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陳逸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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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 不要呀!我不要再進佛堂!我要再去問問殿下, 爹爹,我要是嫁給了殿下就是王妃了!”石婉跪在地上哀求石禮。
晚上回到家, 今日發生這麽大的事自然也是不能瞞石鬆和石禮了, 石禮隻覺險些暈過去。真要是得皇子看重也還罷了, 石禮沒有這麽清高,但這是在更衣時偷溜進園子, 自己不要臉的撞上去。這事還是各方都瞞好來, 不然石家一族的女兒都不要嫁了。
“休得胡言!我一次次給你機會,兩個叔母教導你、太太也好生教導過你、母親現在也教導了你, 你沒有一次長進的。非我不能容你,而是你心術不正,心性已定,我不能為了自己的心軟,讓你毀了整個石家!”
石禮對寶釵給他生的兩兒一女還是十分看重的,那小女兒石寧粉雕玉琢、聰明伶俐很受他的寵愛。
石婉兒又去求坐在左首的石鬆夫人, 聲聲叫著祖母,石鬆夫人因為石禮一句“祖母教導過你”而汗顏。之前她是覺得石張氏和寶釵等人對石婉兒到底是嚴苛殘忍了, 也有沒有真心教導的緣故,這一回自己也攤上了。
“去承恩公府之前,你答應過我什麽?可你做了什麽?事已至此, 不必多言, 聽從你父親的安排, 總不至於少你一口吃的。若是你再鬧, 便不是在佛堂,而是去寺廟落發為尼。”
石婉兒說:“祖母,你不是疼婉兒的嗎?婉兒沒有娘,隻有您才是婉兒最親的人呀!您為什麽也不幫婉兒?你們幫婉兒去問問殿下,殿下不會不要婉兒的。是皇後阻止,一定是,是叔祖母她們母女向皇後進了讒言!”
石鬆自恃一家之主,他也不想多插口女眷的事,但是今日算是大開了眼界。想他身為石家長子,石太傅的長子,年輕時也是何等風光,兄弟也敬服,就算後來被貶謫幾十年也是有所作為的。他的孫女怎麽會是這副樣子?
他手中的茶碗往石婉兒一扔,乒一聲碎在地上,在場人都嚇了一跳。
“你敢再多說一句,打死了事!”
石婉兒看祖父不像是說笑的,不敢再求,隻是坐在地上大哭,石鬆夫人叫了兩個嬤嬤將人拖去佛堂關著。
石禮想了想,說:“夫人,今日婉兒惹出這樣的事,你看著準備一下,去承恩公府陪個禮吧。在承恩公府夫人壽宴時鬧出這事,總是不好的。”
寶釵應聲稱事,石鬆夫人開口說:“明儀,也怪我心軟,不然就沒有這事,我也親自去一趟吧。”
石禮點了點頭,對於母親與妻子間的暗流他也不會不知,隻是現在的程度他若出麵幫妻子,那是不孝。隻盼讓時間消彌兩人的隔闔。
石鬆夫人既恨石婉兒的不爭氣,又恨自己的運道,年輕嫁進石家長子,人人羨慕,可後來卻是落了難。好不容易轉好了,可她活到六十歲,體麵都還不如兒媳,更別說弟妹了。
晚上,石禮、寶釵夫妻也回自己屋子用膳,寶釵就沒有在石鬆夫人跟前立規矩。
石禮在無人時才和寶釵說:“母親多年在瓊州,如今回來也有些精力不濟,有些糊塗了。”
寶釵不禁眼眶都濕了,卻道:“都是一家人,母親也是為了這個家。我也隻是想哥兒姐兒好,旁的再不求。”
石禮握住她的手,說:“辛苦夫人了。”
寶釵除了娘家的落沒之外,到是沒有一處不好的,兩人年紀相差十二三歲,男人最是會疼人。兩人夫妻感情倒是好,不然石禮也不會將薛姨媽接來府裏住。
寶釵笑道:“和老爺相比,我哪裏稱得上辛苦,不過是些後宅小事。”
