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內心煎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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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雀不敢去對上百靈真誠溫和的目光。
隻垂下眼瞼,無意識的戳著盤子裏的菜,輕聲說:
“謝謝!”
她當然知道。
她的計劃,是為了百靈好。
可卻不能不因此而感到內疚。
甚至有很多個一瞬間,她差點就因為莫名的衝動,將事實脫口而出。
但她知道,如果她說了,如果她讓百靈和他們一起走,那才是真正的在害他。
與其那樣,她還是寧願自己繼續煎熬在內疚裏。
百靈已經放下了筷子,微微皺眉笑了笑:
“我覺得今天有點累了,想早點回去休息。”
“嗯。”
雲雀點點頭,也站起身來。
鍾艾莫自然是已經結過賬的,他們兩人離開餐廳之後便分開了。
一個回酒店,一個去找鍾艾莫和兒子。
“爸爸,我們真的要把百靈叔叔一個人留在這裏嗎?”
夜晚的路燈下,安安小小的身板,卻拖著長長的影子。
他仰著頭,才能看到鍾艾莫的側臉。
“兒子。”
鍾艾莫蹲下身,雙手摟住安安小小的身子。
“爸爸知道,你很擔心百靈叔叔,是不是?”
安安點點頭,說話的聲音有些悶悶的:
“百靈叔叔對安安這麽好,安安真的很不放心他一個人……”
兒子還這麽小,就這麽重感情,鍾艾莫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一件幸事。
歎了口氣,鍾艾莫拍了拍安安的小臉:
“可是我們如果讓百靈叔叔和我們一起走,隻會害了他……安安,壞人還在追殺我們,百靈叔叔本來是可以不被牽連進來的。爸爸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安安明白了。”
安安很快點點頭,乖巧的說:
“安安不想害百靈叔叔。爸爸,我們走的時候,我可以去看看百靈叔叔,在心裏跟他道個別嗎?”
“傻孩子。”
鍾艾莫捏了捏兒子的小鼻子,遲疑了一下,他還是決定滿足兒子這個小小的心願。
“去吧。不過,你要小聲點兒,別吵醒了百靈叔叔。”
“好!”
安安乖巧的答應了。
遠遠的,雲雀就看到一大一小,正麵對麵蹲在地上,似乎在討論著什麽,連她走過來都沒有注意到。
“你們父子倆在聊什麽話題?我可以參與進來嗎?”
她抿了抿唇,露出個類似輕鬆愉悅的笑。
“沒什麽。”
鍾艾莫站起身,一手攬過雲雀。
“我們倆在聊,今晚的星星很多,我們要怎麽樣,才能數得清楚。”
安安眨了眨眼,看了看一本正經的鍾艾莫,沒有說話。
“是嗎?那你們爺兒倆可真夠無聊的!”
雲雀心裏並不相信,卻不想追究,隻抬頭看了看天幕。
“回去吧。休息一會兒,還得起來趕飛機呢。”
“嗯。”
鍾艾莫點點頭,一手一個牽了雲雀和安安。
“這次的護照雖然是新辦的,可是仍然無法保證,不被鳳凰的人查到……”
“我知道。”
雲雀蹙了蹙眉。
“我們自己多小心些吧。”
她突然在想,她是不是太軟弱了?
都已經被人追得像喪家老鼠一樣,到處躲藏了,居然還想息事寧人。
也許,她應該聽從鍾艾莫的建議,和暗盟合作、一舉搗毀鳳凰社老巢、清除鳳凰社全部勢力?
可那樣,殺戮會不會太多了點兒?
她實在算不得果決狠辣的人。
不然當年,她也不會不肯順服於鳳凰,而會乖乖聽從她的命令,去做一名和雪雁一樣的殺手。
她也更不會韜光養晦這麽多年,隱忍承受,那為她所深深厭棄了的一切。
鍾艾莫見雲雀有些悶悶的,想問她怎麽了,卻忍住了沒有問。
及至回去之後,房間裏隻剩下鍾艾莫和雲雀兩個人。
關上門,鍾艾莫才溫聲問她:
“剛才回來的時候,你在想些什麽?”
