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陪同視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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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現在就走吧,”陳能亮喝完了碗中最後一口湯,放下碗,拿起一張餐巾紙擦了下嘴,望著齊天翔說:“早看早結束,再說也幾個點呢,時間並不寬裕。”
齊天翔終於忍俊不禁地笑了,剛才看著他端碗喝湯的架勢,就有些好笑,但還是禮貌地強忍著了,現在看他急火火的樣子,再也忍不住了,可還是擺擺手正色道:“您稍微等等好不好,讓牛耕地,還得讓牛吃把草歇歇腳不是,您領導倒是吃飽喝足了,人家工作人員也得吃飯不是,也得飯後抽根煙不是,”
“嗬嗬,人家天翔同誌抗議了,你到是上來就吃,吃飽就要走,也不考慮視察地點人家工作人員吃飯沒有。”林東生在煙灰缸裏撚滅了煙頭,望著陳能亮嗬嗬笑著,心裏明鏡似的,知道齊天翔忍俊不禁笑的意思,可也不願說透,隻是淡淡地說道:“估計上午接到通知,就開始忙活,現在是不是忙完還不好說,就更別說吃飯了。”
原本齊天翔不軟不硬,半真半假的話就讓陳能亮有些發澀,林東生和稀泥的解說更是令他有些尷尬,也知道自己的急切有些孟浪,就略顯不自然地轉移了話題,笑著對林東生說:“我知道天翔同誌笑的意思,哪裏是勸解和阻止,分明是笑我吃飯狼吞虎咽,動作粗俗,難入他的法眼。”
陳能亮說著話,眼光轉向齊天翔,認真而嚴肅地說:“我出身在農村,在大巴山區的山溝裏長大,如果不是走出大山到城市裏上大學,或許現在我還生活在潮濕陰冷的群山之中,什麽優雅,什麽儀態,都掩飾不住美食的誘惑,以及肚子的真實需求。你說在現實需求麵前,修和養哪個更重要。”
“這下好,讓人家陳省長看出來了,看你這思維敏捷的人怎麽應對。”林東生嗬嗬笑著抱起雙臂,悠閑地靠著椅背上,望著齊天翔戲謔地說:“這梁子要是解不開,輕漫上級,腹誹領導的罪過就算做實了,我和建設市長耐心傾聽,不評判,不插言,更不起哄。”
“這真是看事的不嫌事大,陳省長對我不滿,隻是一種感覺,更多的隻是一種情緒,或者僅僅隻是隱約的意識,原本就可能一笑置之的事情,憑陳省長大肚能容的海量胸懷,根本就不會激起半分的漣漪。經您這一點撥,陳省長不在意都不行了,揭開的傷疤,要麽徹底治療,要麽徹底杜絕看到人的存在,還能有什麽好的辦法嗎,”齊天翔似乎有些怨憤地看著林東生,隨即笑著看向陳能亮,認真地說:“說到起步,孔夫子是吹鼓手的兒子,孟子沒有父親,劉邦也不過是個市井無賴,所謂英雄不問出處。在座的各位那個不是寒門子弟,但一樣不影響林書記走出海東山區走向工廠,又從工廠走向省委大院。您陳省長一路高歌從大巴山深處走來,一樣也走到了北京的高屋建瓴之地,走到了河海省的決策者的位置,大巴山不再是您的短板,而是取之不盡的精神富泉。”
“就像您剛才會議上分析河州市的小和低一樣,存在的不自知就是頑疾,能自覺意識就是跨越,您陳省長早就涅槃成真,任何的複古行為都是靈魂深處精誠的感召。”齊天翔笑著說道,隨即看向林東生,慢慢地說:“其實毛病出在這個包子鋪上,在這樣一個吃包子喝湯的場合,不這樣作為反而有些不正常了,原本就是早點的吃食,放到了正餐消費,不返璞歸真也難。”
“林書記用心良苦,天翔同誌機智靈敏,這就給乏味的餐後時間增加了情趣,哈哈一笑困乏全無,無疑就是一碟開胃小菜。”陳能亮聽齊天翔連說帶誇的恭維,也明白林東生的用意,就嗬嗬笑著對齊天翔說:“你這麽一說我就舒服多了,如果我聽到什麽都往心裏去,有一些不痛快就裝進心裏,別說我這大腹比不過彌勒佛,就是寬廣的大海用不了幾年也填滿了。”
“看看,還是被人家看穿了,這多尷尬。”林東生故作難為情地看著房建設說:“原本是要看一場龍虎鬥的,沒想到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咱們還是不要多說了吧,他們兩個不走,咱們走吧,”
