先走吧,都站到路邊像什麽樣子。”
    “沒事,讓他們等著吧,”馮俊才看了一眼遠遠站著的隨行人員,因為沒有允許,誰也不敢往跟前來,就試探著對齊天翔說:“我看不行就讓他們先陪同姚副秘書長先進村安排一下,事先沒有通知村裏,農村條件有限,恐怕到時候倉促之間手忙腳亂的。”
    齊天翔點了下頭,同意了馮俊才的建議,望著馮俊才轉身離開的身影,想了一下之後轉過臉來,微笑著對向有誌說:“你接著說吧,”
    向有誌得到齊天翔的鼓勵和首肯後,咧嘴笑了一下,扶了扶有些滑落的眼鏡,認真地說:“相對於土地租給大戶,農民更相信村一級組織,這一方麵源於村組織的所有人都是本鄉本土的人,有些還有血緣關係,比較容易相信。另外村民們認為自己手中有著村幹部的選舉權,可以限製村幹部的行為和部分決策,更重要的是隨著村級賬目公開,可以監督村裏集體資金的管理使用,畢竟村組織還是一級組織,值得相信。其實村民們的擔心還是土地的歸屬問題,土地一旦流轉,是不是還能夠如期回來,回來後的土地還是不是原來的樣子,而且一家一戶的效益很難有效保證,遇到天災或人禍,受害最大的還是老實巴交的農民。”
    看到齊天翔專注的神情,向有誌接著說:“土地交給村裏,就等於存在了村裏,不但安全,而且還有收益,這就是村民們貼切地稱之為‘土地銀行’的原因。村裏將村民的土地集中後,選擇有豐富種植經驗的老把式管理,在種子選擇、品種選定、耕種、施肥、澆水和田間管理等方麵,即依靠自己豐富了經驗,又接受專業技術人員的指導,深翻細作,機械化作業,不但發揮了集體種植的大農業特色,而且提高了畝產和單位效益。”
    為了強化自己的觀點,向有誌指著麵前的玉米地說:“像這一片玉米,各家各戶種植的話,很難形成這樣整齊劃一的長勢,今年夏天氣溫高,旱情比較嚴重,但這樣的地塊就沒有受到嚴重的影響,不但保證了苗情,而且也能保證產量和收益。說句不誇張的話,不考慮玉米收益,單單秸稈收益就可以額外增加每畝百十元的收入呢,”
    “奧,這麽厲害。”齊天翔笑著望望向有誌,心情舒暢地說:“那依你這位農業專家看,這裏的畝產能夠有多少收益啊,”
    “畝產一千五六百斤,單季收入二千元還是可以保證的。”向有誌認真算了一下,信心滿滿地說:“他們今年播種的是省農科院種子所的‘先優002’,有著穩定性強、出苗率高,耐旱和抗病蟲害的特點,試驗階段畝產可達一千公斤,今年是這個種子大麵積推廣的第二年,種子所很重視,不但派人進行詳細的技術指導,而且還多次對田間管理進行一對一免費服務,使咱們的農民得到了很大的實惠。”
    “這樣就太好了,任何形式對農民利益的盤剝,不管打著什麽樣漂亮的旗號,都應該引起我們各級政府的高度注意,什麽農商對接,什麽公司加農戶,不都是想著農民的利益蛋糕上分走些什麽嗎,什麽都不如農科對接來的實在,什麽都不如農民實實在在的收益可靠,什麽花都不如農民臉上燦爛笑容暖心。”齊天翔抒情般地說著,對馮俊才和向有誌露出了開心的笑容,情不自禁地誇讚著,“你們這樣的引導很有意義,也很有必要,不要光想著要政績,要繁榮,實實在在撲下身子,因地製宜發展當地經濟,不貪大求全,也不嘩眾取寵,認認真真為老百姓辦事,這樣得來的口碑比任何豐碑都高大巍峨,也更堅固牢靠。”
    看齊天翔情緒很好,馮俊才輕聲地說:“齊書記,您看咱們是不是接著往下一站走走,”
    “下一站你們準備讓我看什麽,”齊天翔興致很高地望著馮俊才,似乎他的臉上就有答案,“不會又是什麽萬畝什麽的吧,我現在一聽到萬畝這個字眼就緊張。”
    “您別說,還真是一個萬畝,不過這個萬畝花香濃鬱、風景宜人,景致美不勝收。”馮俊才裝著膽子與齊天翔調侃著,而且也擺出一番抒情的樣子說著:“請您看看萬畝荷塘花海,保證您不會緊張。”
