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宮同人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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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小主信任,這套湖筆臣女必定珍惜。”柔貴嬪這算是要幫她嗎?程佳夏槿心中忐忑不安。她對著翠果吩咐道:“翠果,快把禮品拿上來呈給小主看看。”
婢女將鸚鵡呈上來。
程佳夏槿道:“這宮裏小主要是覺著煩悶了,可對它說說話。這隻鸚鵡可說話的。”
“小主好……小主好……”鸚鵡紅斑的嘴煞是可愛,玲瓏的小羽翼微微輕揮。
宮人奉了鸚鵡上,柔貴嬪瞧著毛色純亮,倒是愈發討喜,且道:“你倒是有心,這是從何尋得?”
“說來也有趣,這隻鸚鵡是在皇宮裏尋得的,見其有趣便養著它,這不現在拿來給小主了。這鸚鵡說話是在有趣,可博小主一笑。”程佳夏槿言。
“倒是心思剔透。”柔貴嬪側首與宮人道:“去詢一詢內務府,可是豢養的鸚鵡逃了去,莫不是預備賞與哪位小主娘娘的,莫叫他們著急。”說罷複與秀女道,“宮內素無鸚鵡,或是哪處逃的也未可知,你心意我明了,你新進宮恐也不曉得,便不耽擱你了,回去好生做畫罷,來日得空再敘。”
“是,小主好生休息,成女自當回去做畫,做好後拿小主鑒賞。”程佳夏槿俯身行禮,退出去。離開後心想,成敗在此一搏了。
慈寧宮。
雲瑤一邊給皇太後侍奉著更了衣裳,一邊輕言:“太後娘娘,您這是何必。本是喜事,您跟皇上不和對您並不好啊,哎!”
太後瞟她一眼。
“不和就不和,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何必假惺惺。哀家本就不喜,好了不說了。哀家要休息了。”
皇帝回了養心殿,一奴才遞來茶水,他接手便喝,被燙滿嘴。就著茶盞摔向奴才,怒道:“你是想燙死朕,就跟那老不死的一樣嗎?來人,拖出去仗斃。”
太監哀嚎聲頓起,可憐心厜,皇帝卻隻覺心煩。
嘉婼與吳良順也還沒回來,他心下實在不爽。屏退所有人,獨自一人在後宮走著。
八月,禦園爭豔。
宮中擾人,才人付特哈傾嫿執琴紫竹林,竹葉瀟瀟,琴音相伴,君子之交。
她聞帝至,起身禮:“皇上萬福金安。”
皇帝一路低頭走,剛入林便聽見簫音低沉,行近前。一佳人俯身請安,“起吧。”他抬頭見,似覺在哪裏見過?
“朕可是曾見過你?”
是啊,本就夜間封的,又在貴嬪那裏,哪裏記得她?才人付特哈傾嫿心中微痛。
可她記得他,記得曾經遠遠看到他的麵容,記得那日他握著貴嬪玉手時候那種酸痛。
付特哈傾嫿麵上並無異常,淺抬眸:“妾是暢安宮西後殿才人付特哈氏傾嫿,見過皇上。”複道:“妾有幸見得皇上一麵。”這話說得,竟覺得自己有些可笑,隻是遠遠看過他就這般癡心。
一句暢安宮西後殿才人,皇帝便想了起來。
“原是哪日在宜瀾處,似說感覺熟悉呢?”他頓又言:“住的都安排妥當了吧?貴嬪哪裏可有去走動走動,記得禮尚往來。”
幾句話說得平平淡淡清清白白,句句都是貴嬪。
別的女人,在他心裏,都是什麽呢?
“是,妾遵旨。”
付特哈傾嫿看皇帝心思似乎也不打算在自己身上,雖是對人愛慕,可也不想眼巴巴的貼上去。她這麽站著倒是尷尬,索性落座,玉指輕啟,一曲越女歌而出:“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皇帝言到貴嬪,原本有怒氣的心亦稍稍平和。
怎得眼前人一句遵旨,便打發了之前所問的一切,她還自顧自的吹上了笛子,就算再好聽,也已不能入耳。
“沒想才人還挺放肆,把朕問的一席話,一句遵旨就給回了?你心裏想著誰呢?”
