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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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上乃一方諸侯,自然不怕。但臣妾終究是女流之輩。若君上能答應臣妾一樁事,了結臣妾的心願,臣妾也就安心了。”
“夫人請講。”
“先太子生前被人誣陷蓄意謀害先君。如今先君駕薨,臣妾懇請君上能還先太子清白。”
“奚齊、卓子已死,先太子早已沉冤得雪。”
“可先太子至今仍草草葬在曲沃。”說著,賈夫人又淚流滿麵。“臣妾懇請君上念在兄弟一場,賜先太子諡號,將他風光大葬。如此,臣妾他日在九泉下也有臉麵見先太子。”
夷吾一皺眉,心想申生在晉國聲望極高。一旦將他風光大葬,是否會令人想起申生。
賈夫人看出夷吾的心事,說:“晉國百姓之所以對驪姬等人深惡痛絕,正是因她設計陷害先太子。如今君上能將先太子風光大葬,百姓定然會感念君上的仁孝。”
夷吾覺得並不吃虧,將賈夫人摟在懷裏。“隻要夫人從了孤,孤什麽都答應你。”
賈夫人知道申生之事有了著落,懸著的心總算放下。“臣妾已經委身君上,哪敢不從……”
夷吾見她的嬌媚更勝二八芳齡,對她越發喜歡。自此每日出沒賈夫人宮中,毫不避諱旁人。
其後申生公子被追封諡號共世子,由郤芮之弟郤乞主持將他改葬於曲沃城郊的高原上。葬禮、用具規格,全照諸侯世子規格操辦。
第三節.決心
公元前650年,秦穆公十年,晉惠公元年。
正月中旬,丕鄭隨秦軍到達雍城。
剛進城,丕鄭就提出要見秦穆公,公孫枝抬頭看天,說已經過了早朝的時辰。丕鄭不信,偏要去大鄭宮看看。公孫枝無奈,隻得一路相隨,來到大鄭宮。
一位值日的內侍剛巧從宮內出來,見公孫枝來了,迎上前說:“大司馬回城了。”
“晉國使者要麵見君上。”
“君上已經歇息了。”
丕鄭哪肯罷休,焦躁地說:“吾有急事要麵見秦侯。”
內侍陪話到:“君上確實已經退朝。大人不如先回館驛歇息,明日再上殿麵君不遲。”
“吾就不信,秦侯退朝了就不能見客?”說完,丕鄭竟要往宮裏闖。
這時,從宮裏又走出一人。公孫枝眼尖,叫住那人。“太史大人!”
太史賾聞聲而至,問明情況,說:“君上確實已經退朝。若大人真有急事,在下可代為入宮通稟。”
丕鄭見有人圓場,略有收斂,回禮到:“敢問大人尊姓大名?”
“在下子禽賾。”
“原來是秦國太史大人。在下確實有急事要求見秦侯。”
太史賾沉吟片刻,說:“有勞大人稍後,在下這就進宮通稟。”
稍停,太史賾出宮,滿臉堆笑。“大人請隨我來。”
丕鄭知道秦穆公肯見他,連聲道謝。公孫枝原本要走,太史賾又朝他遞了個眼神,示意他一同入宮。
太史賾引二人來到一處偏殿。丕鄭進殿,隻見秦穆公端坐書案後,兩旁坐著三位長者。
“大夫千裏迢迢來到秦國,一路辛勞,怎麽不先去館驛歇息?”
“啟稟秦侯,下官此次前來,非為別的,而是為了晉國河西之地。”
秦穆公樂了。“難為晉侯恪守諾言,登基後不忘當初允諾的八座城池。”
丕鄭聽罷,心裏頓時涼了半截。他原以為秦侯早該知道夷吾會撕毀誓言,卻不料秦侯仍蒙在鼓裏。丕鄭靈機一動,突然跪在秦侯麵前,哭訴道:“請秦侯給下官做主!”
秦穆公佯裝吃驚地問:“大夫有何冤屈?”
