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宮同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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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膳後於宮中午休,穆貴妃元柔將起,見懷中小人還睡著,撫了撫人麵輕輕下榻。外婢言太後傳,入冓梳洗著裝畢,出。榻上小人以醒,瞧見她,甜甜一笑喚了聲“母妃”,伸小胳膊便要抱。至人前言:
    “與母妃同去慈寧看望皇奶奶可好?”
    溫聲言,拉著小人兒的手,見人蹣跚學步竟樂了,好一會穆貴妃才至慈寧宮。
    隨婢入內,元柔見那主座上人正坐,盈盈一禮,她的皇兒也作勢斂衽一禮,可愛模樣惹人笑。
    “妾請您安。”
    “喲喲喲,瞧這模樣學得。”皇太後淩若慈祥笑著,招手示意到身邊來“快,到皇奶奶身邊來。”她使眼色讓侍女扶著,偏偏倒倒來到近前,忙雙手抱於膝上,逗著。逐開口“起來吧,賜座。如今協理後宮可還順心?”
    婢子扶著起了穆貴妃,落座人指那處,她看著小人搖搖晃晃向人去,心也揪著怕磕著碰著。目光緊縮在人身上,看人被抱起這才寬了心。麵上帶著笑,回了人話:
    “後宮姐妹和諧,當是順心的。還要與額娘您多多學習才是。”
    懷裏小哥兒,小手想抓東西,皇太後便取下護甲給予玩耍。“再過十日便是先帝陸周年祭日,寶華殿那邊讓明日開始誦經吧,如今小哥兒正是需要照看的時候,豫妃孩子也才二月不足,也就隻有熙妃能幫襯一二,如今無後,哀家便想讓熙妃同你一起協理六宮,不知貴妃意下如何啊?”帶著不讓人否定的語氣,斜了一眼貴妃後看向懷裏小人。
    穆貴妃元柔斂衽頷首,人那一眼全當看不見。
    原想熙妃有寵卻無子倒是可憐,這權……她稍一思忖。
    “母後您吩咐,妾照辦就是。熙妃也是個有主見的,一同協理也是極好。妾無異議,如今母後管理六宮妾能幫襯已是大恩。”
    她垂首,咬了咬唇,竟叫熙妃得了便宜。那藏在袖中的手用力攥了攥,麵上恢複常色才抬頭示人,笑的明朗。
    “弘曆。多和你皇奶奶說說話,將前日母妃教你那《樛木》背給皇奶奶聽。”
    小人點點頭,奶聲奶氣。
    “南有樛木,葛藟累之。樂隻君子,福履綏之。南有樛木,葛藟荒之。樂隻君子,福履將之。南有樛木,葛藟縈之。樂隻君子,福履成之。”看著斷斷續續背完,倒似羞了一般小臉一紅。
    皇太後滿意點頭。
    還是個懂理之人,想必心裏定是不好受的,隻要我想的辦到就行。
    “嗯,弘曆真棒。”她招手示意讓人拿一支籇筆賜於弘曆“將來定是個讀書人。”末了,皇太後又喚人將小哥兒交予貴妃。“嗯,下去吧務必要把先帝之事辦妥。”隨後喚來人,“傳哀家懿旨,讓熙妃輔助貴妃協理六宮。”
    太後擺手,“都,下去吧!”
