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審讀經濟(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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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陳村的蔬菜大棚,又隨即來到了不遠的西雅鎮養老院,在這之前齊天翔曾經來過,很多老人都記得齊天翔,現在一見書記又來看望他們了,院子裏曬暖的老人,就紛紛地圍了上來。
“各位大爺、大媽們身體都好吧,我又來看望大家了。”齊天翔滿臉笑意地與圍上來的老人們親熱地握手,跟親人一樣聊著天說:“下午陽光很好,在院子裏曬曬太陽,既舒服,也對身體健康有好處啊,”
“齊書記說話算話,不愧是咱老百姓放心的領導啊,”一位老人感慨地說著,引發了大家的紛紛附和,院子裏的氣氛變得活潑起來。在屋子裏的老人們,也聞聲走了出來。
麵對養老院負責人殷勤地邀請,齊天翔果斷拒絕了到辦公室的提議,簡短地說:“老人們都在院子裏坐著,就在院子裏坐坐,與大爺大媽說說話不好嗎,”
齊天翔說著話,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小板凳,隨便放在了離老人們很近的地方,嗬嗬笑著對老人們溫煦地說:“大爺大媽們都坐下吧,坐下咱們好說話。”
看著老人們都陸續坐了下來,齊天翔才慢慢地坐了下來,對身邊一位老人溫言說道:“天氣冷了,屋裏暖氣熱不熱啊,飯菜合不合口,每天晚上能不能有熱水燙燙腳啊,”
“都好,都好的很,比在家裏還要方便。”老人高興地對齊天翔說:“老人們集中在一起生活,比每家每戶的養老要方便的多,這裏的生活條件和服務都很周到,就是家裏的孩子們也沒有這麽應心的,真是遇到了好時候了。”
“這是應該的,就應該比家裏子女照顧的好才行。孩子們隻是盡孝心,對老人的生活起居和習慣,還是難以充分照顧到。另外家裏也沒有必要的醫療和檢查條件,還是會有所忽視。”聽到老人的回答,特別是看到老人們都在附和地說著、笑著,齊天翔溫和的說著自己的想法,認真地說著:“使老年人老有所養,老有所依,是黨和政府的責任,也是各級基層組織的使命,認真地做好老年人的生活服務,更是社會和諧幸福的體現,必須認真做好。”
齊天翔望著各位老人,又看了看站立著的各位陪同人員,繼續說:“現在我們的條件還是有限,沒有能力為廣大老人提供更多、更好的養老保障,但西雅鎮的做法就值得很好的研究和推廣,養老院和托老所,都是一種好的嚐試,能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將老人們集中起來居住,通過個人、政府、社會幾個方麵共同籌集資金,把老人的養老問題做好,使老年人能夠快樂、幸福地頤養天年。”
齊天翔的話充滿感情,得到了大家的讚許,也獲得了全院熱烈的掌聲。隨即齊天翔就耐心地聽著老人們的想法和要求,認真地傾聽老人們的意見和建議,臉上始終是溫煦的笑容和開心地表情。
隨後齊天翔在養老院負責人的陪同下,逐個房間看了老人們的居住和生活條件,而且特意觀看了廚房的衛生保潔情況,以及鍋爐房的熱水供應和供暖情況,對養老院的消防通道問題看的尤其細致。上回來就發現了消防隱患,這次非常留意問題和隱患的整改情況,看到各項細節都達到了當初的要求。齊天翔很滿意,鼓勵負責人繼續保持,並時時注意老年人的身體和生活變化,把好事做好,做細。
看完了養老院的設施和服務情況,齊天翔心滿意足地與院子中的老人們握手道別,在眾人的簇擁下出門上車,離開了養老院。
“我可是發現從一進養老院,你可就是一言不發的,好像心思很重的樣子,有什麽想法嗎,”中巴車在往西城區區委、區政府疾駛著,齊天翔興致很好地望著呂山尊,嗬嗬笑著打趣道:“不會是也想到了今後的老有所養的問題了吧,現在想來雖然早點,可未雨綢繆也還是不錯,雨天早打傘,晴天早出門嘛,”