“夷吾回國前,曾許諾大夫裏克和下官國中采邑。可登基後,非但給臣等的許諾不曾兌現。就連答應秦侯的河西之地也……”
“大夫在說笑吧。”秦穆公抬手一揮,早有內侍遞上夷吾寫的盟誓。“盟誓在此,晉侯不會反悔。”
“秦侯被他騙了!”丕鄭掏出晉侯手書。“秦侯請看,這是夷吾寫的手書。他謊稱因滿朝文武反對才不能守約。實則是他不舍的河西之地。”
秦穆公接過手書,隻略看一番,便勃然大怒。
“秦侯息怒!”丕鄭最願見到這結果。
秦穆公突然手指丕鄭,喝道:“大膽丕鄭!敢用這雕蟲小技騙我?!這分明是汝君臣耍詐,想要蒙混過關,不還河西之地!來人,將丕鄭拖出去,打來見孤!”
丕鄭嚇得魂飛魄散,趴在地上大呼冤枉。蹇叔等人紛紛開口,替丕鄭求情。
“秦侯,下官所說句句屬實。自夷吾回國後,除了郤芮、呂飴生外,滿朝文武皆讚成讓出河西八城。可夷吾為人貪圖小利,他竟不顧眾人反對……”
“大夫一路來雍城,沒聽到什麽風聲?”秦穆公收起怒容,目光掠過丕鄭,望向其身後的公孫枝。後者搖搖頭,稱一路並未收到任何風聲。
“這也難怪。”秦穆公又像是自言自語。“就在大夫到來前,絳城傳來消息,說大夫裏克一家滿門抄斬。”
噩耗傳來,五雷轟頂一般震得丕鄭暈頭轉向。他仿佛跌入萬丈深淵,頓時感到萬念俱灰。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緩緩哭出聲來,既為裏克之死哭泣,又為其子丕豹的安危哭泣,更為晉國的未來哭泣。
“大夫不必擔心,晉侯隻治了裏克一家的罪,其餘的人並未受到波及。”
丕鄭哭到:“請秦侯為裏克報仇,為晉國子民除害!”
“河西八城本就是晉國土地,孤若出麵討要,名不正言不順。”
“即使不能除了夷吾,也要折了他的羽翼。”丕鄭狠狠地說。“秦侯隻要施計賺呂、郤二人過來並殺了,夷吾便少了左膀右臂。那時下官再糾合眾文武,與秦侯裏應外合,廢了夷吾,迎立重耳公子回國!”
丕鄭說完,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秦穆公。秦穆公不動聲色,推說要同諸大臣商議,請丕鄭回館驛歇息,明日即有回複。丕鄭還欲再說,卻被太史賾從旁攔住。無可奈何,丕鄭隻得長歎一聲,告辭退了出去。
次日早朝,秦侯交給丕鄭一封回信,隻說了句“一切皆照大夫的意思”,並命冷至帶著禮物隨他同行。
到了正月末,絳城近在眼前。
這兩日,丕鄭的臉上陰雲密布,總提不起精神。他故意落在後麵,走一步緩一步,像是極不願意回到絳城似的。秦穆公雖然答應與他裏應外合,推翻夷吾。可他畢竟得先回到絳城。一旦夷吾起了殺意,所有的努力都將化為泡影。
這天,大軍來到絳城郊外。忽然前方隊伍起了一陣騷動,傳令官報來說大軍在城郊遇見晉國大夫共華。丕鄭聽說是共華,仿佛遇見下凡的神仙,催促禦者快快上前。
兩人來到僻靜處,共華把朝中事一一道來。此時雖是隆冬季節,可一席話仍把丕鄭嚇出一身冷汗。
“依大人之見,在下可能回絳城嗎?”