    適返遂歸,幽燭搖影。太後侍女雲瑤當聞旨而別貴妃,念應與此心不甘,後闕息於一時恐難平他日,不妄意難惑。暮青拂袖添明燈,淒清照倦眼,半晌闃闃,似不經意,恭挽宮調。
    “娘娘此定恐複曳波起?貴妃一處……徒平不得。”
    太後聽人言,不免有絲冷笑。“也對,雲瑤你跟在哀家身邊也隻有這幾年,哀家當初還是皇後時,先帝獨寵那博爾濟其特,處處針對擠壓,害得哀家現兩個兒子一個外封,一個無心朝政,哀家恨。”她咬牙切齒,“如今後宮無後,看在皇上和有皇子份上讓其協理後宮,哀家沒有把她的孩子弄來自己身邊撫養已是對她仁慈了。”頓,外人進稟,示意直說可見對雲瑤的信任“太後,貴妃回屋摔杯。”
    太後道:“好,知道了,下去吧。”後道“所以哀家不怕分權,隻要哀家還在的一天,她博爾濟其特不可能興風作浪。後宮本無後理因兩人分攤。”逐笑問侍女雲瑤:“你覺得誰有可能為後。”
    看著雲瑤思索的樣子,皇太後打斷。
    “好了,哀家也不要你馬上回答,等你考慮清楚了再來,下去候著吧。”
    穆貴妃歸,令人抱弘曆出去玩耍,一人於內閣尋思,太後此番動作定是防備於我,而那熙妃不過也是棋子一顆。帝為安撫人家族納人為妃,那孩子……她嘴角勾一笑。太後左不過就是為了看我動怒,那便動給人看。將手邊一花盆砸了,婢入收拾,令心腹婢子將這事傳去太後那。不提。
    啟祥宮西後殿。
    莞常在秦伊墨坐榻上,臉色有些許蒼白,雙手緊緊握拳,聽著素兮說著剛剛傳出的消息。
    素兮看著自家主子,微微不忍,還是緩緩言道:“方才慈寧宮傳出消息,太後賜熙妃輔助貴妃協理六宮之……之權”
    莞常在聞言,深深吸了口氣,當初雖說並非自願入宮,可在入宮之日也已想明白,既然都進來了,定是出不去,倒不如放手一搏,指不定還能為爹爹娘親爭光。
    “嗬,看來太後此次倒是下了不少心思”。
    素兮跟在主子身邊這麽多年了,自然也是明白主子的心思,“主子,接下來?”
    莞常在聞言,冷冷一笑,言:
    “嗬,接下來還輪不到咱們出場,靜觀其變吧”
    她微微閉目,素兮也識相的走出了內室。
    颸風飄飄,亦有昀光入牖,鶯燕輕啼,於杪頭三兩相聚,纖指握線,捧著個繡架撚針來回。
    景仁宮西後殿的惠貴人顧瀾正閑適,蝶音忽至,附耳輕言今日之事。才知今日太後竟予了熙妃協理後宮之權,心有不悅,些許出神,無意針紮了纖指,刺痛感大增,回了神,遣了蝶音出門。
    入宮已不知幾時,可如今卻還是個貴人,爹娘當初送自己入宮目的不達,如今怕是也不指著自己能在宮中有何作為了叭,唉,自己終究還是被遺棄在這深宮之中了麽?
    她心緒低落,斜倚於窗欞,長久不言,半晌,眸微闔,許是有些倦了,召人進來才知時以至正午,心下乏累,揮退了午膳,緩步入內室。
    彼時。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儲秀宮的新秀尚且不知宮中風起雲湧的局勢。
    她們從前知曉這話意思,卻無這機會去瞧,入了宮才覺是身臨其境,天家物事,沒有桃花,也有其他名貴花兒。
    一女子仔細瞧手中繡帕,怒放的杜鵑襯著上頭翩躚的蝶,振翅欲飛,小心疊好攏在袖裏,直往外去了。
    近前,聲兒不大不小,問候一聲罷靜立於外。
    儲秀宮的秀女玉宜同人打聽了近旁都住著什麽人物,倒不曾得閑去看。聽得人聲,當即去迎,打了個平禮:“侯佳玉宜――”她一壁側身讓進,一壁同人搭話,“原是要去瞧瞧諸位,方入宮一時卻理不清頭緒,耽擱下了,您別笑話。”
    將人引到榻前請坐,又斟了茶水,“佟佳小主,有事?”
    她正言,忽匆帝至。
    “臣女,參見皇上”儲秀宮一眾秀女均是斂衽相跪。
    皇上頷首,“起罷。”他本伏案閱剳,朱筆輕放。心想許久不見漠兒了,起身喚來高行,龍駕欲朝鹹福宮方向而行,卻途經儲秀,聞麗音泠泠,於是便下了龍駕。
    如今正直大選之際,他隻瞧著伊人如畫,也覺舒心。
    皇上眸未抬,隻提步踏入宮中亭子,漫不經心地詢問:“如此晚也有心誌賞月?”
