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端倪初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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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您誤會了我的誠意,這不專門過來請您了,”王濤一進門就滿臉堆笑地趕忙解釋,生怕沒有了解釋的機會。
    “說過了要去,就肯定會去的,這還用你親自跑過來請,來回怪麻煩的,錦上添花的事情我還是很樂意做的。”齊天翔從椅子上站起身,笑著與王濤握了一下手,與隨行的趙鐵林點了一下頭,示意他們到沙發那邊坐,似乎漫不經心地對王濤說:“我印象中好像你不在市政府這邊辦公吧,”
    齊天翔看似無意的問話,卻讓王濤有些尷尬,愣了一下才嗬嗬笑著說:“這邊有一間辦公室,可平時還在城建局那邊,主要還是習慣了,另外還是圖個方便,分管的幾個單位都在一個院子裏,有些什麽事情也好隨時過問。”
    說著話,王濤大大咧咧地一屁股率先坐在了沙發上,依然笑著對隨後的齊天翔解釋著,“馬上,馬上就收拾一下搬過來,時間長了不好,也影響鐵林他們工作。”
    “恐怕還是舍不得那邊的安樂窩吧,”齊天翔瞥了一眼大大咧咧的王濤,強壓著心中隱隱的不快,不經意地說:“其實在哪兒辦公不重要,方便就好,以前在省委的時候,我就在省紀委堅持辦了幾年公,不是也挺好嘛,”
    “說的也是,齊書記就給我們作出了表率嘛,”王濤從齊天翔的神情和話語裏聽出了不滿,也感覺到隱隱有的暗示的意思,尤其是說到省紀委辦公的話,看似不經意,其實暗含著嘲諷和警示的意思,似乎在明確告訴他齊天翔曾經有過的省紀委書記的過往,以及可以搬進小樓而不進的灑脫和自如,這不僅是姿態,更是一種實力。另外,也在明確地暗示他,這間辦公室的主人是曾經在省委工作過的人,而且現在還是省委常委的身份,他們相差的級別很遠,還容不得他在這裏放肆。想到了這裏,王濤也意識到自己的表現有些張狂,甚至有些不可一世了,可心裏卻不願示弱,尤其是立即表現出敬畏來,更讓齊天翔看不起,隨即嗬嗬笑著慢慢站起身來,對齊天翔說:“我看時間不早了,我們就不坐了吧,還是邊走邊聊,路上再跟齊書記您具體匯報吧,”
    “時間還早,不著急,來了怎麽也得請你喝杯茶吧,”齊天翔溫和地笑著緩緩坐下,示意王濤坐下,隨即招手示意一直站在身側的趙鐵林落座,他不願讓王濤掌握著時間和節奏,更不願滿足王濤的意圖,這不僅僅隻是讓心中的不快稍加平複,而是權威的需要。從王濤的神情和話語裏,已經知道王濤聽懂了他話裏的意味,但還需要強化一下這種感覺,“看看是你們二位誰來介紹一下具體情況啊,不然什麽都不知道,到時候怎麽表態,出不出洋相還不一定呢,”
    說著話,齊天翔不再理會王濤和趙鐵林的反應,緩緩地拿起茶幾上的煙盒,自顧自地掏出一支點上,然後才示意王濤和趙鐵林,看到他們擺手拒絕後就將煙盒隨手扔在了茶幾上,微微笑著望著王濤。
    從昨天下午王濤打電話過來,請他和房市長參加麗景小區的複工儀式,齊天翔就知道上午王濤一定會來專程過來請他,不是尊重,也不是重視,而是其他難以言說的原因,不來反而不正常。
    也就是幾天的功夫,市紀委張建國那邊就有了反應,城建局和下屬的房管局兩位副局長,規劃局正副局長,建工集團的總經理,東城街道辦主任被雙規,天昊房地產公司,龍騰房地產公司的老總被控製,協助調查。同時,市紀委網站和市報同時發布了近期查處的十件違紀違規案件,以及調查處理情況,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
    也就是同一天,當張建國在市委常委會上通報情況後,一向沉穩儒雅的齊天翔破天荒地拍了桌子,臉上鐵青,語氣冰冷地指示張建國查下去,不管涉及誰,涉及到哪個部門,都要一查到底,絕不姑息。齊天翔出乎意料的反常舉動,使各位與會的常委們很是意外,盡管之後都理解了齊天翔作為市委書記的心情,但還是認為齊天翔的怒火有些匪夷所思,也有些莫名其妙。