齊天翔深深地望著林東生,對他的老辣和機謀,以及敏銳的心機和成熟的技巧,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了。即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也敏感地讀到了陳能亮的心理所想,麵對自己兩位副手可能出現的矛盾和對立,既不回避,也不參與解說,而是直接點出來當麵說開。既維護了陳能亮的麵子,也巧妙維護了齊天翔不受傷害。因為已經直接說出齊天翔與陳能亮結下的梁子,而且腹誹領導,即使解不開陳能亮的心結,他也不能放在心裏,否則就是小肚雞腸。這不但對今後工作協調有一定的提示作用,對下午的陪同視察,更是一種提醒和警告。
化解危機不僅僅是動手參與,更需要時時隱含的智慧應用,四兩撥千斤就是這種奇妙變化的體現。這就是老薑的老辣之處,齊天翔知道林東生的用意,以及不動聲色的良苦用心,其實這樣的點撥和應用啟動儀式結束後就開始了。
走下主席台,林東生饒有興致地望著列隊有序陸續離場的與會者,不解地望著齊天翔問:“好容易召集起來,就這麽熱鬧一陣就散了,”
“哪能啊,我們河州市政府哪有那麽大方,沒人兩個麵包,一瓶礦泉水,還有兩根會火腿腸就是白吃的,出工不出力怎麽行,”齊天翔笑著對林東生說:“這各單位拉出去,根據劃分好的區域和地點,稍事休息之後,開始環境大整治行動,以實際行動為創建工作作出表率,這也是整體活動的一個組成部分。”
“這樣好,年輕人動起來,整個行動就有希望。”林東生邊走邊說,慢慢地停下腳步,看著齊天翔戲謔地說:“這幹活就有麵包吃,你也給我發兩個,火腿腸就算了,我也幹點什麽,出工不出力怎麽能行,”
“您就算了吧,我們這項活動發放的物品,原則上給能吃能幹的,等量交換,概不賒欠。”齊天翔頑皮地應對著,故作心疼地長長歎了口氣說:“考慮到您的實際情況,以及下午的舟車勞頓,可以安排午餐盒飯。”
“老陳,你這回領教到人在屋簷下,念完經打和尚,目光短淺的行徑了吧,人一闊臉就變的勢利眼說的就是他齊天翔。”林東生走到專車前,擺擺手讓圍觀的市領導先走,隨即笑著對走過來的陳能亮調侃著說:“後悔請你出來轉這麽一圈,為了表達我的歉意,中午我請你吃包子,這附近有一家荷葉包子還是不錯的,一百多年的老字號了,味道和樣子都很正宗。”
齊天翔看到所有市領導都陸陸續續離開了,林東生的專車前隻有陳能亮和房建設他們四人,知道林東生有其他用意或安排,就祥裝貪婪地眨巴著嘴裝著垂涎欲滴的樣子說:“林書記請客我也要去,這百年老字號,聽說過沒吃過,經您這麽一說我也饞了。”
“饞了自己去吃,別想著占我老林的便宜。”林東生祥裝不滿地瞪了齊天翔一眼,不無好氣地說:“麵包不給,礦泉水舍不得讓喝,這要吃包子了你湊過來了,有這樣的好事嗎,”
“自己去吃倒也沒有什麽,您知道的地方我也能找到,隻是恐怕我能去,您就不一定能去得。”齊天翔幽幽地長歎一口氣,對房建設使了一個眼神,轉過臉笑著對陳能亮說:“我的地盤我做主。我的侄女就經常愛說這句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嗬嗬,林書記,您聽出來了吧,天翔同誌這是明確地威脅加暗示,這是人家的地盤,沒有了人家幫忙,咱們可是寸步難行啊,”陳能亮笑著看看林東生,淡淡地說:“識時務者為俊傑啊,”
“不至於這麽嚴重,我就琢磨著您二位省領導蒞臨一個小店吃包子,小店敢不敢接待,其他客人還能不能安心吃飯,另外辦公廳要承擔什麽樣的失職責任,小事不小,更不能隨意為之。”齊天翔嗬嗬笑著對陳能亮說著,轉眼看見房建設走了過來,知道他已經安排好了,就望著林東生頑皮地說:“您請客,我買單,可好,”
“這還差不多,不管誰請客,先吃飽再說。”林東生滿意地看著陳能亮,隨即轉過臉瞪了齊天翔一眼,嚴厲地說:“還不頭前帶路,光說不練那是什麽把式,”
“得令了,”念著白,做著手勢,請林東生和陳能亮到那邊乘中巴車前往飯店。