    秀女蘇白澤聞帝問之,略為驚喜,低頭恭敬道:“回皇上,隻不過是閑來無事走走罷了。”
    皇上瞧著她禮儀不錯,也是滿意幾分.“叫何名?”抬眸瞧了她幾眼,倒不似唯唯諾諾,惹人歡喜。
    “蘇白澤。”
    玉宜與蘇氏並肩跟著,聞皇上之言作笑:“臣女並沒這個情趣,隻是……”她瞧了眼蘇氏,帶著些打趣:“皇上這話問的不好,這麽個時辰,賞月之心,多在思鄉。當著您的麵,怎好接這個話……臣女多言,您恕罪。”
    “臣女也是思鄉,甚不習慣皇宮內院。”
    兩女一比,自然心中有了計較。皇上目色散漫,聽她如此說,蹙了蹙眉:“如今不習慣是自然,多學學便好.”
    蘇白澤聽出皇上之意,心微沉,然麵色不該:“是,多謝皇上教誨。”
    倒不見旁邊那人言。蘇家倒是養出了個好女兒,皇上隻揮揮手。
    “夜了,早點回吧。”他起身離。
    蘇白澤聞帝言,內心微微一喜,輕撫袖行宮禮儀:“是,恭送皇上,皇上萬福。”
    鹹福宮。
    帝順宮道走來。月光灑下餘暉,見門前宮女要通報,抬手止了。邁入正閫,見姝影隨燭光微晃,一時晃神兒。
    穆貴妃元柔早早聞帝君欲至,收拾了一番,哪想皇兒那小眼睛都快閉住了,告人父皇將至,人又打起十二分精神。
    等了半晌隔著窗往外,見人至忙迎出。
    “妾請您安。”她也不提起為何遲了,隻是請人入內,“您喝口茶暖暖。”抱了皇兒至人前,“快叫皇阿瑪。”
    小人奶聲奶氣叫了聲父皇。
    皇上退罷左右,融雪啜雀舌,抱了小人兒過來,“漠兒真乖。”怡神之樂,他撫過眉間,看著小人兒昏昏欲睡,倒覺好笑。
    他喚來奶娘,“帶漠兒下去吧。”
    穆貴妃看奶娘將人抱下去,輕聲言:“先帝祭日,陛下是打算於宮中還是宮外?得陛下旨意妾也好做安排。”緩緩起身,於人身後而立,玉指輕捏人臂膀,前朝之事忙碌一天怕人疲累。
    “這樣捏著,可還舒服?”
    皇上稍放鬆,聞人言,啟聲:“依然如舊吧。”闔眼感受著身後人輕捏,輕答一聲。
    穆貴妃聲輕輕柔柔,言“是。”
    “漠兒如今會背些詩經了,皇上可要常來鹹福教導漠兒,妾這學識遠不如陛下。”
    皇上眉如山而淡遠兮,屈指扣案,“好。以後常來你這兒。”他倏地扯過人置於前,“夜深了。安置罷。”
    棄了婢,慎嬪言清獨自往摘星樓去。
    睨萬丈高樓,步步難登。不知從何處弄來的酒,飲了一口又一口。至麵頰通紅,望滿天星空,搖頭晃腦,想學詩聖,博一情懷。
    她複又召了儲秀宮幾名姿色不錯的新秀前來,一同賞辰。
    蘇白澤也在受邀之列。她剛一入房,便有公公來報,說慎嬪召見,一時摸不著其意如何,總歸是貴人召見,便換了身裝,前往摘星樓。
    一上樓上,便見一嬌媚女子坐於桌前肆意慵懶,心中不免歎道,好一個芊芊女子,掩住心中所想,上前行禮道。
    “給慎嬪請安。”
    許久才見影,慎嬪揚袖,眯眼才看清了人,“長的可真是一副好皮囊。”蔥指看坐,“免了,可會喝酒?”話落,一口烈酒下肚,動作幹淨利落。
    蘇白澤聞言一愣,宮中不是不可酗酒。可如今這……無奈,她隻好上前勸道:“娘娘,夜已深,喝酒總歸對身子不好。”
    慎嬪聞人言,蹙顰,似抱怨道,“我可不是叫你來惹人煩的。”
    她柔荑輕甩,酒杯已至遠處,貼近,正色道,“身子?你倒是說,什麽是身子?”