    齊天翔的舉動,以及情緒的震怒,與當天市紀委雷霆行動一樣,都成為了爭相傳播的熱點,也成為河州官場紛紛議論的話題。各種猜測和議論莫衷一是,有說齊天翔發火是張建國擅自行動惹惱的,有說齊天翔是控製不了局麵而惱羞成怒的,也有說齊天翔與張建國演雙簧做戲給常委們看的,更有說法直指齊天翔醉翁之意不在酒另有企圖。
    不管如何的議論和猜測,齊天翔的震怒和市紀委的雙規行動一樣,成為了公眾話題,隻是始終沒有人敢求證此事,但餘波卻很多天也沒有完全消除。
    此後的幾天,齊天翔依然平靜地參加會議,聽取匯報,自然地來去,沒有解釋,也沒有人敢詢問,似乎根本沒有發生任何事情。該知道的自然知道,不該知道的知道了也沒用,這就是齊天翔對待這件事的態度,隻是在靜靜地等待事情發酵的結果,反常的表現肯定會有反常的結果,不然就不正常了。
    直到昨天下午王濤打來電話,印證了齊天翔的自信,也使這種反常有了需要的結果。因此,早上進到辦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交待小張,除了王濤市長和他帶來的人,早上誰也不見,並通知李國強和梁冰玉,上午一起參加活動。
    靜靜地等待著王濤的到來,那一刻齊天翔竟有些莫名的期待,似乎等待了這麽多天,終於等來了結果,還真有些久旱逢甘雨的喜悅和興奮。在等待的間隙,也反複回味王濤電話裏的語氣,以及一會見麵時可能有的局促和不安,也使得等待變得有些期待了。
    “還是我來介紹一下情況吧,”看著齊天翔抽著煙沉默不語,王濤首先打破了沉悶,與趙鐵林對視了一下眼神,微微笑著說:“上次在您這裏開過協調會之後,山尊同誌我們又專門議了幾次,主要是對爛尾樓的實際情況進行研究,對債權債務進行詳細的歸類,實施分門別類的指導,采取先易後難,先試點後整體的原則進行逐步改造。”
    王濤緩緩地說著,穿靴戴帽地講了一大套,變講邊觀察著齊天翔的神情,看到齊天翔始終麵容平靜地傾聽,不插話也沒有任何的表示,就繼續說著:“根據咱們河州市整體規劃布局,以及今後發展的趨勢,最後確定先東城後其他城區的基本思路,而且也考慮到東城區是城市未來的行政區,是近幾年城建發展比較迅速,而且爛尾樓盤比較集中的區域,做好這裏的集中試點工作,對其他區域也有著很好的示範作用。正是基於這個考慮,我們重點召集的樓盤原單位、開發商、業主,以及債權人進行溝通摸底,而且還通過飛銘市長,與銀行方麵進行了接觸。我和山尊同誌,飛銘市長,做了不少的工作,特別是協調他們繼續進行貸款支持方麵,做了不少工作,總算是有了一些成效。現在第一個爛尾樓盤恢複重建,我覺得搞一個慶典儀式慶祝一下,也算是個標誌吧,”
    “是應該慶祝一下,畢竟是一項成就嘛,”齊天翔耐心地聽著王濤的話,不經意地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對他表功的心態很是不以為然,那麽多的爛尾樓長期曬太陽,隻啟動了一個小區的重建就大張旗鼓地張揚,而且滿口都是表功,甚至將自己放在呂山尊和蔣飛銘之前,似乎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領導下進行的,但此刻齊天翔不願過多地細想這些,而是淡淡地笑著說:“除了市裏的領導,省裏的領導也應該請幾位,這怎麽說也是咱們河州市的大事啊,”
    “請了省委組織部的劉部長,還有省政府的羅劍副省長,都是咱們河州市走出去的領導,對河州的工作還是比較支持的。”王濤聽出了齊天翔話語裏奚落的意味,可卻沒有任何的辦法反擊,索性簡單地結束了話題,轉向趙鐵林說:“項目具體的情況,你給齊書記匯報吧,具體細節你也比較清楚。”
    “具體細節還是等一會路上慢慢說吧,”齊天翔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擺手製止了趙鐵林,隨即對進來續水的小張說:“打個電話看看房市長那邊準備好了嗎,準備好了就一起走。”
