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白睛冰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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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實在是個很冷淡的家夥。
縱然他總是帶著溫和而平易近人的笑意,然而一旦了解,卻也能清清楚楚看清,不過是他的麵具。
他優雅到骨子裏的點點滴滴習慣,竟都是孤獨的,絕不是能夠與人分享,他似乎也不願意與他人分享。
孤獨的茶,孤獨的琴,孤獨的靈魂,在綠竹幽幽之中,清冷的風拂過,獨自一人咽下自己準備的簡單的吃食。
隻是偷偷看著這場景,他都覺得戰戰兢兢,更不要說接近他了。
他也總算是知道,為什麽虎族的首領看上去和藹可親,跟隨著他的手下,卻時常會露出恐懼的眼神。
也許是因為他殺了很多的同族,眼睛都不眨一下。
但是,絕對不是全部的原因。
隻要站在他的身邊,就能夠真正地領會到,徹骨的寒冷。
三伏酷暑,忽然下起了白雪,堆積在地上,雪人佇立在其間的古怪,大概就是白睛的寫照。
“為什麽不進來喝一杯呢?”白睛溫雅地朝著竹屋後的陰影道。
他打了個寒噤。
在這溫潤如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他的渾身都暴起了一顆顆顆粒。
猶豫了半天,才如履薄冰,顫抖著走了進去。
焚香半柱,是上好的茶水與檀香粉的混合,渾厚而又不濃烈,正如坐在那裏。
碧色的琴,白色的衣衫。
比衣衫更白的,是他的臉。
純淨而澄澈的眸子,卻如古井般,深不見底,幽暗而冰冷。離塵絕世的姿態,不可思議地沾染了滿身的煙火氣。
飄然出塵,卻又能夠一眼看出,他絕對不會是神仙。
因為,若是作為一個神仙,他的身上未免有太重的俗世味道。而若說是紅塵中的普通男子,卻完完全全,偏離了他的感覺。
無論是他給人,或是他與地界,都像是若即若離,既近又遠。
眼神中偶爾閃過的冷漠,沒有見過的人,是不會懂得的。而懂他的,一眼就能看出那是曾失去了一切而變得癲狂,讓手上沾滿了鮮血的生靈的眼神。
而這僅僅是長年混跡在凡塵,才能夠通過經驗判斷。
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眼神,沒有見過這種家夥的話,說不定會被那危險的眼神所吸引,認為那是一種特殊的氣質。
或許,原本也很特殊。
不知道的,想要接近。
知道的,想要遠離。
而飛洛,似乎介於分界線上,向哪裏也不肯跨出一步。
既有經驗,又經驗不足,而且並不感直接露出驚恐的眼神,讓白睛忍不住抿起嘴唇來。
他的笑溫文爾雅,完全找不出什麽讓人害怕的地方來。
飛洛卻又退了兩步。
有趣的家夥。
白睛心中暗想。
除了當時在收留飛洛還是要殺了他的那一瞬間,他有過猶豫糾結,現在,那種感受已經完全消失了。
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後悔過,將飛洛這隻墮入魔道的狼妖留在身畔。
如果說是因為飛洛沒有犯過錯誤他才格外寬容,這是完全錯誤的想法。
飛洛自打來到虎林,終日總是會惹些麻煩,不是與虎妖打了起來,就是白睛交給他的活計,完全沒有做好。
他總是很害怕地,站在他的麵前,低著頭,像是犯了錯的孩子一般。
“魔族的身體,我還不是很習慣……”聲音顫抖著:“能不能,原諒我這次?我下次應該會做得更好的。”
而事實上,他卻一次又一次祈求白睛原諒,而且,他竟然也一次又一次地被白睛原諒了。
虎族私下裏都嘀咕著,該不會是王上被下了什麽咒法,迷了心智吧?
可是,事實卻證明,除了這件事,他卻很正常,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還是那種讓人猜不透心思的態度,溫柔而又殘酷的個性。
甚至連飛洛站在門外偷窺這件事傳入耳中,他也僅僅是付之一笑。
“這樣,不行的吧,王上。如果他是狼族派來的細作,天天在門口候著情報,什麽都讓他聽了去,我們不是很危險嗎?”
“真正的細作,會笨到在窗口露出腦袋來嗎?都會做得更隱蔽些吧。”
白睛以輕鬆的口吻,說出無法反駁的話語。
那些“心腹”也隻能歎氣。
所謂的“心腹”,隻不過是外人的眼中,實際上卻沒有任何人比他們更加清楚其實白睛根本就不相信他們。
然而,他們卻不能對任何人說明這件事。
因為,他們雖然不是真正的心腹,卻是名為心腹的擺設。白睛需要他們,在他人的麵前,展現出他希望他們被認為的身份。
所謂的重臣也好,疏離也好,全部都是他的戲。
他真正的決定,沒有任何人能夠插嘴,能夠插手。
高高在上的他,冷漠的他,一但被質疑,就會失去原本的方向和價值,他似乎是這樣認為的。
從來未曾愈合過的傷口的疼痛,也隨時提醒他必須要清醒地意識到這一點。
而誰也不相信的白睛,卻將再次偷聽著什麽的飛洛,喚到了身邊來。
“你又在外麵聽什麽?”
“呃……我也不知道,隻是不知不覺地走到這裏來。您既沒有彈琴,也沒有吟詩作對,隻能聽到斟水聲,也真是怪無聊的。”
“斟水聲啊。”白睛又翻過一個倒扣著的杯子,放在斟滿了水的杯子旁,也將它斟得滿滿的:“其實你認真地聽,比風吹琴聲還要有韻味呢。”
飛洛豎起耳朵,認認真真地聽了半晌,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實際上,我很俗的。琴聲我也隻知道順而不順耳,聽的話,根本完全聽不懂。韻味一類的,您也太為難我了。”
壺中的水濺出來了一點。
白睛慌忙用袖子遮掩,以布擦拭幹淨,偷瞟飛洛的眼神,他似乎沒有注意。
正要鬆一口氣時,飛洛卻有些悵然地問道:“我這麽俗氣,讓您很失望?連水都灑出來了。”
白睛仔細一想,倒的確是被看到了才更加合理些。
狼族的聽覺與視覺,本就相當地敏銳。
“啊,不是失望,是覺得有趣。”白睛故作輕鬆:“天道輪回啊。現在的自己,就是過去他人的角色;而現在的他人,卻在演繹著當年的自己。”
“那個……”飛洛難以啟齒般,張了幾次口,才將聲音壓得低低的:“在您身邊折了多年,也已經要求了許多次……說不定您已經嫌煩了,可是我還是想說——我腦子很笨的,您能不能用我能聽懂的話說?”(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