寶釵越這麽說,石禮身上輕鬆,心中也更信任她,石禮又說:“叔祖母那也該謝謝,總是她也出了麵的。在承恩公府衝撞皇子不是小事,況且那裏辦著女學,皇後娘娘這不發落我們,是極難得的了。”
此事傳揚出去,承恩公府的女學也不用辦了。
寶釵也溫言應承,石禮輕輕擁住了她,說:“你總是什麽都說好,但我心裏是明白的,如你說的,隻是為了哥兒姐兒,少不得要委屈你這不母親的了。”
寶釵不禁落下淚來,說:“我也不僅是因為哥兒姐兒,這一生有老爺憐惜我,我便沒有白活。”
石禮也是十分寬慰,自己當年能續娶一個絕色少妻,博學不下於他,又是個賢慧的,他還求什麽。便是她娘家差些,也該多憐一分才是。
石禮說:“你近來都在老太太跟前,倒是沒有去照料嶽母,都快過年了,該添置的你也盡做主就是。這一家人的,總不用左忌諱右忌諱的小心。”
寶釵更是心下感激。一生婚姻不算完美,卻總不至於差了。
……
卻說陳逸離家也有數年了,現在的交通可沒有後世那樣便利,如果要回鄉探親,沒有幾個月是不行的。
一個重要的崗位哪裏能空置這麽久,如果可以,代表著他不是一個重要的人。
一路回來,陳逸想的就是這個問題,他不是四川體係中不可缺少的人,而是可以隨時被取代的人。
他要回鄉探親的事,也早一步派一個小廝回家報信,所以他一到杭州,就有陳家的管事們派了車隊來碼頭接了他、張姨娘及哥兒。而他的警衛連除了軍官能騎馬,隻能排在他的車隊之後了,他們身穿新軍製服,因是冬天披了件披風,模樣奇怪,引來行人佇足觀看。
陳府早修得氣派非常,已經不是一個商戶人家的規製了,因為他是朝廷命官。
他帶著張姨娘、大哥兒去向老太太請安。
老太太年紀上去,已經不太管事,但能見到長孫和曾孫卻是欣喜萬分,因著是個爺們,屋中有弟媳姐妹,他也不好多呆。
還要向父母請安,一進正院,就見陳老爺和陳太太張氏等在院子中上,見到他就撲了上來叫著“我兒一路勞頓”“掛念”雲雲。
進了堂上,張姨娘也帶著大哥兒去磕頭,張夫人看著喜得什麽似的,忙賞了荷包。又將大哥兒摟在懷中,心肝寶貝地叫。
好一會兒也沒有人想起謝夫人來,陳逸也沒有和家裏說過休妻之事,而上回得到皇後提點敲打,他長期抑鬱,那些事也沒有和張姨娘說過。陳逸卻是明白,和張姨說她也不懂,更幫不上忙,反而多了口雜。
終於親香夠了乖孫孫,張夫人才想起來謝菀瑩,問道:“謝氏怎麽沒來,是去四川了嗎?”
陳逸道:“不是。我已休了她。”
張姨娘隻知謝菀瑩離開,卻是從來不知道陳逸已經休妻,這時眼睛不禁一亮。
陳逸讓張姨娘帶大哥兒下去,張姨娘心中還在揣測自己是不是能在姑媽的支持下被扶正,一想到能當二品誥命夫人,她就抑製不住激動。
陳父是被兒子嚇了一跳,問道:“這怎麽回事?也不和家裏說一聲,如今知府老爺是你舅兄,這兩家如何往來?”
謝大人是謝菀瑩的長兄,乾元六年進士及第,三十幾歲能做到知府也是前途光明了。他父親已是巡撫,將來他多半也能做到那個位置,隻要不犯大錯,父親又多堅持幾年。
陳逸道:“還往來什麽,兩家的怨已是結下了。”
張夫人說:“謝氏雖然名節有礙,但都這麽多年了,你也不能說休就休。她如今在哪,要不去接了人回來吧。”
陳逸看向張夫人,說:“太太,謝氏怎麽名節有礙了?她是後宮出身,但並未受過聖人寵幸,由皇後做主改嫁。這是要懷疑皇家說謊騙我們不成?”
張夫人心下一驚,語無倫次說:“我……我怎麽……沒有這個……”
陳逸目中抑鬱,說:“當日諸將在京都求親,配妃嬪宮娥回蜀皆是和美,如今也隻有我夫妻分離,破鏡已不能圓。”
張夫人道:“你要心裏還掛念謝氏,好生將人接回來,娘也不攔你,何必說這樣的喪氣話?”