    看著小張快步走到辦公桌前拿起電話撥打,並鄭重地對自己點點頭,齊天翔緩緩站起身來,微微笑著對王濤說:“咱們還是邊走邊聊吧,為了顯示對這次慶典的重視,除了市政府那邊,我還通知了梁部長和李秘書長參加。按理說劉偉君部長出席慶典,應該由樊濤同誌陪同更好一些,可不巧的是他生病住院了,隻好讓國強同誌代勞了。”
    齊天翔的話讓王濤很是意外,可卻也無可奈何,隻好幹笑著站起身,隨著齊天翔走出辦公室。看似步履穩健,心裏卻猶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種滋味都有,其中最主要的味道也許就是醋味了。不長的時間,不經意地較量,不管是有意無意的挑釁,還是任何明顯的暗示,都被齊天翔化臻於無形的幾個招式就消弭殆盡。似乎在齊天翔敏銳的目光之下,什麽都難以隱藏,而什麽都能讓齊天翔搶得先機,仿佛主動權總在他的手裏,這不僅僅隻是職務的高低和權利的大小,更多的還是智謀,或者是政治智慧,看似文弱儒雅的齊天翔,卻老練沉穩,機謀不斷,有時候還真是讓人氣餒。也就像這間辦公室,並不是誰都能夠坐下去,並長久主宰的。
    坐電梯下到地下車庫,正好房建設也從另一部電梯裏出來,時間拿捏的恰到好處,看似不經意地巧合,既維護了房建設作為市長的麵子,又體現了市委一把手的低調和謙遜。沒有刻意的謀劃,以及細致的準備,要做到這一點還真是不容易。
    這樣的一幕完整地映入了王濤的眼簾,在驚奇的同時,不免心生欽佩,既有對齊天翔圓寰政治技巧的歎服,還有對書記和市長兩個當家人默契的配合暗暗叫絕,也不過才幾個月的功夫,就磨合的如此默契,看來還真不是可以輕鬆和大意的。可更讓王濤稱奇的,還是簡單握手寒暄之後,齊天翔和房建設竟然一起上了中巴車,隨同上車的還有與房建設一起下來的蔣飛銘和市政府秘書長王龍。
    片刻的遲疑之後,王濤和趙鐵林前後登上了中巴車,與車上的梁冰玉和李國強打了招呼,隨便找了一個位置坐下。中巴車緩緩駛出地下車庫,幾輛轎車尾隨著出來,也就形成了領導坐中巴車,秘書坐專車的怪相。
    “剛才在辦公室裏沒有讓你說,就是因為你說給我聽之後,還要再向房市長和各位領導匯報,現在人到齊了,你說說情況吧,”齊天翔等中巴車駛出地下車庫,平穩地駛上大路之後,緩緩地對趙鐵林說著,隨即板著臉嚴肅地強調說:“撿重要的說,路上時間短,沒有時間聽你長篇大論地東拉西扯。”
    “我一定簡短,一定簡短。”趙鐵林略微有些緊張地看了一眼王濤,遇到王濤漠然的眼神對視,隻好幹咳了一聲,清清嗓子,也平複一下緊張的情緒,語調盡量平緩地說:“經過王市長的親自領導和協調,我們組織對全市的爛尾樓盤進行梳理,就像剛才王市長說的那樣,我們重點對東城區的爛尾樓盤進行清理,主要考慮還是東城區是未來的行政區,也是新建區,樓盤用地以耕地和廢棄荒地為主,牽扯到的回遷戶比較少,也相對比較簡單,這樣開展試點工作也容易一些,比較符合‘先易後難,先近後遠’的既定原則。”
    “你就說事情,不要總提我,也不要東拉西扯,說主要的。”王濤不滿地打斷了趙鐵林的講述,簡短地說:“你就把為什麽選擇麗景花園作為試點的原因講清楚不就完了,哪那麽多廢話。”
    王濤莫名其妙的斥責,立即使車內的空氣緊張了起來,王濤很快意識到自己武斷的表態,在這樣場合很不合時宜,就緩和了一下語調說:“要說快說,不說馬上就要到地方了,想說也沒有機會了。”
    “是,是,我撿重要的說。”趙鐵林唯唯諾諾地說著,眼睛不停地環視著車裏各位領導的表情,在王濤嚴厲的眼神和不滿的話音中,趙鐵林變得更加緊張,可還是打起精神迅速地說:“麗景花園是東部開發比較早的一個小區,前期拿地和資質審核都沒有問題,畢竟開發商是省裏南方一家實力很強的房地產企業,市裏和區裏都給了很多優惠的條件,希望這家企業能夠紮根河州市,不斷開發新的樓盤,為河州市經濟發展作出貢獻。可誰也沒有想到的是,這家企業隻是我市幾個中小房地產企業借來的牌子,隻是用來蒙混招拍掛環節,目的就是協助這幾家拿地和抵押貸款。由於我們的審核環節存在漏洞,早幾年的貸款和房屋預售製度也不是很完善,總之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僅僅過了沒有多長的時間,麗景花園就出現了資金困難,工程處在隨時可能停工的危險狀態。