雲雀閉了眼,縮進鍾艾莫懷裏:
“我在想你說過的話。”
“哦?我說的什麽話?”
鍾艾莫看了看她,她的神情並不太好。
他歎了口氣,隻默默把她抱緊了些。
她柔軟的身體,溫熱而帶了特有的馨香。
鼻翼間,是她淡淡的洗發水香味,輕忽而空靈、叫人心醉。
雲雀掩下心中複雜的情緒,掩飾的說:
“沒什麽。”
鍾艾莫知道她不想說,大手輕輕撫了撫她的項背,什麽都沒有說。
半晌,雲雀自己卻又忍不住問:
“鍾艾莫,你說,我要不要真的去和暗盟合作,去毀掉鳳凰社?那樣的話,到底是善、還是惡?”
“這世間並沒有絕對的善惡。”
鍾艾莫在心裏微微歎了一口氣。
他知道,雲雀到底是個善良的女子,她總是寧願犧牲自己,也不願意去傷害別人。
他也知道,這樣的東躲西藏,不是解決問題的最根本有效的方法。
可他卻不願意去勉強她,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
“如果你暫時還想不通,那就先不要去想;無論如何,我總不希望你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我的詩詩,無論做什麽我都會支持的。”
他低下頭,在她柔順長發上輕輕一吻。
“謝謝你……”
雲雀感動而溫暖,不由往鍾艾莫懷裏又鑽了鑽……
他們和衣而睡、相擁淺眠,卻都毫無睡意。
但即便隻是這樣閉著眼,相互靠著,他們也十分滿足。
耳畔,是再熟悉不過的呼吸。
鼻端,是彼此身上的味道。
她依偎在他的懷裏;他,則享受著臂間的溫軟香氣。
他們誰都沒有說話。
沉默,卻一點兒都不讓人覺得尷尬,反而,是那麽的讓人心安神寧。
也許,這便是情到深處的感覺吧,彼此哪怕不說話,隻要相互依偎,心中也是覺得幸福的。
細微的鬧鍾聲,在午夜響起。
鍾艾莫側頭看了看假寐的雲雀,後者也已經睜開了眼望他,他不由抿唇:
“我們趕快起床吧。”
雲雀點點頭,掀開被子下床:“我去叫醒兒子。”
她站起身,看了看床頭櫃上,靜靜躺著的一封信,默不作聲的拿了起來。
雲雀輕而又輕的來到隔壁,扭開房門,兒子居然不在——
她微微蹙眉,走了出來。
卻見百靈的房門開了一半,借著淡淡的月光,她看到安安的身子,正立在百靈床前。
她默默的走過去,從背後擁住了兒子。
安安回頭看了看她,沒有說話。
雲雀把信輕輕放在百靈床前,牽著兒子走了出來。
“百靈叔叔,再見!”