    “那就去看看。”齊天翔和善地望著馮俊才,又對著向有誌戲謔地說:“別動不動就是萬畝這、萬畝哪的,與萬畝情有獨鍾嗎,九千九百九十九畝好不好,一萬零一畝不行麽,什麽都往萬字上粘,小心滿招損啊,”
    “其實也就是胡叫的,叫著叫著就叫開了,那麽大一個水庫,誰知道水麵麵積有多大,荷花種植多大麵積啊,”向有誌臉上微微一紅,赫然地說著:“反正一眼望不到邊是真的。”
    說著話,齊天翔與馮俊才和向有誌一起走向停放在路邊的轎車,由於馮俊才剛才作了安排,隨行的人員先行離開了幾個,姚玲也隨著他們先行離開了,齊天翔上了自己的車,還是跟隨著馮俊才的轎車後麵緩緩地離開了玉米種植區,繼續沿著縣鄉公路行駛著。
    也就似乎沒有開行多遠,轎車就停了下來。映入齊天翔眼簾的是一個碧波蕩漾的巨大水麵,以及水麵上綠意盎然的荷葉,巨大的葉片將水麵遮蔽了起來,形成了一個綠緞似的巨大畫屏。
    齊天翔沒等馮俊才等人下車,就急忙下了車,快步走到水庫邊,饒有興致地觀看著眼前的景致,心情也似乎隨著眼前的美景豁然開朗了起來。
    “這是清荷村建造的水庫,是利用原有的水庫改造和擴容而來,不但有效保證了大多數耕地的灌溉用水,還一定程度上改善了周邊的生態環境。”馮俊才快步走到齊天翔身邊,詳細地介紹著:“這個水庫是當年公社化進程中大力興修水利工程的成果,也是為了解決清荷村等幾十個遠離靈水河的村飲水和灌溉難題,經過全民參與建設的。引靈水河囤積起來,既解決了附近幾個鄉鎮農民飲水和耕地灌溉問題,又發揮了汛期行洪的巨大作用,保障了靈水河下遊的安全,應該說當時的考慮是很有遠見的,也是很有大局觀的。”
    馮俊才看到齊天翔的神情平和安詳,知道他願意聽他繼續講述,就緩緩地說:“水庫經過了幾十年的使用,一直是縣裏和清荷村共同管理,直到前幾年縣裏剝離臃腫機構和人員,將水庫管理這塊徹底甩給了清荷村,但由於灌溉功能的減弱,尤其是自來水進村入戶工程的實施,水庫被日漸冷落,加之年久失修,成為隱患重重的懸河。縣裏沒有精力過問,村裏沒有錢整修,始終就這麽拖著,沒有解決的好辦法。”
    “這事還多虧了馮書記,如果沒有他下決心改造和擴容,還真沒有眼前的這一番景象。”向有誌接過了馮俊才的話,充滿感觸地對齊天翔說:“馮書記上任之後,首先關注的就是隱患排查工作,看到這個水庫存在的問題和隱患後,就不停地上市裏水利局反映情況,又深入清荷村作耐心細致的思想工作,多次反複終於說通了方方麵麵,不但爭取到了省市維修加固水庫的配套資金,而且動員了清荷村出人出力,將水庫徹底整修了一次,也使庫容增加了三倍多,成了遠近聞名的水上樂園。”
    齊天翔很是滿意向有誌對馮俊才的誇獎,而且聽的出是發自內心的,心中對這個班子的團結和協調有了數,望著馮俊才略顯羞澀的神情,調侃道:““奧,是這樣,說說你是怎麽說通清荷村的工作的,又是怎麽許諾許願的。”
    “其實我也沒做什麽,別聽向縣長瞎吹。”馮俊才方正的國字臉上蒙上了一層紅色,不好意思地望著齊天翔,看到齊天翔的眼神充滿著和氣,就慢慢地說:“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都是瞎掰,其實也就是針對清荷村的軟肋著手也就是了。”
    看著齊天翔疑惑的神情,馮俊才老老實實地說:“這就是我對農村和農業工作的認識,不一定很光明正大,可在某種意義上確實有效,對待農民,以及目光不是很遠的部分農民,你不光要與他們鬥勇,更要與他們鬥智,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