為了收回賣地的錢,以及銀行的貸款,特別是考慮到政府的信譽,沒辦法城建局協調銀行追加了貸款,並對工程進度和資金使用作出了規定,進行了嚴格的監管。當時的考慮,認為無論如何隻要房子建成,就能夠通過溢價解決這所有的問題,可沒有想到,開發商和城建局的某些人內外勾結,通過利益交換,將好不容易籌集到的資金私自挪到了別的項目上,使得資金鏈徹底斷裂,樓盤出現爛尾。雖然經過多次協調和努力,可無奈銀行,債權人,以及業主存在著很大的矛盾,始終無法調和,隻能眼看著爛尾至今。”
    趙鐵林說到實際情況,漸漸自如了一點,繼續說道:“根據市委、市政府的部署,我們經過認真細致地調查,又根據開發商的態度,特別是聯係了新的開發企業,決定率先對麗景小區進行複工重建。由於措施對路,工作到位,新舊開發商都積極配合,特別是銀行掛賬停息的支持,以及業主的諒解,使得這項工作進展的很順利,我們也充滿信心。”
    齊天翔耐心地聽趙鐵林介紹完了情況,與房建設交換了一下眼神,眼神了都不同程度帶著一絲憂慮,似乎彼此讀懂了對方內心此刻的想法,短暫的眼光對視之後,齊天翔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我不分管城建,可當時我分管工業運行,我好像記得麗景花園小區使用的地塊,並不是你剛才說的耕地或荒地,而是裝機廠廠房和宿舍區,300多畝土地,四棟家屬樓一百多戶居民,怎麽會是無主土地呢,是我記錯了,還是你們記錯了。”梁冰玉不客氣地接過話來,直視著趙鐵林似乎在求證著答案,隨即轉向房建設,輕鬆地調侃著說:“房市長應該清楚這件事吧,時間過了那麽久,記不準了也不一定,不過如果麗景花園都是耕地的話,哪裝機廠的職工該多高興啊,”
    “說的是啊,如果那些隻是耕地或荒地,我也不用時不時地接待為回遷上訪的裝機廠住戶了。”房建設嗬嗬笑著回應著梁冰玉,隨即就轉向趙鐵林,嚴肅地問道:“據我所知,麗景花園小區的複建是你們城建局一手操縱的結果,而且從開始著手到複建慶典,僅僅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你們的效率夠高的啊,還有就是,飛銘市長已經協調了幾家貸款銀行,同意貼息並減半衝抵貸款,你們為什麽不同意,隻願意掛賬停息,還有就是政府主導的爛尾樓工程,原則上不再進入商品房銷售領域,而作為政府改造老舊住房和棚戶區的周轉用房,以及補償安置住房使用,這些會議確定的事情你們不知道嗎,到底是什麽居心,想要達到什麽目的,”
    “老房你看你,衝鐵林發什麽火,你這樣武斷和簡單地處理問題,讓下麵的同誌還怎麽開展工作,再者說,具體問題還要具體分析嘛,”王濤似乎很不情願地望著齊天翔,聲音高了起來:“不管是地的問題,還是建公益小區的問題,都得按照實際情況確定,那麽多的回遷戶,這麽多年買商品房的投資,一下子變成了公益住房,能接受嗎,銀行知道我們複建的還是商品房,能同意貸款減半衝抵嗎,與其今後扯皮,現在為什麽不界定清楚呢,房地產企業投資建房兼顧了幾方麵的利益,不是皆大歡喜的事情嗎,這樣的考慮又有什麽居心,還能有什麽居心,”
    齊天翔看王濤咄咄逼人的話語,不但激起了房建設的火氣,也使車上的氣氛驟然緊張了起來,明白王濤的用意,他恨不得車上就吵得不歡而散,甚至慶典儀式不能正式開始也無所謂,畢竟來參加慶典儀式的省領導是來工作的,不是來看笑話的,而這種笑話出醜的隻能是河州市委、市政府,王濤就可以像委屈的竇娥,一副無辜是神態麵對同情了。
    想到了這一層,齊天翔迅速看了房建設一眼,眼神中滿含寬容和溫厚,隨即看向王濤,嚴肅地說:“定好的事情就按定好了的辦,有變動更需要上會或者溝通,這是組織原則,也是班子團結的必須。好了,這些事情現在不爭論,也不討論,現在的任務是參加慶典,任何事情會後再說。
    齊天翔最後的神情嚴肅而冷峻,瞬間就使中巴車內的空氣凝凍了起來,直到車輛停在了麗景花園門口,誰也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