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權利鬥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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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獻公一看,申生果然有害我之意,這不是弑父之罪嗎?於是,要宰了申生。
公子重耳知道事態嚴重,跑去勸申生說:“你什麽都明白,為什麽不把自己的想法對父親說呢?”申生說:“不行。父親有驪姬才得安出來會傷他的心。”重耳又說:“那你為什麽不逃走呢?”太子說:“不行。父親會說我想謀害他。天下哪有能收留弑父者的地方?我能逃到哪裏去呢?”說完,跑去新城太廟,再拜叩頭行禮,上吊身亡。
申生就這麽死了。一切正如驪姬所料,她又再接再厲,誣陷重耳和夷吾也是“下毒門”的同案、晉獻公恨恨不已,下令追緝二兒子和三兒子——為博得美人歡心,多殺幾個親骨肉又算什麽!
申生是死腦筋,舍生取義去了,可是剩下的兩位公子,腦筋還不死,聞風逃命。重耳逃到了母親家的狐氏部落,夷吾逃到了一個嬴姓小國——梁國(今陝西韓城)。
晉獻公如願以償,終於立了寵姬的兒子奚齊為太子。
獻公老矣!就在他的一係列昏招達到頂峰時,他自己也徹底發昏了,在一陣神經錯亂中暴亡。
他一死,大臣們立刻分為兩派,展開了激烈的權力之爭。以太子傅、大夫荀息為一派,是托孤派,遵守晉獻公遺囑,擁立奚齊為國君;以大夫裏克、鄭丕為另一派,是權臣派,覺得奚齊的君位來得不正,暗地裏策劃擁立逃亡在外的重耳為君主。
裏克等人樹大根深,朝中力量甚大,索性陰謀殺了奚齊,但荀息仍堅持愚忠,又立了小驪姬的兒子卓子為國君。
這下子,裏克火起,又殺了卓子,連帶冥頑不靈的荀息、禍國殃民的驪姬,都一勺燴給宰了。
國不可一日無君。裏克現在的算盤打得好:國內的公子沒有像樣的,國外還有兩個有聲望的公子,無論迎回來誰,自己都是擁立功臣,可保一生的榮耀。
他派人去狐國迎接重耳,但重耳被政治鬥爭搞怕了,堅辭不受。
裏克隻得到梁國去迎接夷吾。
——好戲就從這裏開始。
強鄰晉國發生政壇動亂,秦國君臣早就坐不住了。現在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對於晉國高層的這個權力真空,秦國應該如何作為,回報才能最大?
秦穆公思考得茶飯不香、無法入眠。急火攻心,竟然臥病在床,一連五天不醒。剛一睜眼,就說:“我夢見了上帝,上帝命我平息晉亂。”
這事到底有沒有?上帝不可能有,但秦穆公這番話,大概是有。據說史官馬上記錄了下來,藏之於史料館。
秦穆公說出這番話來,滿朝文武都很高興:這不是天示大秦吉兆麽?當下,穆公就在霸城宮舉行了緊急會議。議題是:上天授命秦國來挽救晉國,看誰當晉國的君主最好?
秦國現在已經是華夏第四大國了,連中原大國晉國的國君人選,都有秦國置喙的份兒了,這一態勢,真乃今非昔比!
古時通訊不發達,晉國連裏兩位新君、又先後掉了腦袋的事,晉國君臣大概還不知道。討論結果是,晉獻公兒子雖多,大多為廢物,隻有重耳、夷吾還行。
然而,兩人之中,那個最好?穆公君臣都拿不太準。
聰明人百裏奚提出了建議:“重耳奔於狄,夷吾居於梁,都距此不遠,君上可派人前去吊唁,借機考察兩公子的品行為人,從中擇一,豈不是好?”
秦穆公覺得不錯,就派公子縶代表自己,去慰問兩位逃難的晉國公子。
公子縶先去的狐國,見到了一身喪服的重耳,卻不想重耳對來使很淡漠,行禮完畢,就告退了。
公子縶納悶,趕緊拜托重耳府上的看門保安,進去傳句話兒:“公子若有意當國君,秦國願以車馬為公子前驅。”
這話說得文雅,實質上是說:你要是想幹,我秦國派兵護送你回去。
這是秦國幹預晉國國政的第一次嚐試。晉國的內亂,徒授人以柄,秦國打這以後,就以武力威懾或者幹脆出兵,三次幹預晉國立新君的事,史稱“三置晉君”。
再回頭去說那重耳,難道是天資不行,反應遲鈍?不是。重耳極有城府,雖然知道論資排輩的話,國君也該輪到他了,但國內托孤派餘黨尚在,裏克等重臣又能對君主操生殺之權,自己還有幾個兄弟在,回國的變數——太大了!
國君不是不可以當,但他還要等一等。
日前裏克派人來迎接,他就推脫說:“重耳不孝,逃亡四方,更有何德何能窺伺大位?還望顧命大臣另立賢明。”
公子縶的話,當時就傳了進去。重耳對秦國的表態略感意外,便與跟隨他逃亡的大臣趙衰商議。
趙衰不同意,說:“依靠別國之力登上君位,即使能做到,也不大光彩吧?”