付特哈傾嫿不知道該怎麽回他,這情表給人都當做聽不到,還能做些什麽。
她複行禮:“妾不敢。多有貴嬪娘娘照拂,已經安定妥當,妾定當遵旨,常去貴嬪娘娘那裏走動,不負聖恩。”
至於那句,她心裏想著誰,付特哈傾嫿不知道如何回複,也不知道該怎麽平複皇帝的怒氣,隻得跪地。滿地的落葉石子,膝蓋有些發麻。
“還請皇上息怒。妾心中。”
悔之晚矣……
“妾心中並無他人。”她卻不知道怎麽說那後半句。
皇帝本就在太後哪裏吃了一肚子臉色,散個心,還遇見如此敷衍的人。想著人是貴嬪那裏出來的,他搖頭怒道:“隨朕回暢安宮,看來才人還得多多學了禮儀,太後壽宴之後就好好呆在暢安宮再學一個月的禮儀。”他言下之意便是禁足。至暢安宮的宮道默默走著,再無言其他。
此話再明白不過,付特哈傾嫿看他轉身,身子竟然有些打軟。她也不想多言,跟在他身後走著,滿肚子的委屈。
本就心裏都是你,你卻這般不知,滿腹經綸本想與你能說上幾句話,不曾想終了還是這般鏡框。不過是貴嬪對我傾愛,你才給了我這個封。我感念貴嬪,卻不得不藏了本心嗎?
付特哈傾嫿站在暢安宮宮外。她不知道該怎麽回去,該怎麽對人說,娘說得對,在情麵前,你就不是你,所以不能動情,可她還是動了。
程佳夏槿剛從柔貴嬪那兒出來,走到宮道上回想著在暢安宮裏的一幕幕。大鬆了一口氣,突然看見前方有一明黃色的身影,有些嚇到,不會……不會是,她還沒準備好,躲也不是,藏也不是。
隻見越來越近,程佳夏槿隻好強裝整定,“臣女參見皇上”。
他一路沉默走來,暢安宮前卻聞問安聲,聞後聲,卻是貴嬪出來迎接,他親手扶了貴嬪起身。
“都起來吧。”一句臣女道明了是新入宮的秀女,他正在怒意上,也不想多言,“如此時辰,還在宮內閑逛,這禮儀一個二個都學的很好。看來得換個儲秀宮的管事嬤嬤了。”他不顧身後的程佳夏槿,直直入了暢安宮正殿。
宮人送畢程佳氏,柔貴嬪且指了人去送歸,一時瞧著鸚鵡,命人先持下,她掩額未語,待聞宮人回稟說是已送歸適才點頭,側首道:“付特哈才人呢?”
宮人忙稟道:“方才奴才送秀女回時,遠遠正瞧著禦駕往這前兒行呢,才人便跟在禦駕後頭,似正往咱們宮裏行,奴才便趕忙抄了小道來報個信兒。”
宮人所言,柔貴嬪複忙起身整裝,預備接駕,那宮人忽地一叩首道:“奴才鬥膽,小主心善,可奴才侍奉小主,鬥膽提一句,小主且請仔細些。”
她蹙眉沉了沉即聞禦駕宣聲,且由宮人所扶,往門前做禮:“請皇上安,皇上萬福。”
付特哈傾嫿看皇帝不理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凝眉對著貴嬪搖了搖頭,不知道怎麽說這裏的情由,隻得跪安。
“妾告退。”入西後內殿,她一下子攤在椅子上,自己竟然搞砸了,果真好笑,這苦和誰人說呢?吩咐了媚兒,等貴嬪那邊空了,過去說說這委屈。
程佳夏槿被皇上一臉的不滿和怒氣嚇到。萬萬沒想到第一次見麵竟是這樣,她也不敢在有動作,行禮退後。
到了儲秀宮,回想皇上的情形,一點沒有嫿兒給她說的儒雅君子之範兒。
程佳夏槿無奈歎氣。
宮人做拜請安,柔貴嬪一應謝恩適起,頷首與人,餘諸人俱命送歸,她斂裙隨入,觀皇上麵色,悉知一二分。擺手令餘下既退,引至落座,接下宮人茶奉於皇上,複一側與人捏肩,以為休憩,看他麵色沉緩,自知心思,力道原是不輕不重,這時辰若多言,反倒聒噪。
皇上最是天縱英明,所謂端倪天下者,心懷愈多,屋中啟了瓜果香,嗅得最是凝神舒心,她一麵手下不疾不徐,一麵觀其神色,莫令添意方是。
入座後,皇帝擱盞於一旁,扶上捏肩的手背。人不語,閉眸輕吐氣,尋哪一處恬靜。
他輕拍手背,轉身拉人入座,久不語。開口,聲竟有絲沙啞,“陪朕喝點酒可好?”