    慎嬪突然貼近,蘇白澤心中不免一驚,見慎嬪如此,怕是內心淒涼甚有心事,雖不知為何,但今晚,總歸得勸著不能喝酒,在宮中,嬪妃酗酒可是大罪。她定了定心神,低頭避過慎嬪的眼光,輕聲答道:“娘娘,身子好了才有以後,總歸,希望再多還得有好身子撐著不是?”
    慎嬪蔥指勾其顎,羽眸看麵,音軟軟著。
    “你說話倒好聽,喚什麽?”
    蘇白澤一時間遇到兩位貴人,她微微緊張,此刻聞慎嬪語,一時不知如何答話,隻得硬著頭皮:“臣女,蘇家白澤。”
    慎嬪沔其麵色,又看星空點點,輕笑道。
    “明兒再來找你,快宮禁時刻,可別白長了一副好皮囊。”她整衣冠,大步離去。
    見慎嬪已被勸住,其人也正離,蘇白澤心微微一放,行宮禮:“恭送慎嬪,慎嬪萬福。”
    三四月,宮夜卻寒冷依舊,各宮的小主妃嬪都是淒涼如許。
    永和宮西後殿的答應玉染璍見夜深了,還未等來自己期待之人,聽見婢子道:“小主早些歇息吧”。
    玉染璍不做聲算是默許了,躺在榻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想起了剛進宮時日子。心裏有些落寞,記得剛進宮時的那段日子比起現在還是十分開心的,想起之前與那人發生的點滴,不禁紅了眼眶,不知他是否還記得自己,不知最近他是否過的好,心裏嘲笑了自己一番,嗬,他那裏需要自己操心,他是後宮之中的所有女子心心念念之人,必定有許多人關心他,少了自己一個又有何妨?
    慈寧宮。
    婢子在一旁為皇太後揉著雙腿,道“太後,明日就是祭日了,是否趁這個事情把寧王召進宮”
    “嗯,對。你不提哀家還給忘了這事兒,快先傳哀家懿旨讓其快馬加鞭回來,皇上那邊去通知一聲。這事兒皇上斷不該拒絕。還有靖王,讓他帶福晉一起來。”太後喚來隨從“跟哀家去奉先殿看看貴妃和熙妃準備的怎麽樣了。”
    奉先殿內眾人忙碌,穆貴妃偶爾搭把手將圖紙與實物看比,卻聞太後至。
    “母後萬安。”
    見貴妃一人忙碌著,皇太後稍顯心安。她環視一周,問道:“熙妃呢?”
    穆貴妃元柔一愣,答了句。
    “並未見到,今日隻有妾一人。”
    皇太後從婢女手裏接過焚香,三叩拜後插入焚缽裏,逐道:“這麽重要的事情竟然不上心,還是你未將話傳到?罷,先帝麵前暫不談這個。”頓,冷聲道:“事後再算。”扶婢手回。
    穆貴妃一愣,“您並未叫我傳話與人。”
    她盈盈一拜,送人離,冷眼看人背影不再提。
    靖王府。
    拂開半卷千緯紫紗入內,一壁同寶靨笑這合該叫作垂文殿,或是偃武?
    王妃懷真聽見那頭小婢吭吭哧哧來稟慈寧旨意,將人打發下去了。指頭繞在發髻上,鬆鬆一挑卸去了綴藕小釵。
    她這才想起,原時日過得這麽快……大約董鄂氏嫁進靖王府,業已四年。想著二年三月下的旨,那位做起這些事來也利落得很,許是慣了。
    於是烏發圈滾而下,翹著小指去挑一挑燭火,直至燭火劈裏啪啦燃得紅亮,吩咐:“先帝祭禮這事兒你們也曉得如何做,毋須我贅述。再去宮裏朝慈寧宮那位遞個話,說是曉得了。另……陛下那兒也一應是一聲罷。”一瞬隻是想哭,卻是生生抑住了,“陛下如今怕是忙得很,倘接見不得遠遠兒磕個力也便過了;若見得,告句董鄂氏並王爺安好也罷,再詢一詢他安不安?”