關上房門,安安忍不住微微有些哽咽。
雲雀蹲下身,溫柔的替他抹去了眼角的淚痕,溫聲安慰他說:
“好兒子,別難過,分別隻是暫時的,將來,我們還會再見的。”
“嗯。”
安安點點頭,難過的神色終於有所緩和,乖巧的露出了一絲笑容。
一家三口拿了行李,很快離開。
房門緊閉的刹那,百靈突然睜開了眼睛。
他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嘴角,卻慢慢浮上一抹至痛至深的傷楚。
他拿手捂了心口,似乎那裏是極痛的,即便這樣,也隻是徒勞。
雲雀留下的那封信,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然而他卻隻是眼神複雜的看了它,並沒有任何想要把它拿起來的衝動——
她的心情,他都懂。
她對他的好意,他也都清楚明白。
可是就這麽被放棄,他的心,卻做不到不痛——
雖然,明明知道鍾艾莫和她,早已情根深種。
鍾艾莫才是她最想要陪伴在自己身邊的那個人。
她的前路有鍾艾莫照顧,他應該是可以放心了。
可是他卻該死的不能放心,也放不下心。
哪怕,明明知道自己從未被需要,他也願意,飛蛾撲火、付出自己的所有,為她贏得哪怕隻有萬分之一幸福的可能。
可是如今,連這份心意也是妄想了……
雲雀,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那我會離開。
隻為,讓你能夠坦然,能夠無拘無束的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
閉了眼,他緩緩勾唇,露出了一絲疲憊的笑意……
飛夜班機總是件讓人覺得十分痛苦的事情。
一上飛機,小安安就不停的哈欠連連。
雲雀有些哭笑不得,給兒子要來了睡覺的墊子。
“安安,困了就好好睡吧,媽媽在這看著你睡。”
安安迷迷糊糊點點頭,很快閉上了眼睛。
“還是讓我來看著兒子吧。”
鍾艾莫體貼的握了握雲雀的手,溫聲說:
“你也累了,睡一會兒吧。”
雲雀微微一笑,反手握了握鍾艾莫的手,老老實實的承認:
“我睡不著。”
鍾艾莫知道她心裏有事,卻又不好多說什麽,隻是握了握她的手,看她的眼神更加溫柔:
“哪怕睡不著,眯一會兒也是好的。”
“嗯。”
雲雀終於點頭。
“那好吧。”
鍾艾莫望著雲雀和安安無比相似的睡姿,和同樣安恬的睡顏,微微抿唇笑了……
他們這次並沒有去其它地方,而是直接回了國。
出入境總會有記錄,哪怕是假護照,也難免不會被查到。
鍾艾莫索性就帶雲雀母子回來,再開車送他們去一個清淨的地方。
“你們現在這裏休息一下,接下來的事,我馬上讓人去安排。”
幾人仍舊是先回了公寓,鍾艾莫直接帶母子二人進房間休息,連行李都沒有拿下車。
雲雀點點頭,看兒子睡好,才和鍾艾莫一起走出來。
“小心一點兒。”
雖然說,鍾艾莫一定會盡力保證他們的行蹤,不會被人發現。
但她卻無法確定,鍾艾莫是不是早就在鳳凰社的監控範圍之內——
和她扯上關係,真的不得不說是一件非常不幸的事情。
“我知道。”
鍾艾莫點點頭,已然明白了雲雀話裏的意思。
不過,他不是不知道這麽做,仍然存在一定的危險。
如果他們不幸被人跟蹤,那雲雀母子的安危非但不會得到保障,反而會隨時處於危險之中——
那樣的結果,是他承受不起、也無法承受的。
所以,這一次,他一定要做到萬無一失。
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他的女人和兒子,再受到傷害。
像安安被綁架這種事情,發生一次,已經夠了!
但絕不能再有下一次!
所以,他要把雲雀母子好好的藏起來,不被任何人找到!
這一次,他不可謂不小心。
但逃離開世俗擾攘的平靜生活,即使與世無爭,卻無法保證外界的人,同樣的遺忘掉他們。
“鳳凰姐,我們現在怎麽辦?”
基地裏,雪雁正一臉冷肅,垂著頭,請示鳳凰的意見。
“她以為隻要藏起來,就沒事了?”
鳳凰哂笑一聲,安閑的抿了口茶,淡淡的看了雪雁一眼。
“你放心,我有的是辦法,讓她乖乖的回來送死。”
她說這句話時,眼中,彌漫著濃濃的狠辣。
雪雁立刻把頭垂得更低了一些。
鳳凰冷冷一笑:“有枚棋子,也到了該用的時候了。”
“是。”
雪雁恭敬的點頭。
“鴻宣、珊珊,你們確定雨兒真的回來了嗎?”