在車上,聽房建設介紹了下午的行程安排後,林東生想了一下緩慢地說:“對行程我沒有意見,人員做一下調整,建設市長和呂山尊跟著我,陳省長那邊天翔和飛銘陪同。”
林東生簡短地說完,迎著齊天翔詫異的神情,淡淡地說:“我這邊是虛序,陳省長哪裏是務實,建設市長這一段抓的就是城市整頓工作,感觸應該更多一些。”
齊天翔平靜地望著林東生,心裏卻很是感激和感動,明白林東生此舉的深刻用意,以及隱含的善意的安排,還有就是某種情理上的關切和擔心。
從上午秘書小李的電話通知,齊天翔就明顯地意識到林東生在做著某種安排。因為從河州市創建活動本身來說,羅劍副省長都沒有看到眼裏,重要程度就可見一斑。這樣的活動省委書記親自參加,並不是活動本身的規格或意義,充其量是對省會城市工作的關照和支持,更大程度上還是給齊天翔一個天大的麵子。既是個人感情,又是對班子成員的支持。不通過辦公廳渠道安排的活動,不是級別不夠,就是時間不一定安排的過來。齊天翔原本就沒有想過走這樣的渠道,時間是個問題,不願過分張揚也是重要的原因,請羅劍到場初衷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挑戰,而請林東生出席就有些賭氣的意思了。本來可以省去這些環節,可齊天翔要表明一種姿態,一種市委和他本人的態度,這不但要讓羅劍看到,更要讓所有關注這件事的人看到。請羅劍打了回票,一氣之下才想到了求助林東生,因為他知道林東生不會袖手旁觀,不管是私人感情,還是工作關係,林東生都不會看著齊天翔陷入困境,更不願在任何不經意的事情上為難。
林東生會出席,齊天翔是有信心的,但林東生會通知陳能亮一起出席,卻大大出乎齊天翔的預料,一個城市的創建活動,省委書記參加都是出格,還要書記省長同時出席,這樣的超規格活動出現的概率全年也不可能有幾次。唯一可能的情況就是中央領導人的視察或調研,而且領導人的級別還一定不能很低,這樣的情況下才能出現省委、省政府兩個部門領導同時現身,除去這樣的重大活動,再有的例外就是兩會期間,全省極具意義的重大活動,還有就是年節時對離退休老領導的探望。出席河州市的城市創建活動,無論從哪個層麵都難以置信。
初時的驚愕和詫異之後,齊天翔很快就釋然了,林東生此舉的意圖,除了隱含著很深的寓意外,就是要表明省委、省政府兩個當家人的團結和一致,以及相互之間的協調和配合,不是一般的珠聯璧合,而是達到了完美無間的程度,以此回應北京和河海兩地的傳聞。事實上這樣的傳聞由來已久,近期更是熱鬧了一些。早就有傳聞議論林東生獨斷專行,壓製和抑製陳能亮省長的工作,沒有林東生的授意和支持,陳能亮在河海寸步難行,工作環境嚴重惡化。這樣的傳聞事實上來自於任職初期陳能亮在北京的抱怨,雄心萬丈的陳能亮不但想在省長位置上大顯身手,而且還希望在更高的位置上展示才能。經過幾次正麵或側麵的交鋒之後,特別是中央高層領導嚴肅的提醒和談話後,這種咄咄逼人的鋒芒收斂了很多,盡管雄心壯誌沒有完全打消,但明顯的抱怨漸漸息聲,變成了暗中的角逐,包括對齊天翔的拉攏和暗示。這樣的行為幾年來始終沒有消失,隻是都在暗中進行著。對於林東生這樣一個政治上成熟,經驗上老道,平衡和協調能力超強的省委書記,其作用和影響在中央的心目中,不是他能詆毀,也不是他能取代的。明白了這些,陳能亮的氣勢也暗淡了很多,而且有些氣餒。
近期的傳聞重又提起,來源不是陳能亮,而是北京的消息,這不但使局勢有些撲朔迷離,更使陳能亮有些莫名的緊張。因此無論是林東生,還是陳能亮,都在竭力抵製和化解著這種不利傳聞的負麵影響。消息來自北京,而且相對可靠,中心意思就是林東生可能在明年的換屆調整中仍然保持現職,陳能亮可能會繼續留任,或者上調北京出任國家金融機構的掌門人,具體方案還沒有最終確定,還在權衡和考量階段。如果陳能亮留任,現狀的再平衡可能會出現變數,但變數畢竟還不至於大到震撼的地步,最大的變數是陳能亮上調之後的後續安排。