    肩頭聳動許久,話是對著一旁伺候的寶靨,麵卻朝著燭光星點出神。
    “王爺那兒也去說一聲,再問一問他晚上歇哪處,董鄂好備著。”
    靖王書法處事,畢。而攜仆歸家,憶。
    此明日為先帝之祭禮,聞妃命其婢之言,沉吟片刻,遽言:“本王已知,先皇祭禮,不可有歡笑,有失禮儀之舉,告,董鄂氏,近日留宿於書房,即可。”畢言,揮袖命其婢複命。
    他坐於椅上,命仆倒上一杯龍井,輕品。
    尋著無聊,慎嬪言清攙媵離宮,瞧春風嫵媚,折下花兒,棄了。不知覺來了永和宮,“那兒可是誰?”柔聲問曰,羽眸盯著花兒看。
    答應玉染璍見慎嬪,行禮。
    “染璍給慎嬪請安。”
    慎嬪瞧見動靜,不禁湊過去看,卻見一眀黃人影,隻得上前拘禮,“妾請皇上安。”
    皇帝循聲抬眸,姝影微晃。
    “起吧。”他眉微鎖,似乎在想那人是誰。身後蛩音響,不驚回眸望去。原是她,走至其旁,虛扶一把,“清兒起吧。”
    清兒,是慎嬪的閨名。
    答應玉染璍見皇上眉頭微鎖不知他是怎麽了,愣愣的站在旁邊不敢開口說話。
    慎嬪言清見人動作,音諾諾道,“謝皇上。”看著他,笑道,“皇上最近可是空的啊。”
    帝隻瞥了現在一旁的染嬅,未作答,也不理,
    “也隻偷的浮生半日閑,朕瞧著清兒似乎悠然的緊。”
    玉染璍見那人不理自己,也不插話,自己靜靜的望著院裏開了的花,想到花終會凋零,竟有些失落,眼眶有些紅,轉過身去,臉上換上笑。
    麵笑肉不笑,慎嬪道:“皇上可真清閑,整天禦花園逛著,鮮花兒可鮮美真呢。”蔥指指了佳人,撅了訣嘴。
    皇帝抿嘴笑。
    “朕聞著一股子酸味,清兒晚間用的什麽?”姝女如斯,怡神之樂。
    玉染璍惶恐,“染璍給慎嬪姐姐請安,方才染璍失禮了,還望姐姐不要見怪。”
    慎嬪故意揚了揚袖,“桃花兒呢。可好聞?”看了人,“皇上可還是喜愛豫妃姐姐的香多些吧。”睨了佳人,“妹妹拘什麽禮數,妹妹是否也覺得豫妃姐姐的香好聞著?”
    聽著人再次請安,皇帝似乎是想起來了,卻也並無過多的印象,故意湊近聞了聞,“很香。”聽人提起豫妃,不免想到那個人,思緒萬千,許久方回神。“好端端的怎麽老扯上旁人?”
    “豫妃姐姐的香是挺好聞的,但是慎嬪姐姐的香也很好聞啊。”玉染璍說著望向了帝。
    “而且,隻要皇上喜歡不就好了嗎?”她莞爾一笑。
    皇上聞言沉默不語,讓玉染璍不安。她連忙開口。
    “帝,慎嬪姐姐,染璍有些乏了先退下了。”
    “退下吧。”皇帝不經意間回話與身旁人說道,“夜涼,朕送你回宮去。”遂,相攜慎嬪而離。
    次月,祭祀大典。
    皇帝收了折子和朱筆,詢問高行,“如今是何時辰了?莫要誤了。”高行答巳時,命人整裝,往奉先殿去了。
    穆貴妃元柔通知了眾人,自個兒早早便至奉先殿,身怕被皇太後挑出錯處。
    皇太後一早用完膳。她的所有行裝以素色鑲鳳為主,旗頭隻插了先帝在時送的一支水潤圓透的玉蘭釵頭鳳。有眼尖的奴才上前報:“皇太後,您且慢些過去,讓貴妃娘娘攜妃嬪們到齊了,您再去也不遲。”
    太後稍思量:“行,去通知貴妃務必要在正午時辰前到。也不知王爺他們入宮沒,那哀家就再多等等。”
