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五章 醫療問題(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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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現在我們的初衷達到了嗎?成效在什麽方麵?不錯,報銷比例是提高了,可醫療總體費用下降了嗎?全民醫保不就是最大限度地降低醫院對醫藥加價的依賴嗎?不就是解除醫院的後顧之憂,以便更好地為病患提供診療服務嗎?”齊天翔的話語逐漸淩厲了起來,神情也愈發嚴峻,“沒有了過高的藥費加價,不是醫院覺悟高,或者是響應省政府的號召,而是醫院根本就看不上這些,也根本就不看重這個。一個螺旋ct檢查多少錢?一個全方位的多普勒超聲波檢查多少錢?抽血化驗做一個全項多少錢?普通和加急之間隻相隔兩個小時,又相差了多少錢?而對於想要看到檢查結果的醫生來說,這兩個小時真的存在嗎?這隻是一個小伎倆,是做給病人和家屬看的,可這樣的小伎倆還有多少?或者說隱藏在什麽地方?”
    齊天翔眼裏有怒火了,激動地語氣有些急促地說:“這些都可以先放著不說,僅僅說住院的第一天,一次全麵的檢查病人需要花費多少錢?二千夠嗎?或者三五千元夠嗎?其他後續治療的費用需要多少?一斤小麥多少錢?一斤玉米多少錢?一畝地能夠打多少糧食,又能換來多少錢?一個農村家庭人均三畝地,一年的糧食收入能夠住上幾天院?先交後報,聽上去很合理,可這先交的錢從哪裏來?這是扶危濟困,還是劫貧濟富?交上來的這些錢都到了哪裏?誰能告訴我去向?”
    齊天翔一連串的質問,句句擲地有聲,而且嚴肅淩厲,誰也沒有想到齊天翔會有這麽一通質問。這也是平素溫文爾雅的齊天翔所不多見的變化,一時間使得辦公室裏的氣氛凝固了起來,不但孫萍芳和呂山尊感到訝異,韓飛和李石君等人,更是覺得震驚不已,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齊天翔的問話了。
    “現實擺在了哪裏?我們不能責怪醫院的經營思路,畢竟我們給了醫療一個產業化的發展方向,給了院長們一個不斷超越的目標。”齊天翔意識到了自己情緒的激動,就竭力控製著自己的語氣,盡量緩慢地說:“醫院成了一個個巨無霸,不但成為周邊最具影響力的企業,而且實實在在就像一個企業一樣做起了生意。從生到死任何人都離不開的醫院,到處彌漫著一個濃重的商業氣息。現在看一個醫院的成就和廣告,不是每年治愈了多少病患,創造了多少醫療成果,而是**裸地宣示自己醫院有多少病床,有多少先進的醫療設備,有多少教授級專家,每年創造著多麽顯赫的經濟效益。好像不這樣表述,就難以體現某一家醫院的價值,就難以顯示院長的豐功偉績似的。這還是醫院嗎?這還是政府主導下的醫療衛生體係應該的樣子嗎?”
    “齊省長說出了很嚴肅,也是很嚴峻的問題,作為醫院院長,我也想說說自己的感受和想法。”看到眾人都禁口不言的窘態,井鎮林隻好率先開口回應了,用手推了推滑落到鼻尖的金絲眼鏡,氣定神閑地望著齊天翔說:“上麵有指標,自身有壓力,底下有衝動,作為醫院院長,唯一能做的就是順其自然,或者說勉為其難。”
    井鎮林勉強擠出來一絲笑容,望著有些不快的齊天翔說道:“也許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有些不合時宜,可不這樣說也難以反映我們自身的問題,所以還是請您和眾位領導,耐心地聽我把話說完,到時候是批評,還是批駁,悉聽尊便。”
    “我們省立醫院建院近百年了,無論是解放前的教會醫院,還是現在的省級人民醫院,在全省可以說是曆史悠久、聲名顯赫,難有比肩者。僅教授級別的專家、學者,全院就有一百多位,其中享譽全國和世界醫學領域的學科帶頭人,也有四十多位。每年的科研成果和學術論文,被世界醫學界頂尖雜誌發表的,更是不計其數。除了省軍區總醫院,以及河海大學附屬醫院,真正對我們醫院構成威脅的醫院,還真是不多。”井鎮林如數家珍地介紹著醫院的家底,可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歡悅,甚至有些沉重,“大有大的難處,好有好的艱辛,作為全國和全省知名的醫院,我們不但承擔著繁重的醫療和科研任務,還要滿足方方麵麵的醫療需求,以及政治的、社會的、道德的責任,這對於我們這個醫療單位來說,背負的責任和使命過多,感覺往往不堪重負。”