夏家大宅,夏思遠一臉狐疑,望了麵前滿臉笑容的二兒子和二兒媳。
他是真的有些不敢相信,雲雀會回來。
畢竟,從上次的事,他就可以看出,雲雀未必願意認回他這個爺爺。
雖然,他並不知道,這到底是為了什麽。
可,他直覺的覺得,那孩子,不會突然之間改變了主意。
而且,鍾艾莫有告誡過他,有人可能會對他不利,要他小心自己的安全。
他也的確已經深居簡出很多天了。
“哎呀,爸,你連我說的話都不相信嗎?”
夏鴻宣看了妻子一眼,臉上立刻堆滿笑容。
“雨兒回來,可是我們夏家的大好事。我一得到消息,馬上就回來告訴您了。”
“是啊,爸。”
向珊珊也在一旁添油加醋,還故意作出滿臉的感傷。
“我和鴻宣,其實一直都很擔心雨兒。隻不過,我們怕您傷心,都不敢在您麵前提起她。這些年,我和鴻宣一直有留意去查找雨兒的下落……”
“是嗎?”夏思遠歎了口氣,站起身來,“你們有心了。”
“爸!”夏鴻宣假模假樣的揉了揉眼睛。
“可憐大哥和大嫂走得早,要不然,我們一家人……”
他似乎很難過,微微有些哽咽,竟無法再說下去。
“瞧你,這些不開心的事,還提它做什麽?”
向珊珊低低的責備了自家老公一句,轉而說:
“現在最重要的事,是雨兒能夠回來。那樣,我們一家人,也算團圓了。”
“嗯。”
夏思遠點點頭,十分讚同向珊珊的說法。
“那你們知道,雨兒她現在,住在哪裏嗎?”
“她啊,就住在金成大酒店。”
向珊珊一看事情要成了,笑得那叫一個溫順恭敬。
“哦……”
夏思遠擰了擰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默默了好一會兒。
但他終究是想再見到雲雀的。
“什麽時候……你們陪我去看一看她?”
“嗨,爸,這種事,當然是越快越好了!”
夏鴻宣和向珊珊對視了一眼,笑眯眯的說:
“您想啊,這萬一雨兒待了幾天,突然又改變了主意,又離開了,也說不定。”
夏思遠皺了皺眉,明顯心裏正在掙紮。
他真的很想立刻去見雲雀,卻又怕會像上次一樣,嚇跑了她。
那孩子,這些年,也不知道到底吃了多少苦……
他真的不希望因為他的莽撞,再對她造成什麽傷害或困擾。
“是啊,爸。”
向珊珊看夏思遠猶豫,連忙給夏鴻宣幫腔。
“這雨兒要是真走了,下一次,可就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了……唉……”
她最後歎了口氣,仿佛是十分悲傷。
夏思遠也不禁歎氣,他的身體雖然還算康健,可畢竟是老了,他真的不願意就這麽等下去。
也許,那孩子真的自己想通了呢?
“那好,鴻宣,我們今天就去看雨兒。”
他終於做了決定。
“好嘞!”夏鴻宣爽快的答應一聲,“我這就去把車開出來。”
到了酒店,夏鴻宣和向珊珊領著夏思遠到了“雲雀”的房門外。
“爸,就是這裏了。”
兩人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腳步。
“我和鴻宣,就不進去了,我們在車上等你。”
向珊珊依舊在笑,不過卻明顯已經很勉強了。
“嗯。”
夏思遠一心想著見了雲雀,應該和她說什麽,並沒有留意到兩人不尋常的表情變化。
“那,爸,我和珊珊就先走了。”
夏鴻宣扯一扯向珊珊的衣角,兩人快步走到了拐角處。
“噯,你說,老東西不會又改變主意了吧?”
向珊珊看夏思遠隻是靜靜站在門口,半天沒有敲門,有些沉不住氣了。
“不可能!”
夏鴻宣篤定的冷笑。
“你也不想想,老東西想他這寶貝孫女,都想了多少年、盼了多少年了。如今到了麵前,他怎麽可能忍得住不去見她?”