    看時辰也差不多了,太後隨眾人入奉先殿。殿外人唱禮“皇太後到”,參拜後逐讓起身。
    殿內火燭鼎盛,煙塵嫋嫋,梵音入耳。
    太後見皇帝與妃嬪已在甚是滿意。
    “開始罷。”
    她跪於第一排皇上右邊的團座上,雙手合十,念:“願先帝保佑我朝繁榮昌盛,天下太平,後宮寧和,多子多福。”逐額頭伏地叩拜。
    待皇上也祈禱保佑,三叩拜後,儀式差不多進入尾聲。太後逐吩咐:“豫妃如今還是養身子的時候就先回去歇著吧,貴妃孩子小需要額娘,忙碌幾天也累著了。皇上政務繁忙也去吧。其他有事之人也都下去吧。哀家再陪先帝說說話。”不顧告退之音,繼續跪於團座上。
    久跪多時,雲瑤急上前詢:“皇太後,您得當心鳳體,奴才扶您起來吧。”
    太後順勢就人手起,雙腳依然麻木。
    扶人手多了力道。雲瑤見,忙揮手備輦至慈寧宮。
    紫禁城,風水輪流轉,不知下輪後位鳳主,落於誰人之手。
    鹹福宮。
    “妾請您安。”
    “起吧。”皇帝越過其踏入宮中,“這幾日辛苦你了。”
    穆貴妃看人麵色,隨人後,“說辛苦,卻是沒有陛下辛苦呢。”
    入殿,給帝端茶倒水方才坐下。
    “妾早上瞧皇額娘麵色憔悴了許多,許是思念先帝,陛下可去過慈寧了麽?”
    皇帝抬手揉了眉心,“這幾日你多帶著皇兒去陪著她解解悶吧。”他隨手脫下龍靴躺於榻上。
    見人似是不願提這茬,穆貴妃心內一歎,心結是最可怕的吧。
    “漠兒總吵著去見您,您卻不說多帶著漠兒尋你。”頓,也將繡鞋脫了上榻去,跪坐人身後捏捏肩揉揉腿,“雖說太後憔悴你這心裏也藏了諸多。”
    先帝祭日,陛下能比那太後心裏吃緊的少麽。穆貴妃歎了口:”您啊,總是把心思全藏著,看的妾著急。這王爺入宮了今個兒可會出宮去?”
    “宮中男子少留著怕是不妥當,這王妃……”她知二人關係匪淺,卻也不說,“不如便多留幾日許久未見,妾倒想與人多走動走動。”
    “隨你便是,這靳卿,看皇額娘的意思吧,你若是想留王妃,也安排妥當吧。”
    皇帝抬手回退婢女,“朕累了,歇著吧。”
    穆貴妃元柔為他退了衣裳,挑了簾子。窩在他懷裏,“妾也不求您得寵,隻想做朵默默無聞的解語花。”
    同靖王說過一聲,靖王妃再在廊下裏立過些會子。一壁教小婢往慈寧宮裏稟過。
    太後正眯眼休憩,聞侍女雲瑤稟是靖王爺的福晉在外候著了,睜眼傳。
    “嗯,讓她進來吧。哀家也許久沒見這孩子了。”
    靖王妃朝前頭略近一步,同人擬一個精精細細的禮,偏過半壁身子,團一壁柔水的笑。
    “董鄂方在殿裏遠遠兒看您仿佛麵色很不好,陛下並王爺也關心得很。”她這話一落便覺周身都寒得很,叫婢兒再捧件衣來,同皇太後披上,垂眉順眼地,“現下雖是大晴了,卻仍是寒的。您久在慈寧裏威儀無二,大約旁人不敢汙了慈寧宮前的地,董鄂是您的媳婦兒,每每此時瞧您不安適也不舒得很,您可要好好兒保重了。”
    太後在奉先殿跪了半天這腳確是受不住,斜靠在床榻上隨婢子拿捏著。
    見人隨至內室,逐起身挪出一地兒來,招手示意人坐邊上來。“哀家這裏還做那麽多虛的幹嘛,來,坐身邊來。又是一年了,總覺得像過了幾年那般。哀家這身體老樣子了。”頓,“王爺對你可還好?”