    井鎮林似乎感覺到了自己話語中賭氣的成分,就調整了一下坐姿,也順便調整了一下情緒和思路,認真地望著眾人解釋道:“我們醫院的前身是教會醫院,我剛才已經說到了。建國之後因為涉及到院內的外國專家和對外形象問題,最初是由省政府直接領導,並由省委統戰部和省政協、九三學社共同管理經營的一家醫院,屬於民資民營的醫院。隨著國家政治生活的穩定,特別是三大改造的逐步完成,醫院也完成了國有製度改革,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人民醫院,歸口省衛生廳管理,理順了體製機製關係。”
    井鎮林說著話,歉意地望著齊天翔笑了笑,由衷地說著:“這說起由來,就收不住話頭,難免囉嗦了些,耽誤大家的寶貴時間了。”
    “這沒有關係,隻要你認為對說明問題有幫助,盡管說就是了,不要考慮時間和我們的感受。”齊天翔已經完全平靜了下來,目光溫煦地望著井鎮林,安慰著他,並對眾人說:“今天是集思廣益的會議,就是說問題、擺事實,任何人都可以發表意見。”
    看到齊天翔說完了話,並對他微笑地點頭,井鎮林就接著剛才的話頭說:“我們醫院的情況比較複雜,說起來就比較麻煩,我盡量節省時間。”
    “由於當初醫院是由教會組建的,除了開展醫療服務之外,推廣和普及西醫也成為了重要的工作。初期醫護人員都是從國外選派過來的,人員和服務手段都難以大麵積展開,後來為了解決醫護人員本土化的問題,就開辦了培訓醫護人員的學校,分別是醫科學院和護士學校,也就是現在河海醫科大學和河州醫科學院的前身,以及醫學研究院和病理中心,逐步形成了由醫院為主題,集醫療、教學、科研、培訓為一體的院校體係。”說是簡明扼要,可井鎮林的講述卻怎麽也簡單不起來,“正是這種體係,這麽多年醫院經曆了多次的調整和變動,先是院校分離,醫院隻管醫療服務,大學負責教學和人才培養,科研院所隻負責理論研究,分屬於省衛生廳、省教育廳、省社科院幾個單位管理。由此也產生了很多的矛盾和問題,隨後又歸並到省衛生廳管理,一度還歸屬於國家衛生部管理,可醫療和教育體係改革之後,政府順應改革的要求,減少對公共事業單位的管理和幹預,實行市場化運作,我們又成了省政府代管的機構,處於不尷不尬的境地。”
    井鎮林加快了語速,看著齊天翔說著:“現在我們醫院既是醫療單位,又是教學和科研與實習基地,還承擔著全省基層醫護人員的進修和培訓任務,每年要從我們這裏流向全省幾百名醫生和高級醫護人員。我們現在不僅僅是一家醫院,而且成為了承擔過多社會責任的機構,特別是各級各部門對我們醫院的信賴,使得我們醫院和醫護人員承擔著巨大的壓力,以及繁重的工作。”
    “就舉一個簡單的門診量來說,我們是一家綜合性的醫療單位,處理重大或危重病症是我們的特長,一般的普通病症,坦率地說我們並不一定比基層醫院更專業,或者說更用心。但盛名之下,卻是這些簡單的病症,浪費了我們大量的人力和精力。”井鎮林覺得自己的話中有推脫的成分,就趕忙解釋道:“這樣說不是我們自恃過高,或者推脫我們應該承擔的責任。我就以自己的經曆舉例,作為院長,我是可以不坐門診的,可為了減輕一線醫生的壓力,我這麽多年堅持每周坐診一到二個上午。”
    井鎮林絲毫沒有自誇的成分,而是神情嚴肅地說:“我是全國知名的腫瘤專家,我的門診量很大,隻要是我出診的時候,一上午可以排到一百多號。盡管我有一個主任醫生,兩個副主任醫生,還有四到六個博士和碩士研究生協助隨診,可一上午我不喝水、不上廁所,也不過才能看到七十多號。可看著那麽多掛了我的專家號,甚至有些是提前一個月或更久預約的病患,我怎麽能忍心停下,可這些掛號看完,常常就到了下午四五點,病人們滿意地走了,可誰能想到我們的醫術,卻是一天沒有吃飯,甚至沒敢喝一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