陳逸知道杭州也一定會有錦衣衛或者東西廠的探子,皇後都能知道陳家“代表著皇後”這樣的事,張夫人隨口說一句“謝氏名節有礙”這樣的態度她怕也能知道。
陳逸道:“謝氏已隨皇後回京了,與我陳家沒有關係了。當日成婚是恩典,如今落得‘為臣疑君’,不要恩典隻有雷霆了。”
陳父嚇了一跳:“什麽‘疑君’、‘雷霆’?逸兒,你不要嚇我們。”
陳逸道:“我們口口聲聲說謝氏名節有虧,不是說聖人娘娘欺騙我們嗎?這是明晃晃的對皇家生怨。作為臣子豈能對皇家恩典生怨?君臣離心,錯不在別人,正是我們自己。”
“君臣離心?”陳父更驚懼:“逸兒,皇後娘娘降罪於你了?”
陳逸說:“娘娘若降罪倒是好了。”一罪不二罰,降了罪就會揭過,隻有不降罪,他才不知道該做到什麽樣。
張夫人道:“就算休了謝氏,娘娘也應該幫咱們才是,到底情份不同,怎麽能反而站在謝氏那婦人一邊?說起來謝氏還是妃嬪出身,當年娘娘見著會喜歡?”
陳逸深吸了一口氣,悲憤地說:“太太是和誰都敢說娘娘和我們家情份不同嗎?”
張夫人奇怪,說:“當年你救下落難的娘娘,後來一同入了蜀,有了一番際遇,這還沒有情份嗎?”
陳逸直欲落下淚來,說:“父親,我跟你再三叮囑要謹慎,家裏竟是如此地步了嗎?”
陳父說:“咱們家也沒有如何,到底還是忠於聖人和娘娘的。”
陳逸真想大哭一場,可是哭沒有用。
當年謝菀瑩看著陳家行事風格,張夫人的話語,也委婉勸諫,卻是讓張夫人覺得她在擺官家小姐的款兒,於是也抓住她的後宮出身這一汙點打擊。這兩相矛盾不可調和。
張夫人是極固執的人,謝菀瑩又身為兒媳被孝道壓著,身邊沒有得用的自己人。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了。
陳父雖然有些見識,開始時是卑微謹慎許多,但是他看到了一個普通商人和一個將軍之父、背靠皇後的家族的區別,嚐到人人奉承的滋味,漸漸的也就變了。這也是人之常情。
本來張夫人不爭權,謝菀瑩真在陳家管家理事,張夫人也能多聽勸諫,至少陳家雖樹有枯枝,不是爛到根本,嫡支卻不會被皇後厭棄。但張夫人豈是能讓著兒媳的人,特別是這樣不貞二嫁女搶了她最驕傲的兒子。謝菀瑩看不慣商戶人家的規矩也是她決心和離的主要原因之一。但凡家風好、婆婆疼愛、丈夫尊重三者僅得其一,畢竟是在古代,女子也不會輕易走上另一條“沒有家”的路。謝菀瑩卻一樣都沒有,偏偏還有另一條路的機會,她豈能放過。她是看得太清楚了。
陳逸說:“這些話你們別再說了,小心大禍臨頭。”
張夫人說:“我兒當年不但救了皇後娘娘,後來多年忠於王事,數年不歸家,這還有什麽禍事?娘娘還能分辨不出個忠奸不成?”