    靖王妃三指並著往太後腿肚上左右按揉,上下提按數次,烏珠剔透淳澈。
    “王爺到底是您所出的,自對董鄂無什不好……”她掩下半句不談,瘦削的溜肩兒一聳,掌心掐得血色全無,唇抿成一線,“您是先帝爺唯一的正室,是這天底下唯一能與陛下並肩的,旁人當初如何盛大。百年之後也不過在曆史筆裏留下了了三兩言語。您——且寬心罷。”
    靖王妃心係當今聖上,而卻被皇太後強令下嫁給了靖王。
    太後見靖王妃還是如當初那般懂事,隻是這心境恐是隨著那道婚旨而不同了。
    “哀家看著你們長大,心裏明白,你可怨哀家。”
    靖王妃耳裏仿佛隻剩下當初賜婚時的段句,目她眼裏仿佛隻餘自個兒伶娉影在,手又蓋住尚且平坦的小腹。
    “不、曾。”
    皇太後歎息。
    逐漸上了年紀,想的事情就多。當初有人爭覺著痛快,如今沒得爭倒讓人悔不當初。自己種下什麽果就得自己嚐什麽樣的味兒。看人如此便知道不是真話了,“哀家等了這些個年,也就是想聽個真話,心才安。哎,看來還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哀家苦了你了,也罷。在宮中多留幾日吧。得空去看看翊兒。哀家也乏了,免禮去吧。”
    靖王妃竟是一刻也不敢留了,生怕往人身前露出不該有的神色,匆匆拜過又閑話二三便請辭了。
    他腕骨翻折間溶了三四滴涼淚,於是極盡安靜地抹淨了。
    皇太後見人退下,心下寒意深,喚來雲瑤“去看看靖王在哪裏,讓他來。”
    禦花園內,靖王正觀其花之嬌媚,忽見一宮裝女子蹀躞而至,蓋皇太後之婢雲瑤,聞其所言,知太後之意。遂隨婢而去。
    須臾至矣,命婢告知。
    皇太後按下心中寒意,雲瑤稟人已至,宣進。她斜身床榻,命雲瑤近身繼續揉捏。
    雲瑤斂袂屈膝,恭相遵揉一側,勻施力凝睇不語。
    聞其宣見,靖王乃入,見其榻上之人,遂俯身行禮,言。
    “兒臣見過太後娘娘,太後娘娘金安。”他言恭齎疏。
    華裳榮妝娵者入目,雲瑤俯身點翠泠泠,澄心滌慮秋水覷,行雲流水荑揉微止,複語淡於泬寥響。
    “當知額娘非呼於人前,殿下必敬您於心,娘娘聖德則笑慮矣。”她睇靖王而顧於其語。
    靖王麵色如常,仍俯,不視於太後之顏。聞其婢之語,然,未有何感。
    他仍不語,不願多語於此。
    皇太後屏退其他,隻留雲瑤。
    她聽人言,竟是如此生分。也不喊起身,隻對雲瑤言:“你說這是得有多久多恨多怨,才連一聲額娘都不叫了。”分不清喜怒,還是悲涼。
    皇太後本話家常,如此示意,人確如往。氣不順,手微抖,“如此不知變通,不知迎合,不怪人不喜。”
    雲瑤輕咳兩聲,知其說了不該說的。皇太後看人兩眼,頓:“難怪成不了大氣,當婆婆的隻想抱抱自己的親皇孫。一個如此二個如此,當真是巴不得哀家早死。哼!”她手重磕於床榻,順不過氣,猛咳起來。
    靖王抬頭,見其此幕,麵色不變,於遂言。
    “兒臣不知太後娘娘呼兒臣而至此,僅為訓於此?若無要事,兒臣事繁,兒臣先行而退。勸矣太後娘娘莫要動氣,距先帝之祭禮僅一日,有損禮之舉切莫為。”
    皇太後聞言,心內如火燒。
    “好,好一個有損禮之舉切莫為。一聲額娘竟讓你如此難啟齒,如此不顧大局。行,哀家今後是生是死均與你無關。”咬牙切齒,心累,悲泣。身邊兩兒就眼前人能常見,卻如此與我生分。斷絕母子關係實難說出口,緩過語氣,“得,你走吧!”