“我可沒你這麽超脫,什麽打傘,什麽出門的,我現在未雨綢繆的倒是能不能熬到養老的哪一天。”齊天翔的話打斷了呂山尊的思考,回過神來望著齊天翔,甕聲甕氣地說:“老人和孩子,是一個社會的過去和未來,專注於老人就是不忘記曆史,關心孩子是對未來負責,你在回報著曆史,而我卻在思謀著未來啊,”
聽著呂山尊意味深長的話語,齊天翔知道他想說什麽,就嗬嗬地笑著說:“不管是過去和未來,今天才是現實的存在,才是努力實實在在的體現,而未來隻是為了驗證我們努力的無悔,其他沒有任何的意義。”
“說的是啊,”呂山尊聽懂了齊天翔的話,還想再接著話題說些什麽,但看到車上的人,尤其是王世敏過分關注的神情,就淡淡地笑了一下,轉換了話題說:“剛才那個幸福養老院還是不錯的,西雅鎮的領導很有想法,就這個養老院的名稱就很溫馨,很值得稱道,比起敬老院的叫法,貼心也平和了許多。”
“這就是觀念轉變的結果,也是認識的進步。”齊天翔滿意地看著呂山尊,瞥了王世敏一眼,語調深重地說:“敬和養一字之差,卻看出了老人地位在某些官員心目中的位置。說敬卻不管不問,或者嘴敬心不敬,沒有真正把老年人晚年保障真正擺在正確的位置,一個養字就擺正了位置,那就是官助民辦,或者官辦民助,但不管什麽樣的形式,都是把老年人放在了平常人的位置,放在與農民脫貧致富相同的位置,去關注和關心,理順了這個關係,也就使得老有所養成為可能。”
“齊書記總結的太好了,就是應該對老年人給予必要的關愛,又不刻意張揚,而是作為一項正常的工作去安排和布置。”王世敏不失時機地插話進來,笑著說道:“我們一定認真總結和研究西雅鎮養老院的經驗,作為一個典型在全區推廣,力爭全麵開花,使得全區老人應保盡保,應養盡養。”
呂山尊看到齊天翔淡淡地笑著望著王世敏,沒有回答的意思,就知道齊天翔不願對這件事情輕易表態,就接過話,冷淡地對王世敏說:“別說什麽遍地開花,更別說應養盡養,給你二年的時間,能認真地辦好五十個標準的養老院,齊書記和我就給你請功。”
呂山尊不客氣的話語透著質疑和嘲諷,一時噎得王世敏答不上話了,臉上有些微微泛紅,正在尷尬之際中巴車緩緩地停了下來,算是給王世敏解了圍。
等車輛停穩,王世敏匆忙下車,與提前站在院子內的西城區黨政領導站成一列,恭迎著齊天翔和呂山尊下車。
“上次調研時間緊,沒有到這裏看看,真是氣派、豪華、莊重、威嚴集於一身啊,”齊天翔緩緩地走下中巴車,認真地打量著西城區區委、區政府的聯合辦公樓,扭頭對跟在身後下車的呂山尊陰沉的笑了一下,戲謔地說:“什麽叫富廟窮方丈,這會算是見識了,這麽大的衙門不說放在河州,就是放到經濟發達地區,也可以傲視群雄了。”
“驢糞蛋,表麵光而已,也就是這棟大樓體麵。”呂山尊撇撇嘴,不屑地說:“農村保障沒錢,教育設施改善沒錢,醫療體係改革配套沒錢,甚至公務員和教師工資發放沒錢,錢都到了哪裏看著這些就明白了。”
齊天翔淡淡地笑著,慢慢走到站成一列迎接的幹部麵前,嚴肅地對王世敏輕聲說:“搞什麽迎接儀式,讓幹部職工看著好嗎,還不散了。”
齊天翔說著話,與呂山尊依舊談笑著從院子裏慢慢向大樓走去,而這棟十幾層寬大高聳的巍峨辦公樓,以及大樓前很遠就由鐵柵欄圍成的院子,卻沉甸甸地壓在了心裏,壓得他幾乎喘不上氣來。
看到齊天翔對他精心設置的迎接儀式並不領情,王世敏心裏咯噔了一下,但卻沒有多想,趕忙緊走幾步,率先走進大樓,殷勤地給齊天翔和呂山尊領路,並一直領到二樓會議室,領到放有首長字樣桌牌的座位旁,然後才匆匆走到橢圓形會議桌的對麵位置,等到齊天翔坐下後才緩緩坐下。
對於王世敏著急忙慌的張羅,齊天翔平靜地看著,心中卻在暗笑,而且很是不以為然。在齊天翔的意識中,領導幹部應該是單位或部門的主心骨,是一艘航船的船長,而不是事無巨細的勤雜工,可以身先士卒,但不能時時處處親力親為,應該給下屬充足的工作自由和空間,就如同剛才的領路,可以理解為殷勤和獻媚,但更大程度上還是總體思路和方法的問題。
