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一線雙子

字數:6418   加入書籤

A+A-




    墨蓮很驚奇地道:“你知道我受傷的事?”

    為什麽會是如此詫異的口吻?

    “嗯,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

    墨蓮與星辰俱是皺了皺眉,不大理解他的意思。他想了想,不大肯定地道:“屬下敢問墨蓮大人是在哪裏受得傷,又是在何處養的?”

    “別提了。”墨蓮苦笑道:“執行著殿下托與我的任務時,碰到了幾個不知哪來的高手,我盡了全力勉強將他們擊退。我還以為自己會死呢,誰知孤身在荒郊野嶺昏睡了好久,昨兒晚上竟恢複了意識。忙用了療愈術稍平了傷口,這才能行動自如。”

    “昨晚?荒郊野嶺?”慕野吟覺甚是蹊蹺:“您沒去過慕府?”

    “原本的確是打算去一趟了。”墨蓮無奈地道:“可我這一覺醒來,身上輕盈了不少,魔刻消失了。我想找殿下問詢,傳音卻傳不到,隻地先到夜雲幫去找星辰了。”

    星辰聽到墨蓮冷靜地說著話時瞥了她一眼。

    他總覺得她身上有點怪,卻說不出究竟是哪裏。

    “別一個勁兒地他問你答了。慕野吟也使不了瞬移術,從京城到雁音的路程可不算短。他素來性格謙穩,無緣無故也不會費這力氣。”星辰低低地對他道:“慕野吟,你大老遠的,可是有重要的事情對我們說?”

    慕野吟凝眸看了墨蓮好一會,搖了搖頭道:“原本是有話對寒幽殿下說的,現在怕是沒了。”

    文佑看到在慕野吟開口前,墨蓮狠狠地握了握手中的弓,在他的話出口後,才安了心般鬆開。

    慕野吟自己也注意到了。

    他眯起眼,偷偷開啟了魔瞳,她的身體泛著水藍的光暈,他無法看透她的髒器與靈魄,而且魔族刻痕亦是沒有一條。

    而玉若身上卻有,而且被集中鎖在了那霸道的封印中。

    他動了一個念頭。

    雖然他在掃到星辰的軀體時,發覺他也沒有刻痕,但還是想驗證一番那詭異的揣測。

    “雖然沒事說了,可費力來了一趟,換些許安心來也不算一無所獲。”慕野吟冷靜地道:“恰巧也許久不見殿下,甚是想念。能再聽他說兩句話也是好的。可我卻不知道寒幽殿下把咱們魔族的傳送陣移至何處去了,還請星辰大人指點。”

    星辰慘笑了一聲:“其實我也和你一樣惦記殿下,也很想看到他。可是,卻再也找不到通往故鄉的路途了。”

    “嗯?”慕野吟的臉“刷”地變了顏色:“您在說什麽?”

    舞靈的話再次在他的腦海中回蕩著。

    星辰不知道,為什麽每次一碰到熟悉的人,就必須要把血淋淋的傷口撕開一次。他咬著牙,正要將寒幽的死訊再度重複,墨蓮卻先搶先道:“殿下已經被人害死了。”

    她將事實陳述了一番。

    慕野吟退了兩步。

    這個事實沒有讓他太意外,卻也早超出了承受的範圍。

    原來她真的是好心。

    她知曉,她什麽都知曉,所以才會勸他,攔他。

    眼淚真的從眼角落下。

    星辰低下頭。

    參天木樁中隻要有一顆碎石,就經不起風的侵蝕。

    讓人神傷的記憶不管何時回顧,都是黯然。

    哪怕隨著時間的流逝,你以為把它忘卻,再無意中掘出,才驀然間看到,它一直在靈魂中。

    何況星辰還沒有從那份悲痛中徹底走出來。

    文佑拄著下顎,眼神在三人蓮身上來回顧盼。

    星辰的眸子被灰暗與無奈充滿。

    慕野吟滿臉不可置信地悲哀。

    就連自己也很難從冰冷中脫身。

    而最該難受的墨蓮,不過是語聲,卻在星辰之前將整個過程流暢地述出。

    連停頓都沒有,像在說別人的事情。那份悲痛在那雙一味深邃的雙眼的襯托下,也顯得很矯情。

    完全感受不到像星辰說的那種,不顧傷痛極致的真心。

    但之前她的確是立刻跌坐在地,在聽到星辰結結巴巴地時候,沒有猶豫就用了自傷的回影術。

    也許她隻是斂了傷悲,比一般的人要堅強?文佑沉吟片刻,選擇不作聲,畢竟他也不大了解這個魔族的右護法,卻打定主意要把這份疑惑保留,待細觀察。

    慕野吟突然想到了玉若那份痛楚。

    她的魔刻被封在了霸道的封印中,才會免於被吸收。

    而且看透一切的,血舞意味深長的眼神中,他分明讀出了他對於玉若身份猜測的肯定。

    別的都可以作假,魔刻做不了假。但是寒幽把所有的魔印吸收了,之後的事情便好辦的多了。

    “星辰大人,小心!這個墨蓮大人是……”墨蓮一個飛身到了他的身前,直沒刀柄。

    “你知道的太多了。”她俯在他的耳邊,拔出了刀子,慕野吟躺倒在了地上。

    嘴巴大張著,是沒說出的“假“。

    星辰驚詫地看向墨蓮。

    隻見她的眼中殺氣騰騰,長刀不斷向下滴著新鮮的血。

    文佑俯下身來探著慕野吟的鼻息,同時裝作無意地,用小指蹭了蹭他的唇齒,朝星辰搖了搖頭,示意他此人已經斷氣。心中卻憑著口型和剛才的試探暗自揣度著慕野吟沒有說出的話究竟是什麽。

    他的心中忽地一驚,難道是那個字?如果是這樣,剛才心中泛起的不平之意,倒是有了合理的答案。

    但他清楚墨蓮的速度無論是他還是星辰都遜色太多,他們仍等待著慕野吟的下文,她已用迅如疾風的身姿,幹脆利落地一刀斃命,徹底堵住了他的嘴巴。

    現在貿然將惶惑吐露質問,若想錯了自然好,如是真的如他所料,剛張口隻怕自己小命不保,也不能為對自己有教授之恩的星辰有實質性的幫助,徒給他心裏增負累。

    他眼睛一轉,已不動聲色地笑問道:“正和他說的好好的,為何您平白無故便下了死手呢?”

