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最後收官(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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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省委辦公大樓,齊天翔一眼就看到侯哲海正站在專車旁邊,靜靜地等候著,很耐心,很優雅的將雙手放在腹部,似乎一點不在意周邊投來的好奇的目光。
乍暖還寒的時節,晨起的陽光柔弱而無力地漫射著,冷風仿佛很輕易地就將冬日那一點點熱量吹得無影無蹤,何況太陽照射不到的大樓背陰處,盡管風不大,卻也是陰森森刮得臉生疼。
齊天翔似乎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緊走幾步迎著侯哲海快速地靠近,很遠就伸出手去,歉疚地笑著說:“這怎麽敢當,侯書記親自迎候,真真是無地自容了。”
從齊天翔等人走出大樓,到走近身前,侯哲海的臉上始終掛著溫和親切的微笑,但整個人卻像是被冷風凝固住了一般,不動也沒有任何表示,當齊天翔很遠就伸出手來,才緩緩地將放在腹部的雙手鬆開,抬起手與齊天翔的手握在了一起,含蓄地笑著說:“何出此言呢,你和老呂那麽遠跑來迎接,我怎麽就不能恭候大駕呢,彼此,彼此,都不要客氣。”
侯哲海說著話,又與呂山尊和劉正國熱情地握了手,柔和地說道:“其實這種迎來送往意義不大,同誌之間弄得好像生分了不少,還不如各自前往,你自由,我自如,多好,”
“說的有道理,恐怕理論可行,實踐難為。”齊天翔看到侯哲海的臉色漸漸和緩,知道心氣順了一些,畢竟是新任不久的省委副書記,加之京官的敏感和傲然,一段時間的等待心中肯定滋生暗火,文人的優雅和姿態又注定他不會坐在車中等待,隻能等在車外,背陰的冷風和過往幹部好奇的目光交織在一起,似乎都會將冷落的感覺引申到極致。盡管不一定會是針對自己,但恭候卻不僅僅是姿態,而是完全針對自己。好在自己的表現也足以讓他的感覺回到正常,因此就嗬嗬笑著繼續說:“我到無所謂,一個即將卸任的幹部,形式和內容都無關緊要了,可山尊同誌剛剛履新,讓他自由自在,職責所在是一道坎,感情羈絆更是一道鴻溝了。”
“還是天翔同誌了解我,所謂有一長必有一短,我個大膽子就小很多,符合規律,也很正常。”呂山尊笑著看著侯哲海的白淨的臉,態度模棱兩可地說:“所以我不管領導們什麽姿態和覺悟,我是裏子和麵子都要,一個都不能少。”
呂山尊黑紅方正的臉上滿是嚴肅的神情,渾厚的嗓音使得說出來的話爽快硬朗,即使有著玩笑的意味,可聽上去就像是做決定一樣,引得侯哲海不由笑了起來,也帶動了齊天翔和劉正國的笑意。
“咱們不能就站在這背陰的冷風地裏,接受著來往幹部的目光吧,”侯哲海和齊天翔及呂山尊簡短的對話,無意中將劉正國冷落在了一邊,看著幾個人站在一處的景象,戲謔地說:“河海省省委總共也沒有幾個常委,現在這裏站著的,在任的,以及即將到任的常委就有四位,知道的是我們在寒暄,不知道的以為在商量著什麽,或者即將有什麽大事發生一樣。”
“這不就是有大事要發生嗎,河海省省會城市重大人事變動,還不是大事嘛,”侯哲海瞥了劉正國一眼,微微笑著望著齊天翔說:“履新和起步同時發生,當然是大事了,而且是大大的好事。”
侯哲海說著話,客氣地舉手示意齊天翔和呂山尊上車,隨後客套地請劉正國上車,微笑著看著齊天翔和呂山尊走向自己的專車,才緩慢地回身上了自己的車。
“麻煩,屁大點事,也弄得舞馬周張的,還一個個神經兮兮的。”呂山尊隨著齊天翔一左一右拉開車門上車,坐穩之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說:“這每天都得打起精神鬥智鬥勇,時間長了誰受得了。”
“你以為跟菜市場的大媽們一樣,真實率性,高興了無拘無束地放肆大笑,不高興了掉臉子,或者吵上一架,罵上幾句。如果都這麽簡單,那還怎麽體現政治智慧,怎麽體現層級差別。”齊天翔嗬嗬笑著瞥了呂山尊一眼,不無好氣地說:“別說是這個大院裏的人,就是鄉鎮之類的小院,每天裏也是這樣爭來鬥去,無非鬥得一個你高我低,連鬥智鬥勇都算不上,哪有那麽多的真實和率真啊,”