沒有等齊天翔過分的多想,王世敏就開始了工作匯報,開宗明義照例是感謝和感激,感謝齊書記和呂市長百忙之中蒞臨視察,對齊書記關注民生和農村老人養老問題充滿了感激,也深有感悟。這些重要講話和指示,不但是對西城區區委政府工作的鞭策和鼓勵,更是對他個人思想意識和行為方式的一次洗禮,在今後的工作中,一定要以齊書記的重要講話精神為指導,紮實工作,認真工作,努力創造不俗的業績,來回報領導的關懷,回報全區七十萬幹部群眾的信任。
一番略顯露骨的表述之後,王世敏的匯報才進入了正題,分經濟工作、社會生活、大局穩定和總體設想幾個方麵,進行了詳細的講述,但重點還是招商引資工作,會展中心和商貿城項目的近期目標,以及遠景規劃。
王世敏的講述滔滔不絕地進行了將近一個小時,齊天翔耐心地聽著,認真地在筆記本上記著相關的重要數據,臉上的神情也是平靜和認真的,根本看不過一絲厭倦和煩躁,而且對王世敏的表達能力,以及超常的記憶力暗暗稱道。在長達近一個小時的時間裏,王世敏的匯報涵蓋了全區幾乎所有的門類,涉及到全區的方方麵麵,尤其是一些重要數據的匯總,幾乎的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與齊天翔掌握的數據分毫不差。看來這些東西都始終裝在他的腦子裏,而且為此也做了不少的功課。這也從一個側麵說明了他事無巨細的工作方法,以及由此帶來的影響。
王世敏匯報完之後,區長黃誌代表政府進行了匯報,相對於王世敏的滔滔不絕,黃誌的匯報要言簡意賅很多,基本上都是王世敏匯報內容的補充,隻是有些方麵略微詳細一些,而且也是著重在會展中心和商貿城的項目規劃和建設方麵。
這之後,人大和政協的二位負責人進行了專題匯報,重點放在了各自主管的領域,除了介紹基本情況外,還提出一些代表、委員反映比較集中的問題,以及解決問題的一些基本思路和想法。匯報簡明扼要,貼近實際,得到了齊天翔的讚許的微笑和肯定。
所有匯報進行完之後,齊天翔知道該自己發表意見了,盡管有什麽樣的考慮,以及再多的不情願,一天看下來沒有一點所謂的指示精神,也是不合適的,更不符合常理。齊天翔調整了一下情緒,平靜的目光緩緩地掃視了會議室裏的眾人,慢慢地說:“先說說我今天的感覺,與我第一次到西城區調研,已經過去了將近半年的時間,變化不是很大,唯一的變化就是多了一個會展中心項目。”
齊天翔似乎的邊想邊說地開始了講話,望著摒心靜氣的各位,以及煞有介事準備記錄的王世敏,齊天翔慢慢地問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去年西城區全年全口徑財政收入是四億三千一百五十二萬吧,今年上半年是二億零七百三十萬吧,這還沒有統計夏糧收入,大致數字基本與去年同期持平,是不是這樣,”
聽到齊天翔猛然問到自己,而且準確地報出了去年全區的財政收入,以及今年上半年的收入,王世敏心中驚奇的同時,不覺感到奇怪,可還是望著齊天翔認真地回答道:“分毫不差,齊書記記憶力真是超群,這樣的數據還能記得這麽的清晰。”
“全年財政收入四億三千萬,公務員和教師工資,以及農業補貼,公益事業撥款,還有區委政府和財政供養的行政事業單位的辦公,加上政府債券和銀行借款的利息支出,財政收入全部支出還有很大一塊虧空。如果加上支農和教育設施改善,醫療保障全覆蓋,企業技改資金和小微企業扶持,沒有六個億真金白銀的支出,你們就沒辦法運轉。”齊天翔眼睛裏透著嚴肅,語調倒是平淡如水般清晰柔和,“剛才你們告訴我,會展中心項目前期需要七個億資金配套,盡管所有資金不需要一次性投入,但即使保守的估計,明年一年你們也需要投入兩到三個億資金,否則項目就不可能正常開工,也就不可能實現你們所說的三年基本建成,四年產生效益的預期目標。”
望著有些瞪目結舌的王世敏,以及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的區委政府一班人,齊天翔冷笑著繼續說:“計劃很好,項目規劃也很周詳,甚至近期和遠期目標都很詳實,甚至誘人,但問題是這塊蛋糕該怎麽做,麵粉和奶油都從何而來,又怎麽製作這個蛋糕,不知你們在做規劃的時候,想過這些現實的問題嗎,錢從哪裏來,失地農民怎麽取得基本的生活保障,資金如何配套使用,今後如何償還,”