他到底和夏思遠相處了多年,對他的性格也算是有幾分了解。
果然,夏思遠雖然猶豫,還是抬手敲了房門。
“誰啊?”
裏麵傳出一道略沉穩的女聲。
“我,我是夏思遠。”
夏思遠怕引起雲雀心理上的不適,不敢自稱爺爺。
裏麵的人沒有說話,不過,房門卻很快被打開了。
夏思遠不及多想,就邁步走了進去。
“雨兒!”
他動情的望著那個背對著他的女孩,雙眸中隱忍著複雜的情緒。
女子聽到夏思遠喊他,並未轉過身來。
“你不要害怕……”
夏思遠試圖安慰女子的情緒。
“如果你還沒有想好,要接受我,我不會逼你的……雨兒,不管怎樣,我都希望,你能夠快樂……”
“雨兒?”
女子勾唇一笑,一邊轉過身,一邊揚起手中一物,對著夏思遠噴了兩下。
“你可真是個好爺爺,雲雀真是好福氣,嘖嘖……”
她一邊笑,一邊滿意的看夏思遠倒了下去。
“你……你不是雨兒……”
夏思遠隻覺得渾身酸軟,連說話都沒了力氣。
徒勞的睜大眼睛,卻覺得眼皮越來越沉重。
他終於頭一偏,失去了知覺。
“我當然不是你的雨兒!”
雪雁冷冷的看了夏思遠一眼,恨恨的咬了咬牙。
雲雀,我看你還能躲到什麽時候!
此時,鍾艾莫、雲雀和安安,正在a市,某郊區小鎮,享受著安恬舒適的鄉村生活。
青山碧水間,安安儼然化身成了野孩子。
卷起褲管,在淤泥裏捉泥鰍。
夕陽下,他小臉上布滿晶瑩的汗跡。
點點泥巴,弄花了他的小臉和衣服,他卻樂在其中、歡天喜地。
“爸爸、媽媽,我捉到啦!”
他揚起手,向遠處閑坐聊天的鍾艾莫和雲雀快樂的大喊。
“兒子,你好厲害,晚上讓媽媽給你做了吃!”
鍾艾莫讚賞的笑著,衝兒子豎了豎大拇指。
“你就知道吃!”
雲雀忍不住白了鍾艾莫一眼。
“安安,已經夠了,不要再捉了,我們該回家去啦!”
雖然,看兒子天天這麽開心,她也覺得很開心,可她也是真的心疼兒子。
“來啦!”
安安甜甜的答應一聲,拎著小桶,快步向爸媽跑了過來。
“媽媽,你看,我今天捉了好幾條泥鰍哦!”
“瞧你這小臉。”
雲雀嗔怪的笑了笑,拿出手帕,幫安安擦去臉上的泥巴和汗水。
“走吧,我們回家。”
鍾艾莫笑笑的牽過兒子髒兮兮的小手,另一手挽起雲雀。
“小明、小軍,小瑞、小華,我先回家啦!”
安安一邊邁動小短腿,一邊向仍在玩耍的小夥伴們喊話。
幾個小夥伴們聽見他的喊聲,都笑著站起身來,朝他揮手。
“兒子,你的人緣可真好。”
雲雀不得不感歎,這才幾天,安安和村裏的小孩們都混熟了。
“兒子這麽帥,能不人見人愛嗎?”
鍾艾莫笑笑的看了看兒子,不肯放過這個自誇的機會。
“你也不看看,他是誰的兒子!”
“且!”
雲雀受不了的側過頭,白了他一眼。
“兒子也有我的一半好不好!”
“兒子的確是有你一半。”
鍾艾莫笑眯眯的,回了她一個大大的笑臉。
“但兒子的長相,還是更像我。”
言下之意,安安是因為遺傳了他的五官和氣質,才會這麽帥。
“你就臭美吧!”
雲雀扁了扁嘴,懶得和他理論。
反正不管他怎麽說,兒子的身體裏,都流淌著她的血。
兒子受歡迎,她也居功甚偉。
這一點,根本用不著他的承認!