“大人且放寬心。君上隻治裏克一人之罪,未遷怒旁人。況且事發時大人身在秦國,回城後大可說不知此事。但大人若因懼怕不敢回城,隻會落人話柄。”
丕鄭見他說得在理,懸而未決的心總算放下。
共華辭別丕鄭,先回城去了。丕鄭回到秦軍中,與冷至並肩進城。
次日清晨,丕鄭帶冷至進宮。朝政處理完畢,內侍傳召,宣丕鄭、冷至覲見。
二人上殿,冷至遞上國書並禮單。國書上道明秦、晉本甥舅之國,所有土地本就不分彼此。且諸位大臣極力勸阻,也是忠君愛國之表現。今特令使者送來薄禮一份,聊表道賀之心。雖然隻有寥寥數語,卻字字說進夷吾的心坎。
“呂卿、郤卿,有勞二位愛卿替孤去秦國答謝秦侯。”
呂飴生和郤芮被這莫名其妙的命令唬得摸不著頭腦。夷吾拿起國書晃了兩晃,內侍接過國書,轉遞到呂飴生手裏。
看罷國書,兩人的臉越發陰沉。
夷吾見兩人遲遲不應旨,不悅地說:“二位愛卿還不接旨?”
兩人無奈,隻得接旨。
散朝後,兩人進了內殿。夷吾正打算去花園賞雪景,見那兩人又來了,問:“愛卿怎麽又回來了?”
郤芮朝呂飴生使了個眼色,後者說:“君上不予他河西之地,秦侯非但不怪罪,反而送來各色禮物。如此殷勤,不免令人生疑。”
經兩人提醒,夷吾也有些猶豫。“按說出訪外國,使者人選該由孤自己決定。秦侯卻指名道姓要兩位愛卿同時前往……”
“丕鄭老兒一定是害怕自己遭牽連,和秦侯定計除去我二人。屆時,丕鄭再與秦侯裏應外合……”性命攸關時,呂飴生早把與丕豹的結義情拋在腦後。
“迎立重耳回國!”郤芮有意嚇唬晉侯。
“重……可秦侯不是……”
“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君上撕毀盟約,又遭臣子背叛,秦侯當然會倒戈相向。”
“又要開殺戒了嗎?”夷吾喃喃自語。
郤芮逼近一步,壓低嗓子。“君上,別忘了奚齊、卓子!”
夷吾倒吸一口涼氣,他不能沒有這個國家,不能沒有美女,不能沒有……“還是先等秦國使者回去後,再看丕鄭的動靜吧。”登基至今,一個月的時間,裏克已死,如果再將丕鄭治罪,他想要的太平盛世還會來麽?
郤芮還想進言,被呂飴生從旁攔住。對一位新近登基的君主而言,要接連處死重臣,是要有過人的膽識、堅韌的意誌。就連先君獻公也未必做得到,何況是他?
“絕不能讓重耳回國!”兩人在宮門外分別時,呂飴生再次表明心跡。
次日早朝,夷吾推說朝中新定,方興未艾,呂、郤二位大人有眾多公務在身,不便遠行。待朝中安定後,再派兩人前往秦國回禮。冷至不知秦侯同丕鄭的約定,既然晉侯有所安排,冷至不再久留,當天便離城而去。
直到冷至一行去遠,丕鄭這才戀戀不舍地打道回府。馬蹄留戀著泥土,又像是被凍在雪地裏。這趟出來,丕鄭特地不帶一名隨從。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麽做有什麽特殊意味,可顯然,夷吾的出爾反爾,冷至的一去不返,將給他的未來造成不可估量的影響。
逃吧,追上冷至,隨他一起去秦國。秦穆公為人慷慨,應該會收留他。走吧,撤回韁繩,揚起鞭子,甩一下,馬兒就會絕塵而去。
我走了,豹兒怎麽辦?他雖與呂飴生有結義之情,可到關鍵時刻,他們哪一個不是心狠手辣。若自己一走了之,妻兒老小必難逃厄運。
對,還是讓豹兒走!隻要豹兒無恙,一把老骨頭,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回到府上,丕鄭將兒子喚至書房,將自己的決定和盤托出。“明日一早,吾兒便投秦國而去。為父會為你寫份書信,秦侯見了,一定會留你在雍城為官。”
“孩兒怎可獨自偷生!”丕豹性情剛烈,絕非臨陣脫逃之輩。“朝中不滿夷吾者比比皆是。隻可惜裏克死了,眾人這才四分五裂。如今在朝堂上,除了狐突,就是父親最德高望重。隻要父親振臂一呼,還怕麾下無人?”
見丕鄭仍有猶豫,丕豹更進一步,說:“父親,當斷則斷!”
事已至此,不如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