“齊書記畢竟是專家,對經濟領域的資金運作很有經驗,提出了很嚴峻的問題。”王世敏顯然沒有想到齊天翔會這樣問,這樣說,一時間有些慌亂,可看著齊天翔嚴肅的神情,趕忙補充道:“這樣的大項目我們準備動員全區幹部職工,進行全員投資,全員支持,我們經過詳細的測算,區裏隻需要投入五個多億就能完成項目的前期運作。正如齊書記所說,第一年需要投入二到三個億,如果計算了全員投入之後,區裏隻需要投入一個多億的資金。這些資金完全可以通過社會債券和銀行貸款解決,到第五年頭上開始回報,八到十年就可以收回全部投資,並實行盈利。”
“說的輕巧,八到十年,到時候你還會在這裏任區委書記嗎,實現不了預期責任要誰來負責,全員投資說到底還是集資,到時候不能償還怎麽辦,”呂山尊聽不下去了,尖刻地打斷王世敏的話,冷冷地望著他,冷笑著說:“別說八到十年,我就要求你三年,你給我寫下一個保證書之類的東西,三年達到什麽目標,不需要你定得那麽高,隻需要你承諾,三年之內你不能離開西城區。我這個要求不算高,也不算苛刻吧,”
“這些都可以先放一放,我們再來算一筆經濟賬,剛才齊書記已經給你們算了財政收支的細賬,我們再來算一算投入產出賬。”呂山尊轉過臉與齊天翔微笑著交換了一下眼神,轉過臉來嚴厲地盯著王世敏說:“齊書記盡管不主抓經濟,我雖然對具體的城建數據不是很精通,但直觀告訴我們,建一個你們所描述的宏大的會展中心,加上你所說的商貿城,幾個工程放在一起,怎麽用得了二十多億的資金,西城區配套的七億多元資金,就像你們說的,隻有很少的一部分補償款,我就按一億元計算,還有六億元資金,完全都可以將所有場館的土建工程做完,那麽我請問,世嘉集團投入的資金做什麽用場,十五億的龐大資金難道隻是拿來看的嗎,場館裝修用的著十五億資金嗎,”
齊天翔轉過臉讚賞地望了呂山尊一眼,淡淡地說:“呂市長說出了問題的實質,我們要怎樣的政績觀,就有什麽樣的發展觀。我不幹涉西城區委政府的發展思路,也不懷疑你們試圖打破常規發展的設想和勇氣,但我隻想認真地求證一點,這樣的發展真的是你們出於公心的舉措嗎,真的沒有摻雜個人的私心雜念嗎,捫心自問這樣的會展中心和商貿城真的就是西城區擺脫困境的必由之路嗎,”
“東城區聚集了河州市的大體量工業企業,市中區有些得天獨厚的商貿、交通的傳統優勢,南城區因為獨特的旅遊資源近幾年異軍突起,北城區有交通和高速公路的便利,物流商貿和商品批發已經形成的產業優勢。西城區作為傳統的農業和小微企業集中的區位,有自己的優勢和劣勢,優勢在於城市範圍的擴張,帶來的就業和深加工機會,劣勢是經濟基礎薄弱,人口基數較大,在此情況下,立足實際謀發展就不應該是一句口號,而應該是一種科學的發展觀,是一種發展態度。”齊天翔語重心長地說著:“市委市政府將你們放到這裏,是希望你們認真地謀劃農民脫貧致富的路子,認真思考區域經濟發展的方略,而不是鋪攤子,更不是攤大餅,這些市委市政府清楚,你們應該更清楚。因此,我希望你們認真反思一下,可以坐下來認真爭論一下發展思路,以及自己的政績觀和發展觀,搞清楚了這些問題,真正把老百姓的利益,真正把服務放到心上,一切難題都會迎刃而解。”
齊天翔說完了這些,沒有再聽王世敏的解釋和辯解,甚至連他可能有的表態都不願聽,就與呂山尊對視了一下眼神,站起身來。
呂山尊的尖刻的詰問,尤其是齊天翔意味深長的忠告,使得王世敏如同五雷轟頂一樣,失望和沮喪使得他臉色變得灰白,盡管臉上依然掛著微笑,但顯然已經被僵硬的臉部肌肉給凝固了,自己精心設計並籌劃的視察活動,得到的是這樣的結果,給他的打擊無疑是致命的。
可看著齊天翔和呂山尊要走的架勢,他也不敢強留,甚至連留下吃完飯再走的建議也不敢說,隻能勉強地笑著,恭恭敬敬地將他們送下樓,送上車。
直到看不到中巴車的蹤影,王世敏仍然覺得,今天的一切,尤其的剛才發生的一幕,恍然就是在夢中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