“好啦。”
安安看父母又在鬥嘴,忍不住搖頭。
“爸爸、媽媽,安安這麽可愛,當然是你們兩個的功勞了。離了誰,都不行的!所以,你們就不要再爭啦!”
“還是兒子懂事。”
雲雀笑眯眯的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
順便又白了某人一眼:真是白長這麽大個人了,居然還沒兒子懂事!
“兒子這麽懂事,都是我這個當爸爸的教的好。”
鍾艾莫繼續自誇。
“你確定?”
雲雀微微一笑。
“你好像是才被我們娘兒倆認回來吧?”
難道你忘了,你根本就才知道兒子的存在嗎?
“這個……”
鍾艾莫為難了。
“好吧,你贏了!”
他笑了笑,並無半分挫敗和懊惱。
雲雀反正是他的人,讓她贏,對他,絕對是百利而無一害的好事。
所以,他也就沒有必要做這一時的口舌之爭。
他們的住處,是本村較為偏僻的一處民居。
屋主是阿六、阿七兩兄弟的姨媽,也是鍾艾莫信得過的人。
姨媽五十多歲,性格熱情,對三人的照顧十分盡心。
這自然是有感念鍾艾莫對阿六阿七的恩情的成分,在裏麵。
“喲,鍾先生、鍾太太,你們回來啦?”
聽到腳步聲,姨媽笑微微的迎了上來。
看到安安的小模樣,她的笑容更深了。
“瞧這小臉,跟小花貓似的。來,快,奶奶帶你去洗洗。”
“阿姨,你不用管他,讓他自己去。”
雲雀笑眯眯的,微紅了臉頰。
自從見麵起,姨媽就一直喊她鍾太太。
她那麽熱情,雲雀都不好意思去糾正她。
可是就這麽認下這個身份,又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鍾艾莫對這一切表示十分樂見,阿六阿七還算是孺子可教嘛!
“奶奶,我自己去!”
安安漾著笑,一蹦一跳洗臉去了。
“喲,這麽多泥鰍,都是安安捉的嗎?他可真厲害!”
姨媽一低頭,便看到鍾艾莫手上豐厚的戰利品。
“小孩子貪玩罷了。”
鍾艾莫這下反而謙虛起來了,笑得有所保留,隻是輕輕牽了牽唇線。
“嗨,鍾先生,你也太謙虛了。”
姨媽笑眯眯的把小桶接過去。
“你們先進屋歇一會兒,晚飯馬上就好了。”
“阿姨,我來幫你。”
雲雀快步跟了上去。
晚餐很豐盛。
主菜都是土生土長的青菜和魚蝦,十分新鮮。
而且,又純天然綠色無汙染。
安安捉了一大下午泥鰍,累了,自然胃口大開。
再加上,那泥鰍是他勞動所得。
吃起來,更是有一種別樣的香甜感覺。
“奶奶,你做飯好好吃哦!”
小嘴好不容易閑下來,安安不忘笑望了姨媽說讚美的話。
“爸爸、媽媽,你們一定要多吃點才行!”
“瞧這張小嘴,嘖嘖!”
姨媽滿臉堆著笑,心裏越發喜歡可愛無匹的安安。
她一個人獨居多年,家裏很少有這麽熱鬧的時候。
現在有了鍾艾莫一家三口住進來,家裏每天有個孩子,就多了很多樂趣,她是真心喜歡上了這種生活。
“安安沒有說錯,阿姨的手藝,的確很棒。”
雲雀笑眯眯的看了兒子一眼,又笑望了姨媽。
“阿姨,你看,我都被你養胖了。”
“長胖點兒好。”
姨媽笑眯眯的說著,給雲雀夾了一塊魚肉。
“鍾太太,你太瘦了,要多吃點兒才行。”
“阿姨說得對,詩詩,你的確是該多吃點兒。”
鍾艾莫在一旁點點頭,表示讚同姨媽說的話。
說完,還笑微微的衝雲雀眨了眨眼睛。
雲雀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有這麽多好吃的,還堵不上你的嘴!”
