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杏簾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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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蓮麵無表情,隻是認真地,凝視著破軍的表情,將自己眼中看到的世界全部傳給雪。
“看到那個,你可有些滿意了?”
他的臉上,帶著可怕的,冷冰冰的笑容。有那麽一瞬間,破軍以為自己聽到的不是活著的生命的笑容,而是窗外的風雪聲。
“不,您不可以如此算計……”
“狼族以前不是做過遠比這過分得多的事情嗎?”雪空洞的眼睛中,流露而出的,是空虛的笑意。
破軍張口結舌,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
“看來您是執意如此固執了。”
“這並沒有什麽錯誤吧。”他忽然變得如此之偏執,偏執到不可理喻。
急於求成的,可怕的模樣。
走火入魔,他到了現在,才算是真真正正有了魔頭的樣子。
她的手指微微勾著冰絲弦,不知是因為興奮,還是因為悲哀,而輕輕地顫抖著。
她能夠感知到,就在身後的那一層空間之中,他跪在地上,眼淚在眼眶中打轉,發了瘋一般,呼喊著看不見的她。
“攔住啊,為什麽不攔住呢。你什麽都知道,難道就要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一切發生?你於心何忍?”
她像是要挑釁他一般,奏著樂曲,高聲唱道:“無心者,自從無憂愁。何況輪回千百次,即使有心,也早已死盡。”
“煙兒!不,北堂雲煙!我不信,我不信你對大家,一點點的感情都沒有啊。我們不是也曾一起……”
她以歌回應:“雖曾想拯救,卻從不曾被拯救。孑然一身,安魂曲奏,黃泉路好相伴。”
她像是,瘋子一般——不,也許她早就已經瘋掉了,大笑著。
她的笑聲是那樣的,清脆好聽,卻暗藏著深深的悲哀與無奈。
無論怎麽努力,也跳不出詛咒的圈。但是,他們卻都希望,她能夠幫他們跳出詛咒。
她空靈的聲音在他的耳畔回旋。
“我做不到你那麽純潔無瑕的偉大,會對一個把自己逼上絕路者的惡行視而不見,還想著要救他。活該你當年早死慘死。”
“我不是要救他。但你這樣下去,不是隻會重蹈覆轍嗎?”他看不見她的身影,喊破了的嗓子,在空蕩的找不到方向的漩渦中回蕩、回蕩:“我要救我自己的啊。如果沒有掉進陷阱中的話,我們……”
“不可能的。姻緣,不是注定的,也是注定的。若想讓他瘋,讓他癡,就隻有將你推上既定的道路。我根本無所謂。”
“你也沒有嚐試過,怎麽知道不可以?我不想再那麽窩囊地死去,不想再用這冷冰冰的不受控製地身體……”
他的聲音驟然停了。
他聽不到,也無法將自己的聲音傳達出去。
逆鱗,他觸碰了她的逆鱗。
她是絕對不可能回頭的。
一如他,也不可能因為琴音的轉折,就走上不同的道路。
或早或晚,他遲早還是要踏上老路。
想要救贖,終究誰也得不到救贖。
破軍能夠聽到細碎的對話聲。他無法理解,但是他隻知道,當這聲音變得清晰可辨的時候,也是他的壽命終結之時。
死亡的盡頭,有這樣清晰的聲音。
他沒有死過,還沒有。他卻知道死的冷,死的無助。
還有,死時的笑容。
而他的生命還有很長的路途,細碎的語聲,很輕易地被刀刃出鞘的聲音掩蓋住。
“如果我在這裏打敗了你,那個荒謬的鬥法大會,也就不用再舉行了,對不對?”
“如果你能做到的話。”他的雙眸閃著點點,陰騖的光芒:“我可以讓你兩隻眼睛。”
並不是很強烈的殺意,但是卻是極為強烈的不滿。
被幹涉的不滿。
純銀色的劍,直直地迎上了他的刀。
但是,卻並沒有發生兵器的碰撞聲。雨櫻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他們中間,軟鞭係住了長劍,而匕首的柄,隔住了刀鋒。
她對破軍使了個眼色,破軍心不甘情不願地收起了刀。
雨櫻露出春朝盛開得櫻花瓣那樣淺淺的,柔柔的,甜甜的笑容,撫摸著破軍的頭:“破軍寶貝你可真是的,不是就讓你探探雪王殿下的決心而已麽,為什麽要真的動起手來呢?萬一被雪王殿下懷疑你的用心,不是要牽扯決意要做他妻子的櫻姊我麽。”
她很自然地,拿起放在桌上的手卷,滿意地點點頭,向他豎起了拇指:“雪王殿下真是越來越有樣子了。我還是有點害怕,您會隻重視勝利,而不重視他們的品行呢。”
“我並不重視他們的品行,這上麵,其實也不是全部的投機取巧者。我選的,都是我不好駕馭的罷了。”
破軍心中一驚,朝著案卷上瞄去。
因為他印象深刻的全部在,數量也差不多,他誤以為那便是全部。但是現在卻可以輕易地發覺——雪留下了有心機,卻並不是很深的一部分。
如果是相反的舉措,倒是能夠說明他對敵的決心。現在,卻隻能看到他對敵的野心。
雨櫻在破軍的手背上擰了一把。
溫溫的,柔柔的笑臉。
“是麽?看來這裏也實在沒有我置喙的餘地了。我很期待,會有什麽人在這場鬥法大會上脫穎而出,登上將軍的寶座。”
“將軍?我不會把那麽重要的位置,隨便交給誰的。不過,如果你也參加鬥法的話,我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破軍的牙齒碰撞出響聲。
櫻姊是不可以與那些小嘍羅鬥法的,你究竟是為何才能動這種蠢念頭?
你真的,就這麽不尊重櫻姊嗎?
雨櫻的手指貼在破軍的嘴唇上,搖頭道:“我說過拒絕,就是拒絕。我是不想好端端的,把我看中的男子的權力架空的。但將軍的確要精挑細選倒是正格的,如果這一次決定不了,精挑細選的那些中,再篩選就是了。有戒心雖然是好事,但是我倒是覺得戒備心太強了,反而不好。”雨櫻拍了拍塗滿了紅色痕跡的名簿:“就不考慮,用個稍微有點掌控能力的做將軍嗎?”
“如果不是你的話,有掌控能力,我也就相當於把這王座拱手了。”
雨櫻聳了聳肩,用隻有破軍能看出的假笑道:“實話實說,其實我本來對這鬥魔會沒有太大的興趣,現在反而被勾起了點興致。想看看會不會發生什麽完全意料之外的事。”
湧起了不相幹的,有些辛酸的記憶。
破軍並不知道,那能不能算作是自己的記憶,隻覺得很空,很無趣。但是,卻確確實實是從此刻為分界點,將未來引向不可逆的悲劇。
無力,又是一樣的無力。
總是在同一個位置,茫然所失。被翩然開放的杏花樹下,將一切盡在掌控的男子,埋葬所有的往昔。(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