重耳轉身就出來,對公子縶說:“父死親喪,重耳已形同枯槁,何敢做他想?”說完,伏地大哭,聲震屋梁。
公子縶知道遊說不成,也領略了重耳的城府之深,悵然了一會兒,便打馬去了梁國。
此時躲在梁國的夷吾,也沒閑著,他也得到了國內大亂的情報。不過,他的思路,與重耳哥哥截然相反,他認為:到手的機會豈能錯過?
他不僅沒有退讓,反而采取了主動。裏克派人來請他,他喜出望外,答應把“汾陽之地百萬”送給裏克,把“負葵之地七十萬”送給丕鄭。
——這可能是中國曆史上最早的一筆巨額賄賂了。目的,就是要讓權臣裏克、丕鄭死心塌地做他的內應,讓他能順順當當歸國去當老大。
另一方麵,夷吾也留了個心眼:國內紛亂如麻,權臣手握生殺予奪大權,自己孤家寡人地跑回去,總不大牢靠。於是他對秦國特使公子縶提出,請秦國派兵護送自己回國,以防中途生變。當然了,請也不是白請,慰勞費大大的,那就是,以河西八城(黃河與北洛水之間)相贈。
秦穆公哪能不同意啊!這簡直太好了,既得土地,又揚威風,何樂而不為?
於是在秦穆公九年的一個好日子裏,霸城宮前駛出了浩浩蕩蕩三百輛戰車,黑旗獵獵,鎧甲耀日。白發飄飄的老臣百裏奚,手持穆公親授的符節,與孟明視等三虎將一起,率隊護送夷吾回晉國。
這又是一次武裝遊行,但秦國不再是謹小慎微的“附庸”了,而是要為另一個大國“置君”。旗甲赳赳,何其堂皇!
老秦人的霸氣,已隱然騰起。昔日被山東諸侯鄙視的“戎狄之邦”,如今已可以染指大國內政了,這因為有了神雞的保佑吧?
但是,這支隊伍神氣了沒有多久,就全體讓人家給上了一課。渡過滔滔黃河,還沒等踏上晉土,秦國武士們就呆住了,隻見岸邊黃塵滿天,旌旗蔽日,一隊約莫百乘的戰車隊伍正在源源開來。
這是哪家的隊伍?
——是春秋第一霸主齊桓公的隊伍。
秦穆公在河西逐漸崛起時,雖已是齊桓公稱霸的末期,但霸主地位仍令人生畏。此時齊桓公也注意到了晉國的局勢,看準時機出手了:老大就是老大。
他的來頭那就大了,奉周天子之命,率諸侯來到權力出現真空的晉國,也是來幫助“置君”的。而且情報工作已做到了前頭,知道秦國大隊正在護送夷吾回國,就派隰朋率一百乘戰車,前來黃河邊迎候。
武裝遊行也是一種較量。秦國官兵一下就明白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看齊國的隊伍,旗幟更絢麗,鎧甲更鮮明,這才是超級大國之師!
想稱霸?想當老大?要憑國力、軍力、號召力。
秦雖新銳,前路仍長。
齊桓公給了秦軍一個無言的警示,秦軍也隻有低首下心的份兒。於是,兩支隊伍並行,算是目標一致,合力幫助晉國的新君歸國。
引起這麽多“國際力量”的關注,夷吾的風頭出大了。不僅諸侯武力護送,周王室還派了大夫王子黨,奉周天子之命幫助他確立新君地位。一番隆重的儀式之後,他如願以償,當上了國君,是為晉惠公。
但是,這個依靠內外力量合謀登上寶座的晉惠公,一登台就變了臉。“背內外之賄”——當初答應人家的好處,不認賬了。
賴賬一般是有難度的,可這個人,是個玩權術的高手,最善於使連環套,他不怕。
首先他把裏克、丕鄭這兩位權臣分開,先派丕鄭攜帶公函去秦國,告訴秦穆公,事先答應的地,給不了啦。
這個活兒不好幹,就讓丕鄭去幹吧。秦穆公要是發了火,把丕鄭當場給宰了,那更好。
可是,秦穆公沒發火,忍了。
秦穆公知道,夷吾這個小舅子敢賴賬,是因為有齊國在一旁盯著。秦國如果發兵去討賬,恐怕要與齊國的力量對撞。現在,秦國還沒對撞的資本。
秦國不動。好,果然在預料之中,晉惠公又開始第二步——除掉裏克。
政治潛規則是,賄賂要先給,然後辦事。而裏克已經幫忙把事辦完了,還想要什麽賄賂?這種權臣,前為申生黨人,後為重耳黨人,最後許以賄賂才是我黨人,怎麽能靠得住,隻有殺!
晉惠公召來親隨郤芮,問計:“裏克有迎納之功,怎麽殺他才能占住理?”
郤芮說了一番話,說得晉惠公再無顧慮,就派郤芮去裏克府上執行。
郤芮到了裏克家裏,傳達晉惠公命令:“君上有話:您迎駕有功,倘使沒有你,我坐不到這兒,但您連弑奚齊、卓子二君,逼殺一大夫荀息,當您的君主不亦難乎?請您還是自裁吧。”
說得有沒有理?有理。
裏克這才知道諾言靠不住,威權有限度,隻有歎一聲:“不有廢也,君何以興?欲加之罪,其無辭乎?”撇下了一句千古成語,拿劍自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