    他的臉上是一派清寂,心中卻在冷笑,他倒要看看她能說出什麽理由來能讓人信服。

    從文佑俯下身的一刻起,從墨蓮的膝蓋中飛脫出無數條線,釘在了他身後的泥土中,似乎已經做好了準備,隨時可以再下殺手。

    絲線文佑與星辰是看不到的,幽藍的水光卻逃不脫監視的光幕。

    殺掉慕野吟便不是帝沙的命令,文佑隻輕描淡寫的一個問題,將這棘手的狀況全丟給了她,他們更納罕她該如何收場。

    這問題很合時宜並無異議,可是至了此時除了再動刀子,他們亦想不出有其他的辦法。

    那也無妨。

    死便死了,沒什麽可惜,雖然她也許魯莽了些,反正一條命,早晚是要有終結的。何況是些螞蝗螢蟻,幻影轉生,她這樣說不定還是救贖呢。

    想到這裏,他們等待著文佑的鮮血濺落,可她聽到了他的質疑時,反而將定位之細絲收回了。

    這下冥宮的人全愣住了,偷偷抬眼瞥著帝沙。他還是慣常的那副無悲無喜的麵容,自然也不知道他的心緒。心木不在,是沒有人會在這種時候冒險發言的,隻當這是帝沙突然秘密傳給了她訊息他們卻不知罷了。

    帝沙其實未給墨蓮下命令,也沒看透墨蓮的行徑。

    她向來是聽命行事,唯有一次脫離了軌跡,給了帝沙可乘之機。

    他自己是鑽了空子到了現今的地步,不可能不對她自行的判斷有所顧忌。不過想到此刻的臥底之計是她請求的,就目前看來,效果頗佳。她蓄勢待發在中途停滯,必也是有了比見血封喉更佳的妙策。

    想插手也就是動動手指,縱心下微有忐忑,他卻決定再觀察觀察,試試最終覺醒之態的她產生了怎樣的變化,是否謀略也在瞬間到達了他們看不清的峰頂。

    墨蓮沒有回答文佑,卻慢悠悠地朝他走近。

    嘴角浮現出的笑容讓人泛著寒冷,迷蒙與空洞的眼神不知看向何處。

    星辰與文佑都緊張地緊盯她。

    她停了下來,手腕隻要輕輕一動,便可以劃破文佑脖子的距離,文佑即使屛住呼吸,也能隱隱嗅到刀上的血腥氣與身上淡淡的清水香混雜出側怪異芳香。

    她將它高高舉起,狠狠地朝下劈去,星辰忙喚出長劍,在文佑頭上一擋。

    鋒利的劍刃削斷了文佑的幾根頭發,可星辰沒有感受到承擋武器的重量,也沒有聽到冷兵器碰撞在一處發出的脆響。

    是刺進血肉中“噗”的一聲,冰冷的液滴濺落在文佑的衣衫上。

    文佑瞥見了血滴,沒有驚恐,卻不自覺地向自己的胸膛看去。

    那裏並沒有墨蓮留下的任何傷痕,身體也不覺痛。

    不是他的血。

    他心裏一顫,起了一種不安之感,忙回轉過身,上上下下打量著星辰,在確定他也沒有受傷後,才長舒了一口氣。

    不是他,也不是星辰,那一聲沉悶的聲音,與這冰冷的血紅是誰的?

    二人目光同時落在墨蓮身上。

    隻見將刀子放在了慕野吟的胸口,劃開一個大口子,將手從那個空洞中探進去,將他的心髒拖拽了出來。

    墨蓮將刀拋在半空中,十指交叉抱在胸前,很快,全身的血脈因為被掏出的心的牽連從慕野吟的軀殼中脫去,纏絡在它的鋒刃上,慢慢地滲入,直至完全與它相融,墨蓮伸出手來,接住了這把閃爍著周身通紅的事物,將它狠狠地插在了雪白的碎玉土中。

    一道刺目的光晃的星辰與文佑睜不開眼睛,隻能依稀看到那些細碎的粉末卻在慢慢地聚合。光芒散盡時,完好的傳送陣赫然展現在了他們的眼前,連結界也一如往昔未變。

    墨蓮見到了這情景,臉上明明現出了喜悅,眼淚卻止不住地從她的明眸落下,被抽幹力氣似的跪在了地上。

    文佑愕然了:“您殺了他是為了……複原魔境?”

    墨蓮無力地點了點頭:“這裏畢竟是我……”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星辰:“也是殿下,也是你,也是所有魔族曾依靠的故園。失了它,我的心就像空出了一塊似的。所以思考著無論如何也要把這鄉影重喚,有了起點,才能更好的走向終點不是?”

    星辰咬了咬嘴唇,他承認,他看到這魔族的傳送陣與雪白的結界時,的確有了種歸屬感。(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