    聞此一語,靖王起身,行禮,畢。轉身而離。
    母後莫怪兒臣無情呐,隻怪母後當初如此心狠害死了那人之舉。真真寒了兒臣心。兒臣也不求什麽了,就這樣過罷。
    他心中如是想著,卻從不言語此。
    靖王妃折了半角軟袖,教兩漢旗下婢三兩句滿語,聽她二人各有各的腔調,掌不住便伏在寶靨懷裏起不來了。
    外頭人吭吭哧哧來說董鄂來,竟是僅留一聲,曉不曉得一句話,暫隱去不提,隻眼裏竟無一丁毫的溫慰,另叫丫頭好生請進來,再兌兩杯牛乳。
    幾主沉浮,後庭變化。又是一年新秀入宮。
    秀女們含淚拜別雙親,不知幾時撩起車簾,竟已來到紫禁城外,望著城門巍峨,心生一絲怯意,便不再看,不知何時,馬車停了下來,離安掀起車簾,言,“小主,該下車了。”
    抬頭隻見已到宮門,拜別離安,一個小太監和小婢女趕忙上前請安,小婢女扶著自己下了馬車。
    “小主,跟著奴才走吧。”
    那容貌清秀的秀女,嘴角微微上揚,點頭示意,一絲苦笑緩緩滑過臉頰,不再言語,到房內將東西一一安置。
    這裏便是我今後的家了嗎?
    佟佳蘭猗倚在廊下看著日頭一點點消散在宮牆之後,素手虛空一握,知是徒勞,複掩於袖中,呢喃輕唱。
    “夕陽西下,染紅臉頰,誰悄然入詩畫,窗外桃花,長出枝丫,還是等不到他……”
    才入住儲秀宮的爾純收拾好,便四處轉悠。至廊下見一佳人在輕哼歌曲,歌音婉轉,甚是好聽。逐向前詢。“烏雅爾純,見過姐姐,姐姐唱歌可真好聽。”
    佟佳蘭猗兀的瓷音泠泠,直起身子還禮,眉眼彎彎,“客氣了”。她續添了句,“從前聽的一首調子,現下無事,便哼了一遍。”
    似乎最後一句是等不到他,爾純逐玩心起。“姐姐,是在等誰呢?”說著拿帕掩嘴自己先笑了起來。
    佟佳蘭猗聞言跟著笑,故作冥思。
    “誰知是等誰,曲兒就是這麽唱的,不如我托人給你打聽一下?”繼而訕訕一笑“方才隻顧著說道,佟佳氏,名蘭猗。”
    她們同為秀女,便一點也不想壓抑著自己。爾純爽朗笑著:“哈哈,姐姐也真正會開玩笑。蘭猗姐姐,嗯!爾純記下了。”
    字句莫不見直爽,果真是不比的漢人規矩多多,佟佳蘭猗朱唇啟“可不是說笑,這般詞句不知出自誰之手,我卻是一直打聽不到。”蹙眉一思忖,視她言“姐姐長妹妹短總覺怪異,直呼名兒還好些,日後我便稱你爾純了。”雙眸晶亮,待她接話。
    聽人言,爾純覺得似乎是自己莽撞了。想來比自己進宮早一天,逐猶豫。
    “行,那便叫名兒好了。看時辰也不早了。回屋歇吧,改日再聊。”
    蘭猗見人麵色,拉她手笑道“總是覺直呼名字更親切,那般姐姐妹妹的倒不自在。”不知何時天穹已暗,她點點頭“也好,改日要再好好登門拜訪。”於原地瞧著人影兒遠便轉身回了。
    夜,靜得出奇。
    秀女們方才收拾罷行李,月色入戶,欣然起意,靠窗遠望那輪明月。思剛入宮,在深宮中並無故人,獨自一人倒顯冷清。絲絲惆悵,念起離別時爹爹眼中的不舍,娘親的囑咐。
    她們既已踏入此地,離開也是異想天開,倒不如好好在這活著,為家族爭光。緊握拳頭。爹爹,女兒定不負眾望!
    夜深了,月下不知是誰在微微歎息。她後終關窗,就寢。
    太後與靖王一番言語後,竟怒火攻心,加之操勞先帝,身體不支,終臥病於床。
    宮裏傳聞略有耳聞,皇帝也知她是為何,門外高行低聲踏進,“皇上,太後娘娘病了……”他聽了朱筆一頓,複又言,“朕知道了,讓太醫去瞧瞧,再來回複。”揮揮手,“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