麵對陳能亮走後留下的省長位置,就有著巨大的猜測和想象的空間,作為經濟大省的省長,覬覦這個位置的人肯定不在少數,省長人選自然的引人關注,而且更關注人選從哪裏產生的問題。作為經濟大省,長期以來就存在著地方幹部與空降幹部的爭議。向來認為,使用當地幹部是中央對河海省工作的肯定,使用空降幹部就有排擠當地幹部的抵觸情緒,甚至有中央在河海鍛煉和培訓幹部的議論。因此河海的曆屆省長任職中,就出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往往是一任空降省長之後,就是一任本地省長,幾屆都是如此。平衡也好,巧合也罷,總有著內在的規律可循。陳能亮就是中央空降幹部,這之後就應該是一任當地幹部,不是不會出現異常的情況,但議論的焦點還是放在了慣例的可能性上。原本幹部任免就是官場茶餘飯後的中心話題,也是永恒的能引起關注的賣點,而猜測和議論本地幹部的任免更有興趣和興奮點。況且就有現成的人選可供議論,一個是省委組織部長劉正國,一個是島城市委書記黃河群,而最有希望的就是河州市委書記齊天翔。至因為看好齊天翔,也就是基於排除法的應用,劉正國盡管經驗豐富,能力不弱,但年齡優勢不再,已經望六的年齡,從事省長這樣繁重的事務性工作,體力精力還是否能夠適應,是個問題。況且省長人選是應該能夠做出成績的,劉正國已經從實際經濟領域離開多年,是否還能適應經濟管理工作,是個值得考量的問題。島城市委書記黃河群,能力和經驗都到位,也在市委書記的位置上積蓄了幾年,但仍然邁不過年齡這道坎,年近五十六歲了,還能紮實地工作幾年,省長位置屁股都沒有坐熱就需要調整,而且更關鍵是林東生已經接近六十歲,即使再善良的願望,也就是幾年最後的堅守,本地省長的培養肯定還是要接任林東生的位置,這是保持河海政治和經濟穩定的基礎,中央不會不有所考慮。
算來算去,齊天翔是最佳的人選,既有年齡優勢,又有高學曆資曆,本身又在省紀委掛職和任職,在河海已經有近十個年頭,既算是空降幹部,又算是本地幹部,而且經驗和能力有目共睹,特別是幾件大事得到了中央高層和河海官場的一致好評,也獲得了當地幹部的認同。一個不被當地官場排擠和抵製的空降幹部,正是中央所需要的,更大的優勢在於,幾年省長位置的曆練,到林東生功成身退的時候,齊天翔的能力經驗和智慧都完全具備,能夠很大程度上保證河海政治經濟社會的穩定和繁榮,這是最水到渠成的結果,也是中央樂見的。
傳聞盡管此起彼伏,但誰也難以預測將要發生在明年的變數,林東生卻在做著相應的準備,不管陳能亮走還是留,今後很長一個時期的政治經濟全局,都得林東生全力承擔,他要提前做好應變策略。對於齊天翔來說,傳聞再詳細逼真,畢竟不是事實,因此他除了更加小心翼翼地應對,就是對林東生政治智慧的欽佩和讚歎。一個小小的不經意的安排,就體現了高度的敏銳和敏感。
請陳能亮出麵,既給了齊天翔有力的支持和聲援,又消除了書記省長關係緊張的議論,還為齊天翔預先埋下了伏筆,不管陳能亮今後如何,齊天翔都需要與他處理好關係,即使是表麵關係也應該有所穩定。讓齊天翔陪同陳能亮視察就是這樣的考慮,務實的話語明確將他們兩人綁在了一起,而他帶著房建設和呂山尊視察,既是對房建設公開的支持,也是提升呂山尊的地位和影響,表明的就是一種省委和他本人的態度。
齊天翔不由深深地感歎,簡簡單單地一件事,林東生就對外傳遞出這麽多信號,這種智慧和技巧真是自己所不具備的,也是需要很好學習的,這種無聲的言傳身教,就是他不斷進步和成熟的階梯,老嶽父、鄭明、方翔,還有趙浩南,正是這些前輩無私的幫助,他才能一步步堅實地走過來,沒有這些,黑暗中的摸索,自己走不到今天。
“想什麽呢,是不是吃完了想賴賬啊,”林東生看齊天翔陷入了深思,知道他想到了什麽,就威嚴地對他說著,話語裏多了些關愛,盡管威嚴,卻並不嚴厲,“趕緊買單走人。”
林東生的話使齊天翔醒悟了過來,趕忙回過神來,望著房建設笑著說:“書記要賴賬,看來這回市政府又多了一筆招待費開支了。”
房建設立刻明白了齊天翔的話意,站起身出了包間安排行程去了,齊天翔微微笑著看著兩位省領導,一副洗耳恭聽的神態,默默地等待著他們下令離開。
“咱們分別走吧,人家已經準備好了。”林東生嗬嗬笑著對陳能亮說著話,站起身來,慢慢地向房間外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