“這感悟倒有些老謀深算地意思,看來也是無奈至極了。”呂山尊不懷好意地笑著,幽幽地說道:“看來越到深海越寒意徹骨啊,這還隻是開始,更多的考驗還在後麵啊,仰天長嘯出門去,我輩本是蓬蒿人,隻能是夢中的期待了,或者酒後的囈語嘍,”
“彼此,彼此,看誰能笑到最後了。”齊天翔反唇相譏道:“力拔山兮氣蓋世,壯士訣別兮易水寒,高山仰止兮行漸遠,愴然回首兮已逝年。夢中的唐古拉,酒後的冰大板,漸行漸遠的何止是記憶,還有的就是疲憊的身心了,但願到那時還能豪邁的吟誦一句‘怕他,也無風雨也無晴,’隻是不知道歲月磨礪掉的,是棱角還是敏銳與鬥誌了,”
“與君共勉,與君共品,隻是到時候不要隔山看溪流,袖手觀流觴的好,”呂山尊深深地望著齊天翔,正色地說著:“高處不勝寒,步步驚心之後或許還能看到紅似火的夕陽,炫麗滿天的晚霞,也算得償所願了。”
齊天翔回望了呂山尊一眼,沒有再說話,覺得再說什麽也是枉然,正如呂山尊所言,僅僅隻是一場隨意的見麵,就能引出幾番的情緒波動來,而這還隻是開始,隨後這樣的事情可能每天都會發生。較量和爭鬥就在不遠處等待著自己,隻等自己走上前去,推開那扇門,迎接未知的挑戰,不管是不是做好了準備,跟著機遇一起到來的,就一定會有幹擾和明爭暗鬥。
齊天翔還是暗暗慶幸,好在剛才自己和呂山尊直接到了劉正國辦公室,而且提前聲明與侯哲海不熟,起碼使劉正國的感覺好了一些,如果與呂山尊分別到兩個人的辦公室,然後在樓下相遇,那份刺激就不僅僅是臉色的難看了。
其實齊天翔與侯哲海正式的交往不多,要說不熟哪絕對是不確切的。當初自己在行政法學院的時候,侯哲海就在中央黨校任教,而且在黨建理論研究方麵造詣很深,也很有一些獨特的思想,後來齊天翔進黨校學習時,以及給黨校學員講授行政法學的時候,侯哲海已經調往中央主要的理論雜誌工作了,通過鄭明的鏈條,齊天翔的一些理論性文章,不斷見諸於雜誌發表,盡管見麵不多,深談更少,但彼此都有了解,也心生惺惺相惜之感。
後來齊天翔掛職河海省紀委,並最終留在了紀委係統工作,侯哲海又在雜誌工作了幾年,隨後到了中央政策研究室,成為書記處的重要理論部門,而且係統理論也具有了實踐的途徑,盡管著述少了,可理論研究的權威性更強了,成為名符其實的學者型專家幹部了。
空降河海省,盡管有些突然,但中央意圖也很明顯,既有完善理論指導體係的意味,也有完善經濟大省政治結構和實踐探索的意義,希望能在河海這樣一個經濟大省,嚐試性地進行政治指導經濟和社會生活的實踐,從而積累經驗以便推廣。這是政治層麵的意圖,另一個層麵的意思就是考察和儲備,既為中央後續安排進行曆練和考察,也為河海省省委進行幹部儲備,畢竟梯隊漸進和儲備,有利於新老交替和政策及政局穩定,中央的考慮還要更多元一些。
盡管中央的意圖並不是那麽明顯,但很多人還是認為這是一步意蘊很深的棋路,既不影響齊天翔的曆練和使用,也不使省委工作出現可能的真空,因此才有了齊天翔等人的考察之後的舉措,意圖還是以穩定為主要目的,不引起任何不必要的動蕩,回應和應對各方關注,既不幹預省委的正常權利運用,又宏觀進行後續準備和管控,這也是一種平衡的精妙運用。
各種議論都指向齊天翔,或者至少與齊天翔有關,因此身處漩渦中心的齊天翔,想超脫都難,能做的就是不參與,或者盡力回避正麵的接觸和交往,甚至必要的交流也盡力遠離。這不但是一種姿態的表示,更是自信和信心的表露,現在需要這些,而且更需要今後一個時期的謹慎。
今天的迎接就有著這樣的意味,無法回避的時候盡量選擇一些公開場合,不給議論過多的口實,能采取的方法就是減少私密場合的交往,這不但是自己的姿態,也是需要做給很多人看的態度。
但此刻齊天翔考慮更多的,還是下來將要召開的市委常委會,以及常委會上自己的態度,收官之戰盡管無關緊要,但關係到後續平衡的建立,不管是為了呂山尊,還是為了河州市政局的穩定,齊天翔都覺得自己應該重視,並盡力走好收官的每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