柔貴嬪抬手去撫其手,似明其意拍了拍。
二人相坐,如此默然些時,似有靜而起風,似有鍾漏水過,她也不詢心意,頷首稱好。複起身吩咐人備下簡略酒菜,未良久奉上,接下一樣樣置在桌上,回身落座,二盞一酒,且為斟滿,先持杯以敬道:“莫使金樽空對月,先幹為敬。”
說罷揚額為飲,示盞與他。
他見她也不多問,酒菜上桌,見她一杯飲下,他自己也飲一杯逐展了笑顏。
“人生得意須盡歡,瀾兒果真符朕心意,看來這酒量定也不差。”他言畢又獨自飲了兩杯,“可是這人生得意卻不能隨性歡啊!朕不是她親生的就算了,未登基之前她卻處處置朕於死地,如今還不得不尊一句皇太後,她究竟要朕怎麽做,她才滿意?”他幾杯酒下肚,話匣子也一下打開了。
“前朝的人,要我孝敬她,我做了,卻得一臉諷刺。後宮如此之大我卻找不到一個能訴苦的人,在人前我是九五至尊的被人供著,在人後我定是被多少人罵著詛咒著,他們都巴不得我死,死了哪龍椅上便是他們。是,我高高在上,卻連自己喜歡的人都保護不了,為了利弊竟得連自己的親骨肉都得狠心殺掉。哈哈,哈哈!你說,我還能如何,我還能怎麽做才能讓你們都滿意?”
酒杯斜倒,他手胡亂的抹著臉,已分不清是酒水還是淚水,如孩子般蹲身伏在她的腿上。
柔貴嬪因聞其話,不免含笑對飲,酒過三巡,肴核半盡,酡顏漸顯。她眼中微有迷離之態,風雪之訴,凜冬如是。古來王者多孤,曲高和寡,一如山高愈寒,沉水無波,掌中微涼,莫知何物,沉吟須臾道:
“皇上是天下之主啊。”
四海之主,睥睨天下,一言一行皆為典範,動輒禦史參奏,朝野議論,縱失和早生,縱摯愛既失,可為君者需以君子之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對上曰慈,對下曰仁,對內曰衡,對外曰寬,於身曰恪,於心曰省,故為天子,日皆勤謹,夜於恪省,莫說宿世之歡,即便須臾喜怒,亦為不該。
她心中既憐又感,雙手相握,似以為暖,然前塵往事晦澀如煙,一旦揭開便是愈發刺目。
她入宮晚,今日一言以及,便是玉泓入心,亦不免生寒,雙手緊握:“天下雖大,您尚有宜瀾,世事雖無完滿,可宜瀾願傾餘生力,護您助您,不論風霜寒雪加身,隻消為您,也心甘情願。”
倒不完的心酸,訴不完的苦,講不完的情。
一句傾餘生力護他助他,表盡衷心。
“朕有你如此,夫複何求。朕一定為瀾兒做一次自己的決定,不求別的,隻願朕的江山有你的一半。”
他言畢不再言其他,隨她扶著入了內室。她酒後微醺的明眸恰是好看,紅粉的麵頰柔媚動人。
“今世朕便交心於宜瀾你。你若背叛,便讓你萬劫不複。”他唇柔柔靠近,一室柔情伴著酒香沉醉與此。
或至此言,將餘同傾與風霜之懼,她然則不懼。
不過該行之路罷了。
她疊握於手,四目相對,許因酒酣心熱,探手去攬,自頰至頸,一應緋起,迎上眸間墨雪,訴之半世坎坷,十指迭交,應明鴛盟,長驅旖旎,遠馳朔方。
此心已為卿炙熱,縱飲冰雪再難涼。
燭掩長垂,一夢經年。
晨光熹微,儲秀宮的秀女們起塌,窺鏡梳妝。比,塌上而臥,富察執扇黛眉緊蹙。想進宮有些時日了。還未見到皇上,更未見過姐姐。心中思緒萬千。如此孤獨到也沒想到。
心中情緒一時不平靜,罷,出去散散心。扶媵腕出,至禦花園。賞花之美,樂在其中。
花之美,無法言語。富察執扇便喚婢帶來琴,落座緩緩將手擱在一根根弦之間。抬手間,優美的琴聲如靈泉般傾瀉下來。情感似乎都注於其上,對愛戀的期盼。對家人的想念。一一泄發於耳。閉眸沉於其中。
一曲畢,心情好了許多。雲夕急匆匆跑來言:“小姐,慎貴嬪請你去。”
聽言,她微喜。
“姐姐終於想起我了。”