陳逸苦笑:“這一次我回來是要治家的,治不好家,我也不必去當官了,去了也是送命。”
陳父正要追問,又聽人來傳老太太院裏擺飯,隻有暫時不問,先去用飯。
陳逸歸家,是思考著怎麽治家,從哪裏入手,這幾年家中幹了哪些犯忌諱的事都要調查清楚。
他這個極別是帶了警衛回來的,但是警衛雖然能用,陳逸卻知道警衛連中肯定有朝廷的人,也定不能封口,這家事弄到這層麵也實在不是他所願。他也才想那三年要是謝菀瑩當家會不會好很多。像她們官宦世家不是說沒有私心,卻不會行事張狂犯忌諱。
可惜沒有如果。
而張姨娘因為聽說謝夫人被休,心中活泛,翌日一早就去張夫人屋裏服侍,姑侄說著貼心話。
陳逸一來不好一回來就責備母親,二不他也覺和母親說不清楚,昨日也沒有將話攤開來說。張夫人卻正心中不快,有張姨娘貼心也能心情緩和幾分。
張姨娘說起因為是妾氏,陳逸在外為官都無府中女眷的交際,這也妨礙了他的仕途。
張夫人說:“我昨日聽逸兒的意思,那謝氏在娘娘那還是有幾分體麵的,我估摸著他是想將謝氏接回來的。雖說謝氏是那麽個出身,既然在娘娘那有體麵的,我也不能駁了。你呀,好好服侍逸兒就好,多添幾個乖孫就好。”
張姨娘不禁失望,說:“姑媽,那謝氏要是仗著有體麵,你再讓著不爬到你頭上去了?”
張夫人道:“哼,諒她也不能,我有的是辦法治她!”
張姨娘見事不成也沒有辦法,張夫人是她最大的靠山,連這靠山現在都沒有扶正她的打算。
過了幾天,陳逸手底下的警衛員逐漸將一件件卷宗交到他的案頭,他一見直想要暈過去。他的兄弟、族中人、母族人、陳家奴才都有份,侵占田地、強買強賣、包攬訴訟都是常事。
比如有賣北方貨品的人生意好了,陳家人去插一腳,說是合作,從他那便宜進貨,然後賣出。事實上還是“寄賣”在人家店裏,這是白白的要抽成。有些店鋪不堪欺壓告到衙門,但是陳家是皇後的救命恩人,在杭州都快人盡皆知。誰敢去扳倒陳家?到現任的謝知府來了,他也是發愁怎麽會有這樣的親家,雖有幾件壓製之事,但是上頭沒有發話,他也不敢動陳家,他是知道皇後娘娘的權勢的。謝知府雖出生世家,卻也是識實務的人。
陳逸見其中還有她母親曾拿他父親的名帖辦了事,收了錢。
這陳父的名帖不值什麽錢,大家看的是他的名號,或者陳母打出的是代表娘娘。
這些可都是死罪呀!在四川都是要砍頭的。
陳逸渾身顫抖,這就是皇後的用人手段,早兩年怎麽樣都不會動他,他在後勤調動上還得用,要營造最利於安南戰事大局的條件。現在戰事已歇,馬放南山,就算缺了他,真有物資不接時也不會壞了大局。
謝菀瑩的事更像是一個引子,也不知是謝菀瑩投靠了她,還是正中她的下懷。君心難測,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呀。
警衛員們哪裏有這麽強的調查能力,這麽幾天有這樣詳細的卷宗,隻怕其中有錦衣衛,接觸到了本地的錦衣衛和東廠的人吧。
圍繞陳家的人多有牽扯,此時要想保命也隻有壯士斷腕。皇後的意思是要辦徹底,不然不會給他半年時間。
他陳家的根基在江南也完了,他也許能回四川安心地當他的官,跟那些泥腿子出身的人一樣。原本不必如此,他有家,有對皇後的救命之恩,還有老丈人家,他的起點比別人不隻高了一點。
他看看警衛連長趙四風,他還是麵上沒有多餘的表情,陳逸道:“便從幾個管家侵占良田的事開始吧。你再從外麵組織些人手,去將陳孝、周威、朱益幾家拿了見官吧,將其家財都抄了統計好用於賠償受難的百姓。”
趙四風說:“若是有人阻止呢?”
陳逸看向趙四風,嘴角涼涼勾了勾,說:“你會怕誰阻止?”
趙四風無言以對,有時聰明人有糊塗時,但糊塗的心魔一過,看得又比誰都清楚。
趙四風當下組織人手,除了跟隨而來的警衛連的人,還在民間招攬了一些“義士”,以家主陳逸的名義抄奴才的家,誰也不能說什麽不是。幾百人風風火火的將三家豪奴的家人也差不多都拿下,將人家裏也抄了個底朝天,聚集了無數財務。這時他們少不得要拿點好處,多也不會互相舉報,這不管欺壓良善,皇後也不會管這種小事。
就有三家豪奴的在陳府做事的家人去見張夫人,張夫人聽說是陳逸的警衛員們幹的,心中驚駭,忙差人去請陳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