“哈哈……”
鍾艾莫搖搖頭,笑意漸深。
晚飯後,安安自告奮勇去洗碗。餘下三人則坐在電視機前,一起看電視。
好巧不巧,電視裏正播報新聞。
而且,居然是夏思遠失蹤的消息。
“據可靠消息,夏思遠此次失蹤,係國際恐怖組織所為……警方正全力展開調查搜救工作,目前尚無進展……”
雲雀的臉,一寸一寸的灰白下來。
鍾艾莫的臉色,也嚴峻而肅冷。
他離開前,曾經專門警告過夏老,要注意安全。
但夏老卻還是發生了意外。
“詩詩,你先不要太擔心了。”
他微微歎了口氣,疼惜的握住了雲雀的手。
“我馬上給路易斯打電話,讓他幫忙調查這件事情。”
“嗯。”
雲雀點點頭,幾分無力和疲憊,一點點在她心上泛開來。
爺爺這麽多年,都過得平安順遂,會是誰,想要對他不利呢?
夏鴻宣固然想要爺爺死,可卻不會采取這樣迂回的手段。
難道,對方是衝著她來的?
可除了鳳凰社,還會有誰想要對付她呢?
“鍾艾莫,你說,會不會是?”
她有些遲疑,怕自己焦慮之下,無法做出理智的判斷。
“有這個可能。”
鍾艾莫皺了皺眉,若有所思。
“詩詩,夏老暫時應該還是安全的,你不要太著急。我這就打電話給路易斯。”
站起身,他走到一旁去打電話。
“這位夏老先生,可真可憐!”
姨媽皺了眉,低聲歎息。
“都這麽大年紀了,不能好好的和家人在一起,安享晚年。還要受這種罪,真是造孽啊!”
她說這些話,本是無心。
可雲雀聽在耳中,卻痛到了心底。
都怪她……
如果不是她,夏老必然是可以安享晚年、怡然自得的。
可卻因為她這個不孝孫女的存在,他非但不能過上那樣的生活,反而要經受這種種的痛苦和磨難。
“鍾太太,這位夏老先生,是你家的親戚嗎?”
姨媽和一家三口相處雖然還不算太久,但在心裏,早把他們當成了自己的親人。
“他是我爺爺……”
雲雀咬了咬唇,垂下頭去。
痛苦的神色,漩渦一般,虹吸著她全部的力量。
“鍾太太,你不要太難過了。”
姨媽安慰的拍了拍雲雀的肩膀。
“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這位夏老先生,當年為我們a市做了那麽多好事。他人那麽好,一定不會有事的。”
“阿姨,謝謝你。”
雲雀抿了抿唇,露出一抹笑意。
在這個時候,能聽到幾句真心的安慰,雖然於事無補,但多少能讓她安心一些。
“詩詩,路易斯已經答應,會好好調查這件事了。”
鍾艾莫走了回來,緊挨雲雀坐下。
“我明天一早就回a市,你和安安就留在這裏。”
他到底是不放心雲雀母子。
“這件事,隻怕是衝著你來的。你一定要沉住氣,夏老的事,就交給我。你放心,一有夏老的消息,我會立刻通知你的。”
“嗯。”
雲雀遲疑的點點頭。
鍾艾莫固然不放心她和安安,可她又何嚐放心得下夏老呢?
她本來就已經覺得十分愧疚,萬一夏老再出點什麽意外,她是萬萬無法承受的。
她明明知道,如果這件事是衝她來的,那解決問題的根本方法,就是她現身。
隻有那樣,夏老的危險才有可能解除。
既然這樣,她還怎麽能像個傻瓜一樣,老老實實的待在這裏呢?
她真的很難、很難做到。
但她知道,如果她要求一起回去,一定不會得到鍾艾莫的同意。
第二天一早,雲雀和安安一起,送鍾艾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